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偶遇京城醉漢,而且從那胖男人的衣著上看,錦衣華服,身份不俗,令涼夏心中微頓,一絲不妙浮上心頭。


    下一秒時,便見前方拐角處呼啦啦湧上來一群家仆,爭先恐後扶起主子,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手忙腳亂揮袖替他拭去臉上血漬,卻被他腦羞成怒的一腳踹開,罵道,“渾貨,擦什麽血,還不給老子抓住撞倒老子的混蛋!”


    書童猝不及防被他一腳踹中小腹,頓時痛得連退三步,麵色發青,冷汗淋漓,卻是一言都不敢反駁,隻是將可憐兮兮的目光轉向涼夏,結結巴巴的問,“你……你是什麽……什麽人?竟敢……竟敢傷害我家……我家公子,你……你可知我家公子……公子是誰嗎?”


    本欲一走了之的雲卓眯了眯眼睛,目光掠過那書童後,轉回肥胖男人身上,冷冷說道,“閣下酒步蹣跚,我不過是讓路而已。”


    聞言,肥胖男子橫眉倒豎,跌跌撞撞就要撲上來找她麻煩,卻被她縱身輕巧的躍上馬背,烈馬嘶鳴,前蹄飛揚,險些踢中男子的麵龐,嚇得他踉蹌後退,又是一屁股結實跌在地麵,痛得哎呦不絕,叫苦連天。


    一眾家仆急忙上前相扶,卻又被他拳打腳踢,人人痛苦後退,臉色難看。


    涼夏不欲與之糾纏,正欲策馬離開,肥胖男人卻殺豬般大喊,“還不給我攔住她?快快!”


    被喝斥的家仆過來,立刻前後左右將涼夏的馬圍在中間,呼喝道,“你傷了我家公子還想離開,不要命了嗎?也不去問問我家公子是什麽身份,豈是你這等賤民能夠傷害的?”


    涼夏冷淡的目光掠過一眾家仆,眸底掩飾不住的鄙夷。


    人若能夠自愛方能得人尊重,眼前這些人原本就是下人,卻稱別人為“賤民”,豈不是連自己也侮辱謾罵了?


    看出她目光裏的輕視,家仆中一個年歲稍長的男子喝道,“小姑娘,你可知得罪了什麽人?還不下馬好好賠罪?否則,隻怕你一日都別想在京城待了!”


    “是嗎?”涼夏冷笑,她雖不願主動惹事,卻也不是個任人欺淩的個性。聞言,她將目光掠過仍坐在地上,搖頭晃腦,雙頰酡紅的肥胖男人,用力一拉馬韁便飛馳而去,嚇得圍在馬旁的家仆紛紛退避,眼睜睜看著烈馬奔騰而去,素色身影逐漸化成黑點,徒留漫天煙塵四起。


    那夜的一段小插曲,本沒有在涼夏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記,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別院便被百餘名家仆團團圍困,進出不得,住在院中的花魁們驚慌失措,花容顫抖,她站在窗前看著一個銀衣少年帶著家仆衝入院中,四處巡視後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凶神惡煞的喊,“臭表子,你竟敢下毒害死我大哥,以為我們查不出是你所為嗎?走,跟我們見官去!”


    一個“死”字令涼夏心中劇沉,目光掠過銀衣少年身旁的幾名家仆,正是昨晚那肥胖男人帶著的下人,其中一個正是勸她下馬賠罪的中年人,隻是目光躲閃,似不似與她對視,心知此事必有貓膩,卻無從說起。


    正暗自思忖是立刻衝殺出去還是乖乖投降,將自己交給官府查清事實真相時,便聽院外傳來一道暖如春風的男子聲音,似笑非笑,卻令空氣為之一暖,“莫琅兄,一大清早為何發這麽大的脾氣呢?”


    這道聲音如同清越的歌聲瞬間撫平滿院騷動不安的心,涼夏抬眸望去,一道藍色身影穿過重重圍觀的人群緩步而來,步伐仿如行雲流水,說不出風流瀟灑,俊逸無雙。


    麵如冠玉的少年盈盈含笑,負手立在那銀衣少年身旁,後者卻似不太友好的斜倪他道,“墨雲塵,你不會又要多管閑事吧?今日這事你還是少管為妙!”


    “是嗎?”墨雲塵不以為意的輕輕笑著,目光似不經意掠過對麵,正站在窗前打量周圍環境的涼夏,片刻才問,“沈家擺出這麽大的陣仗,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沈莫琅沉聲道,“就算你是京中十公子之一,也不過是個閑散書生,但這殺人償命的道理也該曉得的吧?這女子昨夜與我大哥發生口角之爭後,居然暗中下毒令我大哥一命嗚呼,按照本朝律令,自當即刻送入官府,若她還敢逃走,便是當場正法也不為過!”


    聽了他的話,墨雲塵竟似半點也不驚訝,而是挑眉問,“沈兄如何曉得令兄中的毒,便是這位姑娘所下呢?”


    沈莫琅冷笑,“我大哥是被一種名喚‘穿腸草’的毒藥所害,七竅流血,慘不忍睹。此藥乃是劇毒,大哥酒後回府再未去過別處,見過別人,除了她之外,還能有誰?”


    盛京中家族眾多,又與朝廷官府盤根錯節,牽扯不清,各家各戶的關係也十分複雜,這點涼夏早有耳聞,卻不料想自己會被牽涉其中,實在厭煩。


    昨日那胖子性情暴躁,對待自己的家仆都不留情麵,自然算不是個和善之人。涼夏雖不知凶手是誰,但料想與他家族內部的人物有關,今日上門捉拿凶手,不過掩人耳目,尋找個替死鬼罷了。


    可她不但身負重任,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聞言剛要開口,便見墨雲塵一記警告的眼神飄來,頓時咽下了所有的話。


    製止她的衝動之後,墨雲塵笑道,“沈兄,我雖一介書生,卻也懂得捉賊拿贓的道理,你們無憑無據便斷定凶手是誰,未免太兒戲了。沈家雖然是名門望族,今朝又是皇親國戚,卻更應該謹言慎行,在天子腳下不引人詬病,你說是嗎?既然令兄被人毒害,便該交由官府審理,是非曲直,大理寺卿自會給你們一個說法,你說是與不是?”


    他這番言論,不但向涼夏說明了沈家的特殊身份,也警告了沈莫琅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在天子腳下胡作非為,惹人非議。


    聞言,沈莫琅眼神惡毒的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我抓了疑犯自然也是要送去大理寺交由常大人論斷的。”說完,也不再看墨雲塵一眼,朝身後的家仆呶了呶嘴,眾人領會,立刻上前闖入涼夏房中,不由分說先用麻繩綁了,推推嗓嗓將她拖往院外。


    若依涼夏的性子,並不會束手就擒,可一來她從墨雲塵眼中讀出定會幫她的訊息,二來她身負重任,最好不要節外生枝,否則一樣會被主子棄之奪命。


    經過墨雲塵身邊時,涼夏下意識抬頭看他,後者堅定的朝她點了點頭,她心中油然生出一種莫名的信任,終究一言不發,沉默的離開了別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怒九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疏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疏月並收藏鳳怒九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