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宇文般若從旁相助,虞慶則、長孫晟兩人反複向沙缽略陳說利害,試圖勸說其對大隋稱臣,但沙缽略自始至終不肯爽快地應下此事。


    不過,兩天後,在據說是可賀敦宇文般若親自提筆起草的沙缽略回複隋高祖楊堅的國書中,沙缽略不但稱隋朝和突厥是翁婿之交,而且國書中所用辭藻極其謙恭,首次使用了外藩的字眼,隱然已默認了與隋朝份屬君臣的關係。當然,在這封國書中,沙缽略也沒忘記叮囑宇文般若向隋朝索要數目可觀的軍資、糧晌等物。即便如此,這樣的出使結果也令虞慶則、長孫晟兩位使臣感到甚是滿意。


    要知道,僅僅三四年前,突厥對隋朝尚以宗主國自居,對其要求稍有違背,即揮師南下,大舉入侵,而如今,沙缽略在宇文般若的唆使下,雖仍向隋朝索要諸種物資,卻是以晚輩、臣下的身份懇求大隋皇帝厚賞賜,此例一開,對隋朝日後與周邊各國的邦交無疑將會產生重大的影響。突厥自崛起以來,縱橫稱霸近百年,其大可汗還是破天荒地頭一回向華夏王朝的帝王低頭服軟,如此輝煌的邦交結果怎不令人倍感振奮,歡欣鼓舞呢?


    不過,就在使團即將返回關內的前夜,突厥可賀敦宇文般若以到她寢帳去拿她托使團帶回長安,進獻給皇帝、皇後的方物為名,將安若溪召入了她的寢帳。長孫晟擔心宇文般若會暗中使詐,借此機會將安若溪強留在她的身邊,執意親自陪同安若溪前往,卻被宇文般若差來傳召安若溪的突厥吏員以可賀敦寢帳,除大可汗本人以外,凡成年男子進入者,無論情由如何,一概處死為由,擋在了館驛。


    安若溪明知宇文般若對自己不懷好意,無奈宇文般若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傳召她前往寢帳領受貢物,令她拒絕不得,隻得滿懷心事地跟著來人一同去了可賀敦的寢帳。


    安若溪走後,長孫晟左思右想,仍覺不能任由宇文般若如此輕易地使計將安若溪強留在紫河鎮,必須設法營救她平安回館驛,明日一早帶她一道離開紫河鎮,可是倉猝間卻又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順利地進入可賀敦寢帳,麵見宇文般若,軟硬兼施地逼她放回安若溪,急得在館驛中坐臥不安,不停地在庭院中來回踱著步。


    恰在這時,有驛吏來報:館驛外有突厥王子染幹來求見恩師。


    長孫晟聞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染幹四年前曾做為宇文般若派出的密探潛伏長安數月,對楊廣和安若溪之間的親密關係定有耳聞,何不利用他來傳話給宇文般若,要她放回安若溪?


    染幹數月前采用分路撤軍的方法率領五萬突厥大軍安然撤回關外,雖然折損了受他差遣,欲從並州北上與西路軍會合的兩萬人馬,然事後仍得到了沙缽略的高度評價,認為他在孤軍滯留關內的危急關頭,為東路軍保全了五萬人馬,功不可沒,殊堪嘉獎。此後,染幹又在沙缽略部族主力慘敗於西部兩可汗聯軍的危難時刻,率部勇猛作戰,幫助沙缽略父子打敗了兩可汗聯軍,使其部族免於滅頂之災,這更使得他重新獲得了沙缽略的信任,命他隨其堂兄雍虞閭共同執掌軍權,擔任征西先鋒主將。


    在此次隋朝使團出使突厥期間,染幹本是在紫河鎮附近率軍擔任守衛大可汗牙帳的任務,因昨日才聽說恩師長孫晟也在使團之中,便經雍虞閭允準,匆匆趕來館驛拜見恩師。


    哪知在驛吏的引導下,染幹一走進館驛的庭院,迎麵就望見恩師長孫晟悉眉不展地獨自在庭院中來回踱著步,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直至自己走至他身旁,躬身施禮,口稱:“徒兒染幹拜見恩師。”長孫晟才倏地從深思中省過神來,一把拉住染幹,神色焦灼地說道:“染幹王子,你來得正好。某正有一事煩勞王子鼎立相助,以免大隋、突厥兩國邦交因可賀敦的一念之差而急劇惡化,於突厥大為不利呀。”


    染幹聽長孫晟話說得如此嚴重,不禁嚇了一跳,忙問長孫晟道:“恩師,倒底出了何事,竟會導致如此嚴重的後果?”


    長孫晟也不請染幹進屋說話,就在館驛庭院中向染幹大致講述了宇文般若欲強留安若溪在身邊侍奉一事的原委經過,臨了,麵色凝重地對染幹說道:“王子,你大約也知道,安若溪姑娘原是我朝晉王殿下的愛姬,且此次是奉皇後娘娘差遣,隨使團前來出使突厥的。使團臨從並州出發前,晉王殿下就擔心安姑娘與可賀敦見麵之後,可賀敦會對其不利,因此再三叮囑某對安姑娘多加關照,務必平安帶她返回關內,倘若安姑娘被可賀敦強留在紫河鎮,且不說皇後娘娘得知後如何不悅,單隻晉王殿下,恐怕就會陳兵於白道州,對突厥不利呀。所以,請王子以兩國邦交大計為念,設法求可賀敦放安姑娘回館驛來吧。”


    染幹聽罷,緊鎖眉頭想了想,又抬頭看看天色,搓著雙手,為難地說道:“目下已過定更時分,恩師有所不知,定更之後,任何成年男子不得進入可賀敦寢帳,我能見到可賀敦的麵兒,最早也得等到明日天亮了。”


    “不行,不行。”長孫晟半真半假地衝染幹一個勁兒地擺手道,“使團已定於明日辰時從紫河鎮動身返回關內,倘若到時萬一染幹王子無法勸說可賀敦改變主意,安姑娘被留在了紫河鎮,我回去如何向晉王殿下交待呀。決不能等到明日再見可賀敦,必須今晚就要說服可賀敦,放回安若溪姑娘。”


    “恩師想必也知道,以染幹之身份、地位,即便今晚能麵見可賀敦,隻怕可賀敦也難以聽得進去染幹的說辭,放安姑娘返回館驛。再者,可賀敦既要安姑娘去她寢帳拿貢物,說不準兒一會就放安姑娘回來了呢,恩師不必過於多慮。”


    “王子,待得明日一過,安姑娘不能隨使團返回關內,大事晚矣。”長孫晟急得拍手衝染幹嚷道,“王子既說可賀敦寢帳進不得,且王子所說之言可賀敦未必聽得進去,那就請王子設法將可賀敦邀至帳外,長孫晟願當麵說服可賀敦放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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