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搞幺鬼啊,請個鄉下拳師還要我這個插翅狼親自去請,我叫插翅狼,不是跑腿狗啊。”羅翼懶散的斜了一眼,“我說對吧,鱉哥。”


    “阿翼,別再胡說了,上一次你就被龍頭責罵了一頓,這一次還想犯渾麽,”鱉哥無奈的勸道。


    “一個受傷退隱的老家夥,我就不明白有什麽厲害的,不就打擂嘛,我來啊,四虎八狼是白養的啊,還是說死一個追魂狼,就把那些老家夥們下破膽了啊,”羅翼扭動了筋肉條條的身子,諷刺道。


    “誰啊,滾出來!”


    羅翼忽然衝著十丈開外的一顆大樹叫了一聲,手下的幾十號幫眾頓時個個警戒,粵州可不太平,他們水龍幫更是樹大招風,遭人埋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眼前是一個山凹子,夕陽正好撞上山背,光線昏沉,樹木凋零,前不著村,後不落店,烏鴉落在地上,黑眼珠子直勾勾,嘴裏還‘嘎嘎’的叫著,委實是個殺人拋屍的好去處。


    人影在光線之下不斷拉長,昏沉的臉色,跟這附近的環境分外相配,目光沒有焦距,看著他們,又好像看著他們的背後,無感情的道:“幾位貴客,教主等你們多時了,請跟我來。”


    “他怎麽知道我們來的,老頭子通知的?”羅翼奇怪道,按理來說,既然派自己去請了,就不會再找人另行通知了啊。


    “教主昨夜夢到了神諭。”


    “神諭,”羅翼張了張嘴,居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神,神他媽的鬼,神連這個都知道?


    這個村民鞠了一躬後,默不作聲的在前方帶路,羅翼琢磨了半天,才戳了戳鱉哥,小聲道:“那姓刁的拜的神,是哪一路神仙?”


    鱉哥一愣,然後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怎麽知道。”


    “怪人,怪神仙,”羅翼做出了判斷。


    走了近二十裏山路,翻了兩座山頭後,終是在天色全黑之前,趕到了這刁家村,大風一吹,幔布帆條全部被吹了上來,成百上千,布條上全是鬼畫符,荒誕而又誇張。


    “怎麽跟家家戶戶死了人似的。”有幫眾嘀咕道。


    而且刁家村靜悄悄的,似乎完全沒有人聲,隻有蟋蟀玩了命的尖叫著。


    這些水龍幫的精銳,都是砍人斬人的狠角色,到了這裏,也不由的有點毛骨悚然。


    好詭異的村子!


    鱉哥忽然注意到了什麽,目光一縮,隻見在村中心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黑影跪拜著,身上披著的,是一條巨大的白布,白布上用墨水繪了一隻豎瞳的大黑眼。


    在火焰的繚繞下,這隻大黑眼,似乎全部直鉤鉤的看著自己,然後,同時眨了一下。


    “啊!!”


    這一眨,把鱉哥的魂都嚇掉一半。


    “啊什麽啊,天還沒黑呢,你就見鬼了啊,”不遠處的羅翼被嚇了一跳,罵道。


    “你們——”鱉哥目光掃了一圈,看著周圍幫內兄弟古怪的眼神,最終還是幹脆閉上了嘴。


    大概,真的隻是幻覺吧。


    “教主就在裏麵。”


    眼前的這座神廟,就像是蟒蛇張開的大嘴,半截子在外麵,半截子在山腹內部。


    而熱氣混雜著焦香味,正從裏麵源源不斷的透出。


    “怎麽,你們拜的神仙為了歡迎我們,還特意烤了豬羊?”羅翼笑眯眯的道,不管什麽神仙,能給酒給肉的神仙就是好神仙。


    然而眼前場景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在一座三尺高的石壇前,正在活生生的燒著一個人,已經燒爛了皮肉上,血泡一個接著一個鼓起,然後炸裂,肉汁四濺,黏糊糊血肉腸子正不斷的從破開的肚皮中滑落下來。


    寂靜無聲的環境,無聲的火人,還有坐在石壇上,那道笑容滿麵的人影,表情溫暖,眼神柔和,手上念珠不斷撥動著。


    “嘔!”


    “嘔!”


    “嘔!”


    羅翼眼角抽了抽,水龍幫的酷刑也狠,抽筋扒皮不是沒有,但受害者無不哭爹喊娘,哪像是現在這般,無聲的受刑者,恭謹的跪著,平添了一種詭異恐怖的肅穆感。


    “紅眼終於再度回歸聖母的懷抱了,”教主麵色紅潤的大聲叫道。


    那受刑者死前的最後一個動作,便是捏了個教印,然後擠出一絲滿足的笑容來。


    那隻剩骷髏的麵孔,依稀還有幾分當初紅眼使者的模樣。


    居然由瘋子又恢複了神智,或者說,更加瘋魔了。


    “刁教主,既然你們聖母已經通知你了,那我們盡快走吧,船已經準備好了,”羅翼幹巴巴的道,他現在不僅胃口沒了,而且連一刻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待。


    “聖母已經預示過本宗,下一個要回歸天教懷抱的是誰了,”教主哈哈一笑,手掌一拍,身子便橫移三丈,直接出了洞口。


    ‘這個刁奉聖!’


    在水龍幫的記錄裏,刁奉聖今年已經五十三了,加上胸口的那記刀傷,周身肌肉萎縮,在羅翼的記憶中,應該是個陰森的老頭子才對。


    但是眼前的這位,麵孔邪魅、身高八尺、肌肉雄渾、麵色紅潤,精氣神似乎正值巔峰,氣勢之強,甚至還要超過當年的南方第一散手。


    拳術練的再強,也隻能延緩衰老,怎麽可能出現返老還童的變化,羅翼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麽龍頭要請他出馬了。


    以對方的拳術,加上巔峰的體能,簡直可說是萬無一失!


    不過看著死氣沉沉的刁家村,以及氣血旺盛、精力充沛的刁奉聖,羅翼眨了眨眼,似乎看出了什麽。


    …………


    ‘吼!’


    ‘吼!’


    ‘吼!’


    體內的秘音虎嘯越發急促,但寇立的拳架子卻是出乎意料的鬆散,歪歪斜斜的,似乎隨時要倒一般。


    倒是旁邊的羅嚴宗與嶽武霍,互視一眼,不時點頭,然後寇立腳掌一踩地麵,彈簧也似的一落一起,沉胯轉腰,向牆麵上搗出一拳。


    一身炸響,牆麵上泥灰混雜著沙石,以拳麵為中心,直接炸裂開來,就像是放了一根爆竹。


    然後寇立屈膝後蹬、旋腰擰臂,後脊拉圓,如同拉滿的硬弓,反向一抽,吼聲夾雜著一種狂風卷入圓洞的壓迫聲,一起爆發。


    雲從龍,風從虎。


    寇立抽出的這隻手臂,就像是一隻撲出來的猛虎,齜牙咧嘴,腥氣直冒。


    “漂亮!”嶽武霍一拍大腿,驚喜道,這拳打的出彩了。


    “是兩種勁吧,師弟?”羅嚴宗笑道。


    “嗯,一種是以五花坐山架、五花虎暴錘為核心,夾雜猛虎拳的一些打招,練出的爆炸勁,還有一種便是以打虎式和騎虎抓毛為基礎,提煉出的擰旋勁。”


    “猛虎拳不愧是古拳種,居然能提煉出兩種組合勁,老八你在猛虎拳上的水準,的確已經超越了武館所有人,哪怕是老二也不及你。”


    “這還多虧了嶽師兄,是他將當初融合虎撲總綱的經驗傳給我,不然我也不會在這麽短時間內,就練成兩重勁。”


    花花轎子人人抬,寇立自然不介意口頭上的感謝,果然此話一出,嶽武霍果然嘴角咧起,表麵上卻不在意擺擺手,道:“那都是你的拳術天賦,跟我無關。”


    “通常來說,一套拳術提煉出兩種組合勁,便已是極限了,散手的打法,我也與你推演過很多次了,離比武還有兩天時間,師弟你這幾天便以調理身心為主,不要輕易打拳了。”


    三人又閑談一會兒,這兩位便作勢離開,離開之前,羅嚴宗忽然轉過頭,看似隨意的道:“老八,最近老六那裏出了點亂子,你知道嗎?”


    “什麽,魯師兄不是好久沒回武館了嘛。”


    “也對,你不知道就算了,這事跟你無關係,你就不要管了。”


    等二人走後,寇立的眼神閃爍了下,這隻是一次試探,還是已經發現了什麽。


    “你不會懷疑老八吧,這種事跟他八竿子也打不著啊?”路上,嶽武霍納悶的道。


    羅嚴宗眉頭皺起,“有一種直覺,畢竟老八不是那種被人揉捏的貨色。”


    “我早就跟老六說過不止一次,不要跟海盜走的太近,他這是自己找死!”嶽武霍怒氣未消。


    “好了,師父也說過,胥民族內的事,當年他不參與,現在他也不會管,就算是恩情,這些年也已經還的夠了。”


    “至於老六,這一次誰也幫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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