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看清來人,胡不歸便感到一股氣息迎麵而來。


    此時胡不歸的修為卻已非前日,他清晰的感到這一股氣息之中隱藏著無數遊絲般的仙元,億萬根遊絲向著他纏繞而來,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就在前些日子他和他的夥伴們便被這難以察覺的遊絲纏住,盡數被定在了原地。


    這是危燕星君的鎖仙訣!隻要被這遊絲纏上,便難以脫身了。


    然而,胡不歸已經不是昔日的胡不歸了。


    卻見他身子忽的一虛,煙氣一般的虛渺渺從千絲萬縷之中脫了出來。


    隻聽得來人“咦”了一聲,出現在胡不歸麵前。


    此人正是危燕星君。


    他卻沒想到才不過短短數日,自己的鎖仙訣竟然困不住麵前的這個小子了。


    究竟是什麽緣故叫他的實力提升得如此之快?難道是得益於那另外兩塊天心石?想到此處,危燕星君心頭更是火起,看來若想擒住這小子卻不能如前幾日那般容易了,若不使出些手段隻怕是難以叫這小子就範。


    危燕星君冷笑道:“交出天心石本座或可饒你不死!”胡不歸心道:原來這最後一塊道家玄石卻是叫做天心石,看這老兒模樣似乎當真是被人盜走了。


    但他嘴上卻道:“什麽天心石?老子沒見過什麽天心石,老鳥兒倒是見過一隻。”


    一絲怒色自危燕星君眼中閃過,隻見他身形微微一動,一隻白玉般的手掌便已經印到了胡不歸胸前。


    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掌卻似乎籠罩了胡不歸所有的去路,掌緣顫動間萬千變化盡在其中,叫胡不歸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這一瞬間的變化,若在人間修士眼中便又是一片浮光掠影,根本瞧不清個人影兒。


    然而隨著修為的不斷增長,胡不歸此刻卻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種種變化。


    此時的胡不歸卻也想試試自己在青玉練功密室中修行地結果。


    心中豪情頓生,隻見他雙腳如輪,迎著危燕星君這一掌連踢出去。


    在一瞬間,胡不歸的雙腳足尖便與危燕星君碰撞了上萬次。


    劈啪之聲不絕於耳。


    待人影一分,危燕星君禁不住心頭狂震。


    他難以置信的望著對麵的胡不歸,眼前一切實在是太叫人不可思議。


    在數日之前這小子還是個自己一出手便可以製住的無名小輩,才不過短短數日,他先是躲開了自己的鎖仙訣,緊跟著居然能硬接自己一招。


    這番變化也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是這姓胡的小子這幾日是在仙爐中度過的也不會有這樣的飛躍。


    難道他已經破解了那三塊天心石的秘密了?想到這裏。


    危燕星君心頭一陣後悔,當初他要是一上手就把這小子給殺了又哪裏會有今日之事!而胡不歸卻是信心大增。


    方才危燕星君那一掌是以一化萬,看起來雖是一掌,實則是萬掌有餘。


    而胡不歸則恰好相反,他卻是由萬歸一。


    那千萬腳其實隻是一腳。


    一個是由簡入繁,極盡變化之能。


    而另一個則是由繁入簡,返璞歸真。


    雖是平手。


    胡不歸卻在境界上高出危燕星君不止一籌。


    卻聽危燕星君爆喝一聲,緊跟著周遭空間為之一暗,似乎周遭的仙氣一下子就被抽空了,空間不斷地向內崩塌著。


    在方圓百丈之內是一片黑暗,如鐵般的重壓向胡不歸襲來。


    伴隨著一聲清鳴,一道亮光劃過漆黑地空間,射向胡不歸。


    這是危燕星君的玄鳥,但這已經不再是玄鳥了,此時此刻,玄鳥便是危燕星君。


    而危燕星君就是玄鳥,二者便如紙上的墨,墨下的紙。


    死亡的氣息再度彌散開來,殺場已成,見血方休。


    帶著淩厲的殺氣。


    玄鳥地利喙直刺向胡不歸,奪命的寒光在黑暗中直逼人的魂魄。


    就在此時,一暈柔和潔淨的光亮在漆黑之中亮了起來,卻見胡不歸全身散發著聖潔的佛光,慈悲之中又顯出無限飄逸。


    連他自己也不知怎的,卻見他自然而然的便捏了一個佛門法印。


    隨雙手法印變換。


    黑暗開始在他身周崩潰。


    而那道刺向他眉心的寒光他卻視而不見,沒有殺又何來死?殺氣頓消。


    隻有玄鳥的去勢依舊。


    隻見胡不歸指端變化猶如妙法蓮華,隨鏘然一指,斜彈在玄鳥身上,玄鳥一聲淒鳴被彈飛出去。


    與此同時,一根手指穿過柔和的佛光刺入了胡不歸的肩頭。


    卻見危燕星君玉麵一紅,一口仙血噴了出來。


    他的意念神識具與玄鳥相通,胡不歸那一指彈傷玄鳥,同時就波及到危燕星君。


    而他強忍傷勢依舊奮力一刺,萬餘年的仙道修為確是不容輕視,在這一刺之下,竟然洞穿佛光,這人竟然在處於劣勢的情形下硬與胡不歸拚了個兩敗俱傷。


    胡不歸忍痛將左手法印向外一翻,隻見佛光普照,黑暗頓時消散與無形。


    當兩人重新相對而立時,危燕星君不得不重新審視麵前這個看似凡人一般的小夥子了。


    在他悠長的生命之中,似乎第一次感到自己竟然老了,麵前這個年輕的對手在他麵前猶如旭日一般,正冉冉升起,而自己則是日薄西山了。


    然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唯一的兒子——信。


    倘若這個年輕人活著,那自己的兒子焉能有出頭之日?一個決定在危燕星君心中不可動搖地升了起來。


    隻見危燕星君輕輕揮了揮手,玄鳥劃出一道弧線,飛回到他的手掌之上。


    在他平靜的眼中透出一片陰翳,玄鳥喃呢而語,危燕木然而立,平靜之中似有無形地巨浪正在醞釀之中。


    終於,玄鳥再度自危燕星君掌中飛起。


    這次卻是在他身周繞身兒走,隻見那黑白分明地燕子越飛越快,伴隨著滄啷一聲脆響,危燕星君手中便多了一柄半黑半白的仙劍,而玄鳥卻無影無蹤了。


    玄鳥已經化身為劍,劍既玄鳥。


    胡不歸雙手握在一處,高舉過頭頂,劍意在心中繚繞,而手中無劍。


    雖手中無劍,但在危燕星君看來,卻仿佛有一柄擎天大劍正握在胡不歸手中,蓄勢待發。


    這是無劍的境界。


    伴隨著一聲清鳴,危燕星君動了。


    萬點寒星自他掌中飛起,每一顆寒星卻又分化為萬點微芒,遂越飄越細,不見風聲,卻似有微雨迷蒙飄散。


    不見殺氣,卻似乎是江南三月,煙花柳色雨隨風,小橋飛燕亦朦朧。


    胡不歸望著眼前景象似乎想起了江南,想起了西湖,想起了梅輕雪……一陣叮叮當當的輕響,不是雨打浮萍,而是奪命的寒星。


    胡不歸如癡如醉,一雙手卻揮舞起來,那柄看不見的大劍似乎隨他的手掌而舞動起來,挑、彈、旋、削,把那一粒粒細如微塵的劍芒擋在了身外。


    這便是“虛至妙處無還有,化至巔時有還無”。


    然而,微雨突然轉為暴雨如注,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刹時間,淒風陣陣,冷雨連連,驟然便從溫柔鄉中直墜鬼蛾魔原。


    那每一道劍芒的威力頓時也大了千百倍,隆隆的雷聲不斷在碰撞中炸響。


    胡不歸的身影在風雨之中飄搖不定,猶如最高枝頭一芽新葉,任風疾雨勁卻總是不肯低頭。


    突然自風雨之中,一個淡淡的灰影逼近了。


    卻見危燕星君滿麵青灰,豁然張開懷抱,一雙手臂悄然暴漲,環抱向胡不歸的身子。


    胡不歸心頭一震,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然而此時玄鳥劍其勢不消,而危燕星君雙臂如環,再要躲避卻已經為時已晚。


    胡不歸一咬牙右手揮動妙虛之劍,左掌猛然向危燕星君推去。


    危燕星君不躲不閃,反而加速向他迎去。


    隻聽得轟然一聲悶響,危燕星君胸口中掌,一口仙血頓時噴出。


    而他的手臂也如怪藤一般纏上了胡不歸,數十道劍雨頓時打在了胡不歸和危燕星君的身上,一陣徹骨的疼痛自肉身上傳來,胡不歸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危燕星君的手臂抱得更緊了,玄鳥劍化為一道閃電直劈向兩人。


    電光之中,胡不歸看到危燕星君眼中呈現出瘋狂的神色,似是極喜,又似是極悲。


    一絲疼痛自危燕星君鐵箍般勒緊的身體上傳來,胡不歸猛然清醒過來,他不能死!胸腔裏一團火焰燃燒起來,那是求生的意念,它是如此炙熱,如此的強烈。


    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在胡不歸的胸口上起,他雙臂一分,掙開了危燕星君的雙臂,隨後一腳踢在了危燕星君的小腹上。


    在轟然一聲巨響中,兩人的身子驟然一分,各自向後飛去。


    閃電驟然落空了。


    胡不歸的身子開始向下墜去,朦朧之中,他似乎看到有一些淡淡的仙影朝這邊飛來,想是被這一陣驚天動地的打鬥之聲驚動的各路神仙吧。


    身子底下是為仙雲掩蓋的深淵,像夢一樣,胡不歸感覺自己的身子沒有了重量。


    眼前盡是一片片潔白靈動的仙雲,他打敗了一個上三品大羅金仙,然而這並不值得他高興,修行倘若隻是為了爭強鬥勝,那麽修行的意義何在?他突然覺得危燕星君很可憐,也很可悲,萬餘年的歲月隻是用來不斷地變強,不斷的踩踏著他人的頭頂往所謂的巔峰上攀爬嗎?這樣的修行不要也罷,成仙也好,成神也好,渡不渡仙劫也好,這一切又有何重要的?下墜,不停的下墜。


    身子終於墜入層層疊疊的仙雲之中,胡不歸突然萬分想念那雙猶似冬夜寒星般的眼眸,想念那冷香撲鼻的懷抱,那才是他的歸宿。


    果然像夢一樣,一雙溫柔的臂彎抱住了他的身子,在他的眼前出現的是一雙猶如冬夜寒星般的眼眸。


    真的是夢嗎?胡不歸輕聲喚道:“輕雪!”“胡郎。”


    那聲音就在耳邊,如蘭似麝的氣息吹在臉上,倘若是夢,便叫這夢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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