“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尹師兄,保重。”


    京郊十裏長亭,尹承善同年輕的師弟們依依惜別,除了他們之外,旁人以為他還會在京城帶上兩日,於是在丁柔眼前的大多是穿著燕京學院服飾的少年郎,他們的目光裏有對尹承善的敬意,仰慕,以及追隨。


    敗楊和,闡心學,中探huā,做知府,尹承善身上有讓人追捧因素,在年輕一代無人是他對手。他同師弟們惜別而不是悄然離京,用意在於他們是京城裏他的眼睛。


    “師兄保重。”


    來送別的師弟們在牛師兄的帶領下齊齊的躬身行禮,衣帶飄然,一派肅穆之色,丁柔放下馬車簾子,難怪他說燕京學院畢業的學子,大多會成為他的追隨者。


    尹承善從燕京學院畢業,那裏留有他的傳說。丁柔小腹墜脹,嵐心將暖爐遞給她“四奶奶。”雅菊也奉上了熱乎乎的紅糖水。


    “姨娘安排在後麵了?”


    “是,王媽媽陪著。”


    丁柔因為小日子準時到來,身上沒什麽力氣,依靠在墊子上,她沒急著同姨娘增進感情,讓王媽媽多同她談談比她貿然去要好很多。從她得到四品誥命之後,丁柔明顯看出她對自己的疏遠,敬意,那頂誥命鳳冠仿佛一座大山壓著她一樣,可能當時在落鳳山鬧出的動靜太大,嚇到她了。


    “櫻紅,綠柳,她們兩個可曾老實?”


    丁柔感覺馬車啟動,問起楊氏給的婢女,嵐心撇了撇嘴:“看著倒是老實,見到奴婢時她們嚇了一跳,仿佛歇了心思一樣。不曉得是真是假。”


    雖然尹府上很多人都說嵐心是最出挑的,但她不經常出門見得人她不多。自持美貌的櫻紅綠柳見到嵐心不吃驚就怪了。小姐陪嫁丫頭。最後大多成為通房。


    雅菊輕聲說:“奴婢瞧著櫻紅是個有心計的。安安分分得幫著奴婢做事,柳綠總是打聽,四奶奶收拾細軟時,她沒少在回廊下轉悠。”


    “柳綠轉悠。你說櫻紅有心計?”丁柔鼓勵般的笑笑“說說看。”


    “奴婢也說不好。櫻紅不言不語,看似恭謹,但總覺得有不妥。按說她們都是太太賞給四少爺的。但櫻紅好像疏遠著四少爺,同奴婢也不多話,但是臨離開京城時,奴婢眼看著她背地裏哭。”


    雅菊將丁柔背後的墊子向上提了提,丁柔將暖爐放在膝蓋處,手輕拂兩下。含笑問:“繼續說。”


    “四奶奶教過奴婢,看事不能看表麵。雖說同親人送別,但哭的地方...”


    “是衝著四少爺去的?”嵐心立起了眼睛。


    丁柔搖頭道:“她如果衝著夫君去,我能容得下她?櫻紅...是做給你們看的。”


    “為什麽?奴婢也幫不上她,何況奴婢是四奶奶的人,幫她?腦子有沒犯糊塗。”


    嵐心的話,雅菊也是讚成的,都是做奴婢的,幫得上什麽?丁柔說道:“最關鍵的是同病相憐,她的苦澀,痛苦等等隻要被你們知曉了,定然會同情她,憐憫弱者是人的本能,隻要同你們兩個交好,尋常談話間總會露出點口風,同為丫頭幫襯一把也屬於正常,打聽出夫君的喜好,她才有可能接近他,貿然靠近,不怕我怪罪?”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她,她本意是想脫離母親的控製。”丁柔將暖爐按在小腹,陣陣的暖意驅散了小腹上的寒氣“我真想會會櫻紅。”


    “原來她如此多的心思,要不試試她?”


    “試?”


    丁柔搖頭,眸光平靜如水:“男子是經不住試探的,被夫君知曉,心裏總會有疙瘩,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處置不好,我又怎能幫著夫君?廣州看似富庶之地,但卻不能走錯一步。”


    “奴婢會看著她們。”嵐心同仇敵害的說:“她再可憐,奴婢也不會信。”


    丁柔拍了嵐心的肩膀,眸光落到若有所思的雅菊身上,嵐心忠心足夠,但性子使然也難成為心府極深的人。她知曉隻要不犯錯,丁柔不會拋下她,但雅菊卻不同,心思細膩,想要的得到丁柔的信任,她必須更為仔細,不被主人信任的大丫頭處境並不好。


    “要不奴婢試試她?”雅菊主動提議。


    丁柔同樣否定“你們兩個心中有數就好,從燕京到廣州風餐露宿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意外,我沒空同她們算計。”


    雅菊垂頭“奴婢明白了,既然她舍不得京城,舍不得父母,留下也是四奶奶的開恩呢,隻是您...”


    “母親既然把她們給了我,自然是由我做主了。”


    丁柔唇邊勾出笑意,同楊氏麵子上的情分,初到廣州人身地不熟,身邊如何不能留下個後患,為了那一丁點賢惠的名聲,將櫻紅這種看不透的人留下,事情沒準壞在她手上,提防不如清楚幹淨。


    丁柔讓王媽媽去陪著姨娘也是擔心她們兩個在姨娘麵前裝乖,對尹承善的生母,丁柔可沒對柳氏放心。


    天色傍晚時,他們一行趕到了驛站歇息,出示公文,驛站的人很熱情的接待尹承善,但卻抱歉的對尹承善說:“上房住的是回京述職的福建總兵,卑職給您安排在西廂房如何?”


    尹承善也沒為難他,點頭答應了,福建總兵比他官職高,何況人家早到,沒有讓他讓出正房的道理。尹承善安置下來,見丁柔倦怠的靠在炕上,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先歇著,一會驛站的人會給你送些熱湯過來。”


    丁柔說道:“夫君是打算見福建總兵?”


    “出京城之時,聽說福建海上不太平,皇上召他回京述職也在於此。”


    丁柔被尹承善按住,他搖頭道:“你別同我折騰了,海上大不了是小打小鬧,沒什麽大事。”


    丁柔已經托人將福建,兩廣的官員都打聽清楚了,就連官員的家眷姓氏,她也熟記在心“嵐心,把箱子打開,我記得有一汝窯的釉瓷盤子來著,找到盤子放到寶藍色天鵝絨的盒子裏。”


    “是,四奶奶。”嵐心翻箱子去了,丁柔對尹承善說:“我恍惚記得總兵大人對母極為孝順,他母親偏愛釉瓷,老夫人不喜歡huāhuā綠綠的禮盒,你一並帶過去。”


    尹承善放心的笑道:“難為夫人記得如此清楚。”


    丁柔斜睨了他一眼,尹承善手碰碰她的嘴唇,可惜,小日子...尹承善落在丁柔腹部的目光露出一分遺憾。


    嵐心準備好禮盒交給尹承善,丁柔叮囑:“劉總兵脾氣暴躁,夫君多注意些,當兵之人很難中意書生秀才。”


    目送尹承善離去,丁柔按了按額頭,他是失望沒有懷上孩子吧,丁柔原本的身體經過那場大病虧了一些,雖然其後有太夫人幫著調養,又有王媽媽等人的補藥方子,但楊八妹曾說過,她有身子不能著急。


    丁柔盡量的放輕鬆心情,子嗣緣無論她前生今世都很淡薄,凡事順其自然好了。齊媽媽端著湯碗進門“四奶奶趁熱喝了吧。”


    小日子的時候調理更是疏忽不得,丁柔喝了湯藥,問道:“姨娘安頓好了?”


    “王媽媽陪著她,四奶奶放心就是。”


    “夫君去見總兵,一定會飲酒,一會熬點醒酒燙。”丁柔躺不住,起身說:“擺飯時,請姨娘過來,我陪她一起用。”


    “是。”


    用晚膳時,坐在丁柔對麵的李姨娘連手都不會放了,好像屁股下麵有針紮她一般,丁柔沒熱情的給她夾菜,怕再嚇到仿佛兔子一樣的姨娘。


    見丁柔平靜的吃菜吃飯,她才稍稍放心,垂頭吃著飯菜,雅菊的聲音傳來:“四奶奶,櫻紅肚子不舒服,奴婢看得請大夫來看看。”


    丁柔慢慢的放下筷子,笑吟吟的說:“姨娘慢用。”


    “去找大夫給她看看。”


    “是。”


    在廂房躺著的櫻紅聽見大夫說她是鬧肚子,得休養幾日後,眸子瞬間沉寂了下來“大夫,我還能伺主子嗎?”


    “你現在不成,躺上兩三日就好了。”大夫以為官眷太過刻薄,把小丫頭不當人用,對雅菊說:“得歇息五日,病好後半月不能做重活。”


    “知曉了。”


    雅菊送走了大夫,給櫻紅倒水時被她拽住袖口“你為什麽要害我?”


    雅菊低聲說道:“我的主子是四奶奶。”


    櫻紅委屈的說:“我從未想過害四奶奶,我可以不聽太太的,我隻認四奶奶啊。”


    “對不住,四奶奶不信你。”雅菊將茶杯放在她手中“四少爺是知府為你病情耽擱不得,你留在此處養病吧,等這休養好了,坐馬車回京城去,四奶奶是心慈的人,不忍你同老子娘分開。”


    櫻紅痛苦的闔眼“柳綠呢?”


    “四奶奶吩咐,如果她想陪你回去的話,四奶奶會成全。”


    雅菊說完這句話離開了,櫻紅苦澀的笑著,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沒想過四奶奶如此不留情麵,就不怕京城的議論她善妒?


    深夜十分,丁柔睡得香甜,泛著寒氣的小腹好像也被發熱的東西蓋住“嗯?”


    “小柔,我回來了。”


    “嗯。”


    丁柔在他懷裏繼續安睡,方才還醉醺醺的尹承善吻了吻妻子的臉頰,眼睛晶亮,〖興〗奮的沉吟:“夫人,廣州許是再有海戰,有大場麵。”


    sp官夫人真心不好做,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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