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夜空中突然傳來的鷹啼不知觸動了楊廣頭腦中的哪一根神經,使他刹那間產生了一個驚人的念頭:會不會母後懷疑的確有道理,安若溪就是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呢。


    楊廣一下子楞在了原地,順著這條思路腦筋飛快地轉動著:今日高連升接到遼東傳信,據虞孝仁隨後向自己解釋說,遼東一帶多有馴化獵鷹來長距離傳遞消息的做法,而兩年前自己親率驃騎營出關奔襲元尼那山的那天,宇文般若不是才送了隻珍稀的“玉爪”給自己,而自己不是將“玉爪”托付給了掌握馴鷹術的安若溪來飼養、照料嗎?


    倘若是安若溪在自己率軍離開並州不久,就放出這隻“玉爪”向關外的宇文般若報警,傳遞了消息,一切不都順理成章地能做出解釋了嗎?


    不知不覺,楊廣被自己頭腦之中突然冒出的這個驚人想法嚇得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來。


    安若溪若真的是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隨時準備給自己致命一擊的話,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還能相信誰呢?楊廣一想到這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就難以克製地感到一陣眩暈,腳步踉蹌著轉身撲到座位上坐下,竭力收攝心神,喃喃地自己勸慰自己道:“這不可能,這決無可能。若溪怎麽會害我?”


    漸漸地,他從最初的惶恐不安當中解脫了出來,獨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本能地回想起自己自穿越以來與安若溪共同經曆過的所有事情:


    從母後點名要自己驅逐安若溪,到安若溪擅自墮胎;


    從她指點自己重點清查石屋院,到五年前大哥送她返回了自己身邊;


    從兩人一同在山間迷路,誤入匪窩,到抵達並州後她屢屢為自己獻上的各種妙策,幫助自己破解了一道又一道的難題;


    特別是在自己與蕭厄的婚禮上,宇文般若派出的刺客險些兒就要了安若溪的命......


    這一切,難道都是假的?是苦肉計,還是什麽別的計謀不成?


    雖然頭腦漸漸恢複冷靜的楊廣在心裏不自覺地替安若溪尋找著各種各樣開脫嫌疑的借口,但始終無法抹去頭腦當中業已產生的對安若溪的懷疑:無論從哪方麵說,安若溪都具備提前向舊主宇文般若通風報信,告知其自己率軍奔襲元尼那山的條件。


    隻有徹底排除了安若溪在奔襲元尼那山這件事上的所有嫌疑,才能恢複自己一向對她的高度信任。楊廣在經曆了一番內心痛苦掙紮之後,終於下定決心:親自出麵,去替安若溪洗脫通敵的嫌疑。同時,他也試圖通過替安若溪洗脫嫌疑這件事使得自己恢複對身邊至親至愛之人懷有的那份信心。


    晉陽宮寢殿內,安若溪守著滿滿一桌的飯菜在等著楊廣歸來。


    “我不已經跟瑟瑟交待過了嗎,要你們先吃,不用等我。”楊廣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寢殿,一眼望見桌案上的飯菜,遂向安若溪抱怨道。


    “王爺晌前才返回並州,緊接著又議了大半天公務,這回兒肚子也該餓了吧。我叫人把這些飯菜端下去熱熱,用不了多大功夫的。”安若溪渾然不知楊廣此時已對她產生了疑念,像往常那樣站起身就要傳喚人進殿來端飯菜下去熱過。


    “若溪,我沒要你陪著長姐一同去見大義公主,你不會怪我吧?”楊廣拉起安若溪的一隻手,握在掌中輕輕撫摸著,試探著問道。


    安若溪被楊廣沒頭沒腦的問話一下子給問住了,呆站在楊廣麵前,答不上話來。


    “嗨,你瞧瞧我,事情一多,反倒忘了,你和宇文般若之間早已恩斷義絕了。她幾次三番地要殺你,你為什麽要去見她,是不是?”雖然在走進寢殿院落的前一瞬間,楊廣還在提醒自己不要在著頭展開對安若溪的秘密調查之前在她麵前提及宇文般若這個人,更不要正麵試探於她,可一見了安若溪,他還是按捺不住自己心裏迫切渴望盡早獲知事情真相的衝動,希望從安若溪嘴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爺今晚是怎麽了。”安若溪似乎察覺出了什麽,輕輕從楊廣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淡然說道,“王爺要是想問什麽,就照直問出來吧,用不著拐彎抹腳的。雖然公主欲置若溪於死地,可若溪心中卻仍視公主為昔日舊主,這沒什麽不好說的。但如果有人單憑這一點,就對若溪產生懷疑,疑心若溪將對王爺不利,那若溪也隻能報之一笑了。”


    “不錯。確是有人向我稟報稱,母後於你生下簡兒的次日欲以通敵的罪名逼你自盡,幸虧長姐恰巧趕到,才保全了你的性命。若溪,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倒底是不是受了別人密囑,負有什麽秘密使命?”見安若溪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真實意圖,並且把話已說得如此明白,楊廣心知瞞無可瞞,遂正麵向安若溪問道。


    “今晚當著王爺的麵兒,我若答聲是,王爺會相信,肯相信嗎?我若答聲不是,別人會相信,肯相信嗎?”安若溪用交織著絕望、哀怨的目光直視著楊廣,一字一句地問道。


    楊廣不忍與她對視,緊走兩步,一把將安若溪抱在懷裏,發自真心地回應道:“這麽多年來,你對我的這份情意,我無時無刻不銘感於肺腑,即便你當初真的受了什麽人的指使,我也決不相信你會加害於我的,更何況咱們現在還有了孩子!若溪,對不起,是我想多了......”


    安若溪掙了兩掙,沒掙脫楊廣的懷抱,趴俯在他的肩頭,雙目中滴下了幾滴清淚,喃喃說道:“或許我還是死了的好。可是......我心中著實放不下我那可憐的孩兒啊......”


    兩人在寢殿內相擁而泣,許久,安若溪才輕輕推開楊廣,抬手抹了一把眼中的淚水,向楊廣坦陳道:“就在兩年前,我確曾給公主報過信,要她提防隋軍突襲元尼那山......”


    楊廣正在為自己對安若溪產生疑念而感到深深內疚之時,突然聽到安若溪親口承認了是她於兩年前向宇文般若報的信,才導致自己在元尼那山丟兵損將,大敗而歸的,被驚得瞠目結舌,傻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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