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程一心一意要辦一場世紀婚禮,把初擬的籌備案交給專業婚慶團隊時,直言“沒有預算”。


    “您是生怕別人不來宰嗎?!”夏天像隻炸毛的瞪羚,“一天就過去的事兒,折騰那麽多做什麽啊?!”


    正值周末,奈何韓程今天的工作格外的多,他不欲把夏天自己留在家裏,找了個借口,把夏天捎到公司來了。


    韓程正忙著自己的事,聞言抽空安撫了他一句:“什麽叫一天過去的事,明明是一輩子就一次的事。還有……”


    韓程微微蹙眉:“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語氣?”


    夏天一窒,老實閉嘴。


    不能以理服人的時候,韓程會自動把自己升級為長輩,壓的夏天啞口無言。


    得益於這半年人前夫夫人後叔侄的鍛煉,韓程在切換態度和立場這件事上做的遊刃有餘,基本能做到無縫銜接,需要的時候,他還能身兼兩職。


    從小養成的良好家教根深蒂固紮在夏天心裏,他的聲音不自覺的降了八度,軟了下來:“怎麽跟別人說呢?結婚半年了,突然補辦婚禮……”


    “有人孩子都有了才補辦婚禮,比起他們來我們這個不算晚。”韓程沉靜道,“理由也有,我上半年太忙了,抽不出時間來大辦。”


    夏天呐呐:“我不是說外人,您……怎麽跟家裏人交代啊。”


    十年前就被迫成為一家之主,從此在韓家說一不二的韓程靜靜的看著夏天,不是很懂他的難處。


    夏天剛想到這個,他無奈捂臉,坐到一邊:“您當然說什麽都行,我……我得先跟我媽媽說清楚。”


    提曹操曹操到,話音未落,夏天的手機響了——周韻的電話。


    夏天忙對韓程比了個“噓”的手勢,韓程眯起眼……


    夏天深吸一口氣,均勻的吐出來,待臉上的表情慘淡了幾分,才接起電話。


    “媽媽。”夏天輕聲道,“您今天不是要去外地嗎?”


    周韻低聲道:“是,但不放心你,要到機場了,想著給你打個電話……你跟韓程,現在怎麽樣了?”


    得知兒子單戀上韓程後,周韻幾乎操碎了一顆慈母心。


    周韻很疼愛兒子,從夏天幾歲開始,隻要是他想要的,不違法亂紀,周韻都會盡力滿足他。


    夏天父親早逝,她就放下工作多陪伴著他,免得夏天心理留下創傷;夏天想打台球,她托人尋門路,讓夏天拜在名師門下;夏天成績不好,她怕夏天壓力大,就讓他上“著重素質教育”的國際院校。


    就是後來被迫同韓家結親,周韻也是頭一個拒絕了,要不是聽從了阮思和的勸說,把一切告訴夏天讓他自己選,夏天根本不會接觸到韓程。


    周韻沒法不自責。


    越自責,越心疼兒子。


    夏天單戀上一個人,還要同他朝夕相處,每天得多難受?


    周韻柔聲道:“你旁邊有人嗎?是自己在房間嗎?”


    夏天看看徑自辦公的韓程,猶豫了下道:“就我自己。”


    “那就好……”周韻輕輕歎了口氣,道,“就你自己,怎麽聲音還這麽小?你最近跟他……”


    周韻欲言又止。


    在夏天剛上初中那會兒,她給夏天整理東西的時候就見過別的小姑娘偷偷塞進夏天書包裏的情書。那會兒周韻就想,無論夏天以後喜歡上誰,無論對方家世如何,學曆如何……隻要人品好,隻要夏天喜歡,她不會做任何幹涉。如果需要,她也願意由著夏天折騰,讓他無所顧忌的去追求別人。


    但她萬萬沒想到,夏天會喜歡上韓程這種刀槍不入的。


    她有心幫忙,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周韻怕觸及夏天傷心處,盡力把話說的委婉:“最近……有什麽好的進展嗎?”


    夏天怕讓周韻聽出什麽端倪來,含糊道:“差不多還是那樣吧。”


    周韻心裏再次歎息,為自己兒子坎坷的情路發愁。


    周韻輕聲道:“別太跟自己過不去了,順其自然一點,你倆……平時聊的多嗎?”


    夏天看看正在工作的韓程,道:“還行……也沒什麽可聊的,他忙工作,我忙學習。”


    韓程抬眸,意識到夏天是在跟對方聊他。


    “盡量找一點共同話題。”周韻建議道,“多創造獨處的時間,有助於彼此發現對方的優點。”


    夏天受教的點頭:“好,我盡力……跟他多相處。”


    韓程放下手頭工作,逡巡領地一般,走到夏天身邊,坐下來靜靜的看著夏天打電話。


    夏天抿了抿嘴唇,把手機調成了免提。


    “其實,也沒什麽一擊必中的好方法,無論怎麽追求……無非就是讓對方明白,你的心意。”


    “也不用玩什麽心機,坦誠一點,對方如果喜歡你,他會感受到的。”


    韓程嘴角微微挑起,夏天耳廓紅了。


    “嗯,知道了,等有了好進展,我再跟您說。”夏天小聲道,“您注意身體啊。”


    周韻答應著,又囑咐了幾句後掛了電話。


    夏天譴責的看向韓程,韓程失笑:“你自己讓我聽的,怎麽又怪我呢?”


    可惜誰也沒想到,周韻突然說了兩句這麽溫情的話,讓房間裏的氣氛旖旎了起來。


    韓程微笑:“我的電話你以後隨便聽,隻要你在,我的電話全部可以免提。”


    韓程坦誠至此,夏天心裏說不溫暖是假的。


    可惜韓程的溫和有限,話音未落,開始審問:“不過,什麽叫沒什麽可聊的呢?我平時和你說的話很少嗎?”


    當然不少,不過一半是在講題,剩下的一半裏還有一半是在進行單方麵青少年素質教育。


    殘存的四分之一的情話,才是夏天真的想聽的。


    不過這話不能直說,韓程真要一天裏沒完沒了的說情話,夏天自己先受不了,他解釋道:“這不是……讓我媽媽以為咱們還沒成麽?她其實挺敏感的,要是知道咱們已經……已經這麽好了,會懷疑我之前是騙她的,在她那邊,我得假造一個追求您的過程。”


    韓程含笑:“還準備追求多久?”


    夏天不確定道:“至少……一個月吧,反正婚禮定的明年春天,也不急。”


    韓程點點頭,勉強接受這個解釋,道:“你剛才可是答應你媽媽了,要跟我多相處。”


    夏天一笑:“我都陪您來上班了。”


    “不是說這個,一會兒跟我一起出去吃飯。”韓程看看時間,“和人約的十二點鍾。”


    夏天訕訕:“又是去談生意啊……”


    前兩天,韓程約了人“聯絡感情”,其實就是在酒桌上談生意,不巧家裏的阿姨請假了幾天,韓程怕夏天晚上回家後瞎湊合,不放心,順路把夏天捎了過去。


    席間,韓程一邊遊刃有餘的跟對方進行項目開展前必要“磨合”,席間暗潮洶湧,一邊不妨礙他時不時的給夏天夾菜,跟夏天說兩句話,免得讓他覺得無聊。


    桌上人不少,多是陪客,真的要溝通的,是對方一個五十多歲,長年醉心生意場的伯伯,伯伯平時不關心花邊新聞,聽韓程介紹後才知道這位就是“韓太太”,連忙道幸會幸會。


    伯伯這句話倒是說的真心實意,這種場麵,他這還頭一次見人把家裏的“糟糠”帶出來的。


    伯伯以為江山代有人才出,大約是這個半大小子非常能喝或者非常能聊,奈何酒過三巡,夏天一杯未動,低頭傻吃,屁都沒放幾個。


    反倒是韓程,開場就把夏天的酒杯倒扣了下來,席間還頻頻跟夏天逗幾句,兩人時不時低笑耳語。


    韓程對伯伯道:“見笑,今天家裏沒人,讓他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伯伯忙搖頭:“知道知道,早前隱約聽說韓老弟疼太太,百聞不如一見。”


    沾了早早當家的光,除非是世交,韓程跟外人打交道時,都是同輩相稱。


    “言重了,也不單是不放心,早點帶他出來接觸接觸工作上的事,總是沒錯的。”韓程笑的文雅,“這些事,早晚還不是要交給他麽。”


    夏天:“……”


    伯伯帶了點酒,聞言重重點頭道:“對啊!咱們現在辛苦這些,不還都是為了他們?”


    伯伯說著看向夏天,夏天啞口無言,勉強讚同的點了點頭。


    伯伯唏噓:“我家那小子就不成器!讓他暑假的時候來公司提前曆練曆練,人家跟我說什麽?不做助手,讓我把分公司交給他!氣的我笑出來了……平時在家裏吹起來頭頭是道,要讓他陪我出來見見人,早跑沒影兒了。”


    韓程勸慰:“令公子再大點,自然明白您的心意。”


    “借您吉言,希望是吧。”伯伯歎息。


    ……


    那天酒桌上的事還在眼前,夏天臉紅紅的,韓程笑著在他頭上揉了一把,道:“走吧,今天沒那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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