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冰娥回頭,冷冷的盯著他,她不知道對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他應該明白,自己說的,是她的亡夫。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我說的不對麽,當年若不是恩師讓你和他結成道侶,哪有後來的事,我金宵宗也不會丟了這麽大的臉麵,甚至連山門都保不住。”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從菩提道人的臉上響起,這位正道成名劍仙,一臉忿恨。


    正道七派講究童身入道,不能娶妻生子,但這不是沒有例外的,比如說,前世的夫妻,轉世重修,還有——道侶。


    修道之輩,講究財、地、法、侶,這道侶的關係,更接近於一種修煉途中的摯友。


    可以是師徒、也可以是師兄弟,甚至非人。


    當初正陽子入山門時,當時的金宵宗掌教,便讓餘冰娥領他入門。


    ‘哦,你就是我師姐啊,長的可真不錯。’


    成名已久的女劍仙,和初入道門的古怪小子,就這麽產生了羈絆。


    但是沒有人知道,除了二人外,還有一個一直暗戀師姐的金宵弟子。


    看著麵貌幾乎無有改變的菩提道人,一如當年,硬著脖子站在自己麵前,許久後,餘冰娥冰冷的眼神緩和了下來,道:“師弟,你這又是何必呢。”


    “師姐,當年那人是怎麽對你的,你難道真不知道麽,他勾引魔女、背棄祖誓、大逆不道,若非你一直在背後給他收拾爛攤子,他早就被門內長老處死了,就算如此,他對你也沒有半點愛意,你隻是他的師姐,甚至若非是他,當年眾魔圍山,其它同道中人怎會冷眼旁觀!”


    “師弟,過去的事不用提了,”餘冰娥打斷了對方的話語,道:“一眾弟子準備的如何了?”


    菩提道人深吸了口氣,漸漸恢複一貫淡然的表情,隻是臉上的巴掌印格外刺眼,“陣法演練的差不多了,一旦奪山,山門內隱藏的陣勢便會為我們所用,屠龍師妹去請洞玄派煉製的破陣雷丸……”


    他說了很多事,餘冰娥隻是聽著,直到對方說完,才道:“朱鈴兒的封印解開了嗎?”


    “小釵師妹去陰間取了三生石,此寶能重塑血脈,也能喚醒真正人族大聖的血脈,師妹,我金宵宗不能再出一個正陽子了!”菩提道人提聲道。


    “放心,當年上古的幾位大聖都選擇了背叛人道,區區血脈後裔,又能如何,秦師弟的霜厄劍也祭煉的差不多了吧。”


    “師妹,秦假仙狼子野心,早在門內暗地裏培植黨羽,對外聯絡各派,隻消一旦重奪山門,他必然要奪取教主之位,金宵派從開派至今,可從未出過女掌教,加上他還有霜厄劍——”


    餘冰娥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翡翠般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疲憊,外有強敵,內有奸猾,其它正派態度同樣玩味,她能維持著如今的局麵,其實很疲憊。


    “師妹,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菩提道人上前一步,與對方肩並肩站在一起,突然道。


    “你又能如何?”


    “師妹,你能煉成道門無上神通三清神光,其實,是借助魔道色空幻化的變化吧。”


    “你說什麽!”餘冰娥雙眼一瞪,空間就像是凝滯了般,被一層模糊的灰色裹住,這是物質融成混沌的征兆。


    金宵宗的代掌教,偷學魔道功法,這事如果被發現,效果簡直是山崩海嘯般,甚至正陽子和上一代魔門聖女的醜聞,都比不上它。


    菩提道人感受到四周濃厚的壓迫感,他苦修五百年的道功,在這般衝擊下,都有崩解的趨勢,不由心中又驚又喜。


    傳言果然不作假,三清神光一成,便是道門無上層次,等同於魔道的大聖。


    就算神尊和魔師這兩魔頭,在那一戰後先後突破,餘冰娥也跟他們在同一層麵。


    或許,這也是其它門派願意幫襯的原因。


    金宵派不能倒,而在餘冰娥身上,他們看到了抵擋這二位的希望。


    一如當年。


    “當年,正陽子殺上魔門總舵,被魔門幽劫之力衝擊心神,蘇醒了當年的幾分記憶,曾有一段時間行跡詭異,你不是暗中跟蹤過他,你當年去的,是心魔島吧。”菩提道人道


    “洞玄派隻有玉清和少清神光修煉的法門,最高深的太清神光,隻有第一代洞玄老祖煉就,你能煉成,是在色空幻化中,幻化除了老祖分身,再延緩時間,用數千年時光煉就,我猜的對否?”


    餘冰娥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過了許久,就在菩提道人承受不住,法軀要崩潰之際,突然止住。


    “倘若走漏了一絲風聲,我必取你的性命。”


    菩提道人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他聽的出來,對方沒有殺人滅口,不管是什麽原因,至少都說明,自己有一絲希望。


    “把它傳給我,你我若是合力,便是秦假仙得了霜厄劍,也爭不過我們!”


    ……


    “師叔,你在看什麽?”


    朱鈴兒看著古小釵,隻見她的雙眼璀璨若明星,從這雙眼睛中,好似蘊含著神秘的天象。


    “我在看,明天有沒有雨。”古小釵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相處的久了,朱玲兒也習慣這位師叔的不著調,捂嘴一笑,道:“有雨嗎?”


    “漫天烏雲蓋頂,肯定有特大暴雨。”


    “那要帶傘了。”


    “帶傘也很難不濕身啊,”古小釵心神恍惚,歎了口氣。


    她這雙眼睛是天眼,能看到很多人都看不到的東西,同樣,心中的秘密也比誰都多。


    朱鈴兒抱著膝坐在地上,潔白的小臉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走吧。”


    “嗯?”


    古小釵突然暴躁的道:“走,有多遠走多遠,憑你這口劍,沒人會找你麻煩,想幹什麽幹什麽,隨便找個地方閉關,以你的身份,上麵沒人敢降三災五劫給你,修煉成仙,上界享清靜去,這場鬥劍,有太多的陰謀算計,你沒理由趟這場渾水!”


    朱鈴兒靜靜的看著她,過了許久,才道:“師叔,我避不開的,我也不想避開,當年我父母一家被妖人所殺,當時我躲在床下,那種冰冷、無力,眼睜睜的看著爹娘被抽筋拔骨,鄰居都不敢報官,沒人能幫我們。”


    “是餘師姑救的我,殺的妖人,她告訴我,金宵宗是專門鏟除這世道的鬼魅魍魎、妖魔鬼怪,我信她的話。”


    單單一個信字,就有太多含義。


    “你要知道,把她喚出來後,你就死了,剩下的,就隻是純陽劍劍主,這口劍出世的條件,就是以人族大聖魂魄祭祀,所以他們封印了真正的‘朱鈴兒’,養出了你,就像,就像是養豬一樣!”


    把豬養肥了,再殺掉,這就是豬的宿命。


    這個純潔、善良、堅強的小姑娘,就成了正邪鬥劍的祭品。


    “那個朱玲兒,不也是我嗎,我和我,又有什麽不同呢,師叔,你著相了,”朱玲兒卻安慰對方。


    “和尚的書少讀,這些和尚們花花腸子可是多的很呢,”古小釵沒好氣的道。


    “你還有什麽想做的事,還有幾天功夫,想吃什麽、喝什麽、玩什麽,師叔都幫你!”


    “是啊,我想做什麽呢,”朱玲兒反倒是迷茫起來,想了半天,才道:“我想去爹娘的墳前再拜一拜,然後看看人間的朋友,還有……看看師叔吧。”


    “師叔,你哪個師叔?”


    ……


    在魔教的一處分舵,斜七倒八的屍體有很多,而在用人頭雕成的骨座上,一具東方魔教長老的屍體,正死不瞑目。


    而他的生魂,正被七道恐怖的巨影拷打著。


    “真的……真的,教內早就無人了,那個怪物,怪物為了他自己魔功有成,吞了所有煉就身的長老,別別……”


    七位魔道大聖的形影漸漸消失,最後化作一口‘七聖元魔劍’,然後劍身流轉,變成一團光影消散開。


    黑袍人低頭思索,過了許久,丟了十幾張紙,紙張上寫了各種數字,同時燃燒起來。


    ‘倒是不用找上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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