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幾個姐妹正在嗑瓜子,卻聽轟隆一聲,從屋頂上掉下來一個男人。


    雖然這天韻閣從前也是煙花柳巷,但是天上掉男人的事兒卻也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除非是某個登徒子爬到屋頂上偷窺,不慎跌落下來了。


    頓時幾個姐妹足尖一點,七、八隻青蔥玉手上尖銳的指甲如鉤,向著那男人的要害抓了過去。


    待指尖剛要觸到那人身上,卻又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又同時變爪為抓,七、八隻手同時緊緊揪住了那人,隨後就有人大聲喊道:“胡小弟師傅回來啦!”立時一陣香風驟起,隻見眾女紛紛從各處奔了出來,將胡不歸團團圍住,胡小弟,小師傅的亂叫一氣。


    頓時眼淚鼻涕再次在胡不歸衣衫上重現,胡不歸心中苦道:瞧這個屁放的!梅四等人從屋頂上飄下來,呆若木雞的看著胡不歸在一群女子中間無助的掙紮著,卻聽見有女子問道:“小虎這小東西呢?跑哪裏去了?”小虎全身一哆嗦,掉頭鑽進了梅輕雪的懷裏,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來。


    小桃紅卻瞥見大廳裏多出來的這幾個人,其中三個男人,個個古裏古怪,與那胡小弟到有幾分相似,想來定是他臭味相投的朋友。


    而那個女子卻是個絕色美人,懷中露出半截白貓尾巴,臉上卻似乎有一抹慍色,眼睛緊緊的盯著被眾女環抱著的胡不歸,那眼神之中卻有一絲酸溜溜的味道,叫小桃紅這個***老手立即便捕捉到了什麽。


    小桃紅喝道:“姑娘們,都放開手!這成什麽樣子啊!都放開!”上前拽出了被眾女抱緊的胡不歸,道:“胡小弟,這幾位可是你的朋友吧,也不給姐姐介紹一下嗎?這位妹妹生得好美啊。”


    胡不歸擦幹臉上的口水,尷尬得道:“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啦。”


    說著便將梅四、梅輕雪等人一一介紹給了小桃紅一幹姐妹。


    小桃紅拉著梅輕雪的手道:“我們這群姐妹蒙胡小弟照顧,對他就像是對自己弟弟一樣的,卻在妹妹麵前失態了,叫妹妹見笑了啊。”


    小桃紅一張嘴巴那是在人堆兒裏練就的,三言兩語便將梅輕雪哄的舒舒服服的,直拉著小桃紅的手姐姐長姐姐短的親熱起來。


    卻說小虎被梅輕雪從懷中揪出來,剛想悄悄溜進房間去,卻猛地被人抓住了,道:“啊哈,小虎!你個小東西方才躲到哪裏去了?”小虎頓時全身癱軟,一個貓魂兒嚇飛了一多半兒,在眾多伴著口水的香吻中昏死過去。


    就此,胡不歸等人便在天韻閣住了下來。


    白日裏,胡不歸、梅四等人便在成都城內吃茶看戲、喝酒聊天,到了夜裏,便回天韻閣歇息。


    而天韻閣眾女一聽梅輕雪是操琴高手,便紛紛喊著搖拜她為師,纏著叫她傳授琴藝。


    幾天下來,梅輕雪便與天韻閣一群女子混得熟了。


    這一日,梅輕雪正在房中翻看天韻道長贈她的那本《五音正道譜》,卻聽房門咯吱一聲打開,胡不歸賊兮兮的溜進來,對梅輕雪嘿嘿一笑。


    梅輕雪心頭怦怦亂跳,心道:這小子要做什麽?莫不是出去耍了兩日竟然學壞了?果然,這小子竟然湊到梅輕雪的身前,一張嘴巴半噘不噘的湊了過來。


    梅輕雪隻覺得呼吸都要停住了,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一股男子氣息離她越來越近,熱騰騰的呼吸已經觸到了她的麵頰,就在此刻,她聽見胡不歸小聲說:“輕雪,咱們開溜吧,四哥他們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梅輕雪猛地睜開眼睛,沒來由的一個腦奔兒彈在胡不歸額頭上,道:“又去哪裏?”卻見胡不歸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拉起梅輕雪悄悄溜出了房間去,看兩人臉上神情倒真有幾分像是私奔。


    待出了天韻閣,梅輕雪這才知道,原來胡不歸等幾個這幾日在成都逛得無趣了,便吵著要走。


    梅輕雪道:“不與姐姐們道別嗎?”胡不歸道:“還是算了吧,跟她們一說,又難免鼻涕眼淚混個一身,倒不如就這般走了輕省些。”


    於是眾人晃晃悠悠出得城去,卻見陳天仇遠遠墜在後麵,向路旁深草叢中走去。


    胡不歸回身問道:“大叔,你做什麽去?”陳天仇沒好氣地說:“老子這兩天光顧著跟你們吃茶、喝酒,卻忘記撒尿了,我說怎麽總是憋得慌呢。”


    眾人絕倒。


    隻聽草叢中一陣水響,約摸一盞茶功夫,陳天仇才提著褲帶從草叢中鑽出來,舒舒服服的朝前走來,卻見草叢中已經蜿蜒出一條小溪流來,眾人不盡暗自佩服這陳老頭的肚量確實是驚人。


    卻聽張富貴說道:“老胡啊,咱們上哪裏去呢?”胡不歸嘿嘿一笑道:“去你最想去的去處。”


    說著戶不歸便將嘴巴湊近了張富貴的耳朵,低聲嘀咕了幾句,張富貴馬上便喜形於色,連連稱好。


    梅四問道:“富貴最想去的地方?那是哪裏?”胡不歸和張富貴兩個故作高深的搖搖頭道:“不可說,不可說。”


    卻聽陳天仇一邊佝僂著身子一邊念叨著:“去接你的小唧唧呀,難道你不想嗎?我認識兩個醫術超一流的老鬼,一定有辦法幫你接上的。”


    這老鬼記性極差,聽覺卻勝過鬼,他念叨的卻正是胡不歸所說的話。


    卻見嘭嘭兩隻大腳丫子踢在陳天仇屁股上,陳老頭嘿嘿一聲,悠哉遊哉的被踢得向前飛了出去了。


    胡不歸吆喝一聲:“走啦!”眾人祭出法寶,衝天而起。


    隻見胡不歸盤腿坐在落梅琴前端,揮手向西一指道:“往西去,我帶你們去個好玩的地方。”


    梅四問道:“老胡,咱們這究竟是去哪裏?”胡不歸道:“醫仙穀,去找楚大叔和楊大叔去!說起來陳老頭也是去過的。”


    說著轉頭看著依舊是佝僂著身子站在一塊破鐵上的陳天仇。


    陳天仇卻沒有接話,而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道:“咦,老子屁股怎麽會有點痛?嗯,我說咱們去醫仙穀做甚呢,原來是去給老夫瞧屁股去。”


    胡不歸等人狂笑不止,這老頭竟然又忘了他這屁股剛吃了兩腳,又豈能不疼?張富貴晃晃悠悠的飛上了天,而後歪歪斜斜的在眾人身旁竄來竄去,卻見他時快時慢,忽左忽右,搞得梅四等人一邊飛行一邊還要注意躲閃,不與他相撞。


    胡不歸搖搖頭道:“富貴啊,你這馭劍飛行當真是學了個半吊子,我看不如叫四哥拉著你算了,這樣大家清靜。”


    張富貴一邊努力控製飛行,一邊反唇相譏道:“我這飛的是不咋地,可是老胡,你給我飛一個看看,這馭劍飛行不是說青城眾多弟子都會的嗎?你卻怎麽不會呢?”胡不歸怒道:“老子那是不願意學,我要練飛行術也定是比馭劍飛行強得多的法術,卻比你這歪歪斜斜的瘸鴨飛的要好!”張富貴一聽也怒了,道:“別光動嘴皮子啊,有本事你就飛一個給老子看看,看看咱誰飛的又快又好。


    要不是你給老子的這柄破刀兒不咋地,老子肯定飛的好著呢!就這樣老子都贏你,你敢不敢比?”胡不歸嗖的從落梅琴上躥了下來,道:“比就比!老子還怕你不成!”說著突然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將一枚藥丸捏成兩半兒,丟進口中一塊,然後嘿嘿一笑道:“開始!”隻聽見嘭的一聲,胡不歸的身子便箭一般的朝前衝去,一大股濁氣卻從他屁股後麵噴了出來,直薰得眾人幾乎便要從法寶上掉了下去。


    虧這小子想得出,卻原來是這小子竟然吃下了半顆煉丹大家楚山寒密製的順氣丸,一個屁便遠遠將自己嘣到了前麵去了。


    張富貴猛然一驚,心道:“這小子吃的是什麽東西?竟然這樣厲害!連忙催發真元,朝前追去。


    卻見這兩人,一個像是踩著一塊小竹片在怒濤洶湧的海上掙紮起伏,身子歪歪斜斜,甩來擺去。


    而另一個則是伴隨著嘭嘭之聲,炮仗一般躥來躥去。


    這兩人攪和的漫天流雲亂舞,加之迎麵風中夾雜著屁味兒,叫身後三人幾近為之傾倒。


    西冥山上,暮色掩映中,一匹快馬在山間亂石中奔躍前行。


    那馬匹四蹄淩空飛踏,在亂石中如履平地,又似一匹飛馬,蹄間輕盈靈動,順瞬息間便已經奔到了半山腰。


    卻見半山腰上一塊巨石,向前伸出了山崖。


    在巨石下是深不見底的山穀,在巨石上卻有一座八角小亭,那巨石在山風中似乎搖搖欲墜,而那小亭恰如一隻即將展翅飛走的雀鳥。


    那匹快馬便徑自奔向了巨石上的小亭。


    小亭正中盤坐著一人,隻見飄帶一般的黑氣在他身周繚繞,雄偉的身姿宛如炯黑的山嶽一般。


    此人正是重出生天的夜魔向天橫。


    他麵向遠山,似乎夜色以他為點,向四周鋪展開來。


    山嶺驟然被夜色吞沒。


    就在此刻,那快馬已經衝上了巨石,前蹄淩空,人立起來,隨後釘子一般的站在懸崖邊上。


    馬上飄下一個黑衣漢子,直接跪在夜魔向天橫身前,道:“稟告魔主,往萬刃峰魔刀堂的天魔令已經順利送到了。”


    向天橫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很好,你下去吧。”


    那黑衣漢子屈身行禮,出了小亭,那匹馬隨著漢子步出巨石,一人一馬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一柄黑黝黝的天魔令捏在向天橫的手裏,像這樣的天魔令一共發出去了七枚,到現在已經回來了五個發令人。


    萬刃鋒的魔刀堂、血河穀的血魔殿、流螢沼澤的萬毒門,還有給從前魔教的左右天魔使的兩塊天魔令和魔教長老會的一枚,最後一枚天魔令卻是發給了一個普通魔教教徒魔隱。


    這個魔教沒有任何職位和勢力的教徒卻並不普通,據說此人獨來獨往,不入魔教四大分支中的任何一支,更不與其他魔教教徒打交道。


    然而一身魔功卻十分了得,似乎也不在四大宗主隻下。


    但問及此人來曆,卻有人說在昔日魔君燕西行在位時他是個掌管魔教典籍的雜役。


    也有人說此人其實是燕西行的秘傳弟子,更有人說他是燕西行的同父異母兄弟,種種說法卻都無一得到證實。


    唯一被證實的是此人曾經一掌就在百步之外拍碎了少林禪院心湮大師的心髒。


    其實在外流散的魔教弟子還有許多人,向天橫都隻是叫巫冥殿的屬下傳個口信就是了,唯獨此人,卻不知向天橫為何如此重視。


    向天橫遙望著他最喜愛的夜色,心中躊躇滿誌。


    三月三一定會是一個創造傳奇的日子。


    此刻的他卻也並不敢輕舉妄動,被困在大羅天伏魔陣中長達千年,日日受那六十四枚伏魔鏡的映照,叫他一身功力幾乎所剩無幾。


    前日在巫冥殿上那一番發威也不過是虛張聲勢。


    自他從青城鎮獄崖中意外脫身,就不顧一切的拚盡餘力從幾大高手中間衝了出去。


    待奔出去之後便幾乎虛弱得不能動彈。


    恰巧此時一個牧童從他身邊經過,他這才施展獨門密法,將那牧童的精魄神髓攝入牧童的心中,取而食之,這才恢複了些精力,得以繼續前行。


    這一路上,他不敢停滯,一遇行人便依法取心吞噬。


    更有一個村莊被他屠盡殺絕。


    待到了冥山巫冥殿前,他也不過才恢複了兩層的功力。


    若是巫神道夠膽子與他放手一拚,那他便隻得落荒而逃了。


    然而,此人便就憑著這兩層的功力一路殺了進去,膽量氣度卻非常人可比。


    闖進大殿之時,他便將這兩層功力運行至極限,一舉撲殺了巫王六衛中的三人,卻終因功力不濟,叫尹揚在手底下逃出一條命去。


    然而就憑這驚人的一擊,以及他天生凶殘冷血的舉動和迫人心膽的強橫氣質,他成功的壓住了在場眾人。


    從他登場,到奪取巫冥宮的大權總共不到一個時辰。


    然而就在這一個時辰裏,卻幾乎熬得向天橫油盡燈枯。


    然而他隻有咬牙強行挺著,隻要他稍一露底,巫神道就會第一個將他滅於掌下了。


    現在,第一步他已經成功了。


    他心中暗笑巫神道的懦弱無種和老謀深算,若他是個寧死不屈的漢子,那自己倒不好辦了,好在這一局賭勝了。


    隨後大權在握、震懾群魔的他便召集了百餘名低級魔教弟子,將他們一個個的精魄神髓盡數吸幹,這才有了自保的實力。


    恐怖和恩惠永遠是駕馭下屬的兩柄寶劍。


    他對巫冥宮眾人道:我魔教不允許出現廢物,人貴精不貴多,自今日起,每名魔教弟子都可以挑戰高階弟子,敗者死,勝者升。


    並且,排名在巫冥宮前二十名的弟子,將會得到他的親自點撥,每人授以一項千年前魔教的不傳之密。


    如此一來,巫冥宮眾人無不興奮異常,不過短短幾日,巫冥宮由上自下竟然死傷了三百餘人,而所剩的無一不是百裏挑一的好手。


    而向天橫也從其中撈到了不少好處,許多戰敗的修魔弟子的精魄神髓都被他一人獨享了。


    然而借來的東西畢竟不是自己的,向天橫迅速積攢的這些魔元畢竟與他自身的魔元相差甚遠,更是斑雜不純,於是他隻得每晚在這西冥山振翅亭將這些時日吸收的外界魔元一點一點的化為自己的魔元,若是不能在三月三之前恢複他七層的功力,隻怕是他的魔圖大業將會功虧一簣了。


    暗夜無邊,鳥宿獸息,百丈之內空無一人。


    黑氣慢慢從夜魔身上彌散開來,這些自魔教弟子身上吸來的魔氣被慢慢的釋放出來,遮空蔽月,黑蒙蒙一片,猶如惡夢一般,在山嶺上不斷地向外擴張著,黑夜蔓延。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來臨了。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劃破寂靜,從山石間傳了過來。


    又一匹快馬回來了,向天橫沒有睜開眼睛,繼續緩緩將懸浮在空中的魔元一點點地煉化吸收。


    馬上黑衣漢子騰身而起,飄落在向天橫身前,跪拜道:“稟告魔主,往岐山魔教長老會的天魔令已經順利送到了。”


    向天橫點了點頭,道了一聲:“知道了,你下去吧。”


    七枚天魔令隻有一個發令人還沒有回來,去給魔隱的天魔令還沒有消息。


    那黑衣漢子躬身行禮,從向天橫身邊走過,卻突然站住道:“魔主,岐山長老會------”話說了半截,欲言又止。


    向天橫眉頭一皺,問道:“岐山長老會那群小家夥怎麽了?”的確,跟他這個千年前的大魔頭相比,岐山長老會的長老們也隻能算是小家夥了。


    那黑衣漢子猶豫著道:“長老會那些長老說------說------”一絲煩躁湧上向天橫的心頭,他猛然睜開眼睛道:“他們究竟說什麽?”那黑衣漢子道:“他們說去你去死吧!”說話間,那黑衣漢子驟然揮手一拳,擊向夜魔的麵門,就在此刻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射在了夜魔的眼睛上,伴隨著那一縷金色的陽光,那黑衣人的拳勢勃發出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般的朝著夜魔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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