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將離霽的衣服脫下來時,渾身出了一層汗,冷熱參半。


    離霽身材高大,黑色的外袍掛在菱小雲身上,幾乎將她淹沒,她義正言辭道:“大壞蛋,雖然我們無冤無仇,可這一路上,咱倆的梁子結大了,看在你打退妖怪的份上,我今天就不與你計較,而且我還把我愛吃的野果給你留下了,夫子都說了等價交換,用這些吃的,換你一件衣服還是不為過的,後會無期!”


    言畢,一溜煙的跑了,唯恐大壞蛋忽然轉醒,狂風驟雨呼嘯而來,瞬間將她的足跡衝散,尋不到一絲痕跡。


    烈日當頭,晴空萬裏,肉餡香味處處可聞。


    彼時,菱小雲正蹲在一家客棧角落,客棧人流絡繹不絕,而斜對麵正好有一家包子鋪。


    正值晌午,一籠籠肉包子香噴噴的出爐,若運氣好碰到好心的買客,也會施舍一些給角落裏的乞丐,進出客棧的貴人或許也會隨手丟幾個銅板。


    所以此處是蹲點乞討的絕佳之地,對於餓了兩天的菱小雲來說,尊嚴節操,通通都是浮雲,她自然也不敢前去吃霸王餐,畢竟沒有離霽傍身。


    “喂,丫頭,老乞以閱衣無數的經驗告訴你,你身上的這件衣服值不少錢,看你窮酸的樣子,這件衣服是偷的吧,老乞知道哪裏有消贓的地方,等你將衣服賣了錢,我們一起平分,到時候別說包子鋪的肉包子,就連醉仙樓的酥鴨都能吃到吐。”


    “不吐不吐,太浪費了,浪費可恥,衣服也是賣不得的”菱小雲連忙擺手,果真開始滿腦構思啃酥鴨的場景。


    她搖頭歎息,可憐兮兮的瞅一眼衣衫破爛的老乞丐,老乞丐的破碗已經裂開了縫,依舊在烈日下穩穩的工作。


    身上的衣服自然是賣不得,賣了衣服她就要光屁股了,從荒山逃出來,已經往東走了兩天,餓的精疲力盡,身上的核桃已經吃沒了,對麵的肉包子她也隻有盯著的份。


    老乞丐哼哼一聲,罵她一聲蠢,便跟著一個路過的貴人討錢去了。


    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再不吃別說回家了,恐怕要在路上餓死,她吧唧的嘴巴,骨碌的望著對麵冒熱氣的包子,正琢磨著幹點大事情。


    “菱姑娘?”


    儒雅溫和的聲音傳來,這方的菱小雲已經做好了突襲包子鋪的準備,還沒拔腿,就聽到有人喚她,聲音很好聽,有一絲熟悉。


    她尋聲望去,那站在客棧階梯上,一身軍裝的俊朗男人,不正是徐非楚,還能是何人!


    正午刺眼的光落在銀色肩胛上,猶如灑了一層金子,讓人有被曬暈的恍惚。


    彼時,徐非楚已經吩咐隨行的軍隊自行安排,便走了過來。


    “菱姑娘?怎一個人在此處?”


    菱小雲沒想到還能在此處與徐非楚遇上,並且徐非楚還穿著一身軍服,讓她搶劫包子鋪的念頭,有了一股罪惡的壓迫感,她自慚形穢的抓撓著腦袋,嘿嘿笑了幾聲,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原來是大將軍啊,這麽巧……。”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幾聲,菱小雲又傻笑幾下。


    徐非楚愣了愣,上次與菱小雲相處也不過短短時間,卻是讓他印象深刻,從沒見哪個姑娘如此能吃,現在聽到她肚子的叫聲,並未覺得鄙夷,反而有些想笑。


    “菱姑娘,可有用膳,若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菱小雲笑彎了眉眼,就差沒口水橫流。


    徐非楚笑意漸深,帶著她一起進了客棧,客棧老板沒少見菱小雲與乞丐混在一起,便用一雙瞧不起的眼神盯著菱小雲,察覺麵前的軍裝大人皺了眉頭,連忙收起了目光。


    徐非楚挑了個窗邊坐下,正好能將繁華的街道盡收眼底,又點了不少店內的招牌菜,細心的吩咐店小二快些上菜。


    菱小雲聽著一長串菜名,覺得徐非離真是吃貨的行家。


    “菱姑娘,離公子怎麽沒有與姑娘一起?”徐非楚倒了一杯茶,也給菱小雲斟了一杯。


    菱小雲聞到茶香,所有的腦細胞全撲了進去,一邊大口喝著茶,一遍咕嚕道:“他在睡覺。”


    “睡覺?”徐非楚打量了菱小雲身上的黑袍,正是那日離霽所穿,而菱小雲一臉灰塵,看起來好幾日沒有梳洗,必定是一路奔波。


    菱小雲並沒有多餘的心思觀察徐非楚,一雙眼睛期盼著店小二的身影。


    沒過多久,店小二便端著菜盤子過來:“客官,您點的西湖醋魚,東皮肉,臘味合蒸,清蒸肉丸,請慢用。”


    菱小雲驚呼一聲,迫不及待的端著米飯開始風卷雲湧,如驚濤大浪一般卷過瑟瑟發抖的桌麵。


    臨桌的食客早就被菱小雲猙獰的吃相嚇跑了,所幸,徐非楚從小受彬彬有禮的儒雅禮儀,嘴角也隻是跳了幾下,舉著筷子,卻也是無從下手。


    “徐大將軍,你吃嘛,別客氣。”菱小雲往嘴裏塞了三個肉丸子,察覺還有縫隙,接著又塞了一塊東坡肉,臉頰已經完全變形,見徐非楚一筷子也未動,惋惜的搖頭,這麽好吃,一點都不會享受。


    徐非楚莞爾一笑,將筷子放下,說了聲不餓,便喝著清茶,看著菱小雲一個人將整桌子的飯菜盡數收入腹中,中途還讓小二新添了一小桶米飯。


    徐非楚起初還很淡定,等菱小雲從碗裏麵抬起頭來時,他已經驚掉了下巴。


    菱小雲滿足的拍了拍肚皮,終於有了踏實的感覺,還沒等她笑彎眉眼,兀地,她一拍桌子驚呼一聲,然後獨自懊惱的拍打腦袋。


    完了,完了,她沒錢付賬,徐非楚可是一口也沒吃,不能賴徐非楚的飯錢,離霽那個大壞蛋每次好歹吃幾口,也讓她有底氣,可如今該怎麽辦?自從離霽小氣摳門的男性形象在她心裏生根後,她便覺得天下男兒應該都是摳門的。


    徐非楚自然不清楚菱小雲心理的盤算,見她一會吃的興高采烈,一會捶胸頓足,讓他一頭霧水,開口詢問道:“菱姑娘可是還未吃飽?”


    “不吃了。”菱小雲垂著眉眼,又偷偷打量徐非楚的麵色,活像個做賊心虛的小偷,她嗯嗯半天,小聲道:“我沒錢吃,錢罐子在家呢,我出門時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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