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梁山,位於人界東方,以漫山遍野開滿的紅楓為名,乍一看去,大片大片的紅葉首尾相聯,如同一隻隻展翅欲飛的鳳凰,紅的豔麗,如同泣血。


    雲卓站在雲頭俯視下方連綿不絕的紅梁山時,立刻察覺一股異常的氣息籠罩著兩萬裏的紅梁山區,這氣息非仙非妖,說不出的詭異。


    身側,輕風微掠,淡淡的沉香味侵入鼻尖,雲卓不用回頭便知是風衡靠近,心中一亂,立刻彈至左方百米處,抬起眼眸看著對麵白衣飄飄、風華無雙的男子,半晌沒有開口。


    見她又如驚弓之鳥躲著自己,風衡本欲開口說些什麽的薄唇微微一僵,隻能不動聲色假裝打了個嗬欠,垂首望了一眼被詭異氣息籠罩森嚴的整片紅梁山脈,眉宇間浮起淡淡的疑惑卻稍瞬即逝,腳下使了個千斤墜,筆直降落在下方最高的一座山頭上。


    看著他飄然如飛的白衣,雲卓擔心兮月的安危,自然跟著降落身形。


    不料,她看風衡降落的容易,待自己效仿時卻覺下方似有什麽重壓釋放,阻擋著她降落的身形。那感覺就像踩在一個充滿空氣的球體上,越往下施壓越覺反彈的厲害,不覺呼吸漸促,臉色也被這股威壓逼得有些泛著透血的紅色。


    若是換了從前,這樣的威壓也攔不住雲卓,可她之前在九幽十惡萬生蓮花台中受過傷,又給風衡療傷耗費五十年仙力修為,回玉山後一直忙碌不堪,連好生調息內傷的時間都不曾有過,是以那內傷越積越厚,被這股威壓碾過後如同遊絲散開,潛至五髒六腑,竟是迫得她氣血翻滾,激蕩若潮。


    然而,就算她體內如同膨脹的怒潮碾過,表麵卻一聲不吭,依舊穩當當落在風衡身旁百米的位置,叫人看不出半點不對。


    強行壓抑體內沸騰的血脈後,雲卓微微發白的臉上滲出些許冷汗,她假裝伸手拂去被微風吹至額前的亂發,悄然用衣袖擦去那些冷汗後,極目四望,瞬間覺出此山的不同。


    妖氣衝天,惡臭難聞。


    她仙力微展,便覺山中飛鳥沉寂,百獸皆無,死一般的寂靜當中,除了風吹紅楓的聲音之外,再無其它任何生機。


    這種情況很明顯是被什麽寶貝封鎖了整座紅梁山山脈,是以從外麵完全感覺不出此處濃厚的妖氣與邪惡,否則早就被天界發覺異常,派兵下界鎮妖了。


    雲卓雖感覺此地異常詭異,空氣中浮動的濃厚血腥氣息裏還夾雜著某些說不清道不明,讓她體內仙力十分不適的東西,卻因擔心兮月的安危顧不得理會自己的情況,手指翻飛間已推算出兮月被困的西南方向,化成流光如飛奔去。


    看著她迅速消失的背影,風衡無奈的搖搖頭,看來這丫頭是沒打算同他聯手救人除妖吧,雖然他並不懷疑西王母教出來的徒弟能力不足,但他曾經見識過十大凶器的厲害,踏入此地後頓覺整座紅梁山都被其中之一的嗜血幡籠罩,此幡專門吸收方圓千裏內的所有邪惡力量,正是仙家正派的克星,加上那困住了兮月仙子的鎖魂鏈,突然在此處出現兩件凶器,難免讓他也不敢掉以輕心,這才停留此地想要觀察清楚局勢再謀定而動。


    不料雲卓如此心急,同為仙道他也不能坐視不理,隻好先喚出此山的土地公,皺眉問道,“這紅梁山竟被妖邪霸占,為何不見你上奏天庭?”


    顫抖如風中落葉的土地老兒深深伏地不敢抬頭,結結巴巴道,“回……回稟仙君,並非小老兒瀆職未報,而是那……那三尾狐妖自三十年前落於此地後,便……便不知用了什麽寶貝將兩萬裏大山全部包圍,小老兒法力低微,想要通報……自然是不能的。”


    三十年前?風衡狀似漫不經心打量著四處紅豔如火的楓林,腦海裏飛快閃過許多念頭。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三十年前正是天界的一個月前,那時仙魔大戰剛剛結束,在天帝炎華與玉山九弟子聯手粉碎了魔後的陰謀之後,被大戰衝散的萬千妖魔紛紛逃竄至三界之內,那隻三尾狐妖想必也是那時逃入此地占山為王的吧?


    可之前的戰爭他風衡雖然沒有親自參與,卻有史籍典故詳細記載了每一個過程,在他的印象裏,魔界幾位大患中並無這等人物,那她手中的嗜血幡和鎖魂鏈又是從何而來?


    思及此處,他淡聲又問,“既然如此,你且將此處的情形報於我聽,若再有任何紕漏,後果自負!”


    一句“後果自負”讓那膽戰心驚的土地老兒砰然倒地,身軀愈發抖如篩糠,卻連忙爬起來繼續跪定,言語利索無比道,“回仙君,那三尾妖狐占山為王後,自封紅梁夫人,之後便有無數妖魔雲集此地,儼然成為下界最大的妖窟藏處。她還將手下四名強妖封為護法將軍,各自占據東南西北四座山頭,日夜招兵買馬,吸收了數以萬計的小妖於此,方圓千裏再無人敢輕易接近,這紅梁山儼然……儼然成了一座妖山了。”


    紅梁夫人、護法將軍、數以萬計的小妖!


    風衡眉目微凜,未料在天界如此嚴密的管控之下,竟還能讓這些逃逸的妖魔形成如此氣候,眸中怒氣一湧而過,卻隻淡淡拂手道,“行了,你去吧。”


    聽得風衡仙君肯放過自己的瀆職之罪,土地老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悄悄抬頭看著負手而立,白衣墨發偏飛如浪的無雙男兒,心中一鬆,急忙磕頭後縮入地底。


    西南方向,楓林緊密,紅豔如一團巨大的火焰,風衡能夠察覺鎖魂鏈強大的氣息正在那處,想起方才雲卓焦急而去的身影,眸光微厲,雙袖微展,頓如煙波散去身形,恍若他從未在這裏出現過。


    紅楓如火,洋洋鋪灑著整片山林。


    空氣裏浮動的氣息令人覺得熾熱難耐,仿佛墜入炎熱的火山洞裏,很快就令雲卓的裏衣汗透,貼在背心十分不適。


    她雖知鎖魂鏈厲害,卻未曾親眼見過,今日感覺到紅梁山中彌漫的氣息異常詭異,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可越是逼近西南方那一團如同濃血,怎麽也化不開的楓林,越是覺得陰氣撲麵,妖風陣陣,行進逐漸困難,不得不停下身形,站在足有半人高的野草堆中,久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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