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嘩然,人們吃驚的看著孫長鳴,稽肅興奮地差點蹦了起來,指著孫長鳴喝道:“果然被老夫問出來了!你這個奸詐小人,還想私吞我們國子監的寶物,來呀,將他給我拿下!待本官秉明陛下再做處置!”


    柳值和梁玉指一起皺眉,又一起邁出了一步準備出麵。


    孫長鳴仍舊淡然,反問稽肅:“憑什麽?我在軒轅洞中的確有所收獲,卻不是你們國子監的東西。”


    “一派胡言!”稽肅喝道:“軒轅洞屬於我國子監,你在裏麵得到的任何寶物,都是我國子監的!”


    “可是我得到的並不是。”孫長鳴似乎隻是嘴硬。


    稽肅更加囂張:“快將寶物交出來,否則本官當場將你擊殺,從你的屍體上自然能搜出來!”


    孫長鳴冷笑,鄙夷道:“這東西,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而且事涉機密,你的身份恐怕還不夠資格知道。”


    稽肅怒罵:“一派胡言!休要胡攪蠻纏,本官品級比你一個小小的氓江都司高,你都能知道的事情,本官憑什麽不能知道?”


    孫長鳴輕輕搖頭,看向柳值:“柳大人,還請你出麵將呂大人請來。此人胡攪蠻纏,為了不泄露朝廷機密,隻能請他老大人出麵了。”


    柳值也很好奇,孫長鳴在軒轅洞中究竟得到了什麽東西,一口咬定不是國子監的,又涉及朝廷機密。他頷首道:“我這就去請呂大人。”


    稽肅跳腳:“怎麽?用呂廣孝壓我?你們想錯了!本官鐵骨錚錚不畏權勢!”


    “噗嗤——”孫長鳴笑出了聲。他身後旳寒門修子們也由張春發帶頭,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主考官大人原來風趣幽默!”


    “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不對,可能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難道說人越老臉皮越厚?這位老大人怎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種話來?他自己信嗎?”


    稽肅七竅生煙,怒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張春發嘿嘿冷笑:“為什麽不讓我們說話?我們又不是國子監的監生,而且你主持這狗屁龍蛇榜,我們不參加了!你這老東西管不到我們了,今天一定要說個痛快!”


    “就是,早就憋不住了!什麽狗官!”


    寒門修子們本來就有著輕王侯的傳統脾氣,既然已經豁出去了,那就一頓臭罵,將之前的怨氣全都發泄出來。其他的修子也加入進來,一起狂噴,直罵的稽肅渾身發抖。他也知道法不責眾,沒辦法去處罰所有的修子,將怒火歸咎於引發者孫長鳴。


    “待會老夫要質問呂廣孝,為何任人唯親,包庇你這樣的奸佞小人!”


    柳值速度很快將呂廣孝老大人請來,呂廣孝掃了孫長鳴一眼,神色有些不善。你以為當朝次輔是你家保姆嗎?有什麽事都要把本官弄過來?


    如果不是孫長鳴之前屢立奇功,而呂老大人還在算計著讓他去南疆,今晚呂大人根本不會露麵。


    孫長鳴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立刻上前抱拳,低聲在呂廣孝耳邊道:“老大人,事涉桑島,下官不敢擅自做主,這才驚擾了老大人。”


    說話做事仿佛一個格外盡職的下屬,為了上司著想滴水不漏。


    可呂廣孝更是千年的老狐狸,瞪了他一眼,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斥道:“別裝了!”


    可憐孫大人一眼就被看穿了,呂廣孝道:“的確涉及公事,但你就是故意用此來算計稽肅,此乃陽謀——以國家大勢之名,借老夫之手壓製稽肅。”


    孫長鳴心虛,老大人的確秉義忠耿但是他能做到次輔的位置,政爭技能必然也是點滿的,自己這點小心思還真瞞不過他。但是孫大人不能承認呀,不僅不承認,孫大人還要倒打一耙:“老大人卻是冤枉下官了,下官在銅棺峽白手開局,嘔心瀝血,頂住了多少壓力、克服了多少困難,才將滅域防線撐了起來。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報答老大人和柳值大人的知遇之恩嗎?


    今次也是一樣,下官蒙受不白之冤,被主考官指責,也不敢泄露半點消息,全都是因為老大人之前提醒,桑島之事要下官謹慎處置,不可節外生枝。”


    “行了。”呂廣孝不耐煩了:“快些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再讓這小子說下去,自己腦仁都疼了。這小子是真能辦事,也正能氣人,讓老大人是又愛又恨。


    孫長鳴對柳值大人抱拳:“請大人隔絕內外。”


    柳值頷首做了布置。然後孫長鳴從儲物錦囊中,取出了古村劍,對著稽肅說道:“這邊是本官從軒轅洞中帶出來的寶物,出自桑島的聖劍古村。桑島人以此劍封鎖出口,斬殺了多位修子。


    你說要大家上交劍器,因為軒轅洞中的劍器,本就屬於國子監,可是此劍並非國子監所有,本官又是憑自己本事降服,憑什麽交給你?


    況且一旦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此劍,就等於將桑島暗算我大吳天驕的陰謀宣揚開。


    一來可能會打草驚蛇,讓桑島人有了提防;二來朝廷對桑島可能另有安排,或許不願這麽早就和桑島撕破臉皮。”


    呂廣孝就有些惱火,這小子幾乎是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朝廷對桑島綏靖了。


    “這個”稽肅還真是有些啞口無言。他並不懼怕呂廣孝,但是他害怕皇帝。對龍椅上的那一位,他其實非常了解。當場跟桑島撕破臉皮,皇帝一定會對自己非常惱火。皇帝在某些時候很怕“麻煩”,並且極度“節儉”;比如要跟一個東海之上的島國開戰。


    會有無數的軍務,讓他焦頭爛額;會花掉大筆的靈玉,導致國庫空虛。


    而陛下用來處理這些軍務的時間,用來給養軍隊的靈玉,原本都可以用在自身的享樂上!那該是多麽得輕鬆快樂!


    如果是自己導致了朝廷因為臉麵上掛不住,不得不跟桑島衝突起來,陛下一定生吞活剝了自己。


    孫長鳴說完,隻看著呂廣孝。這次借呂老大人的勢,壓一壓稽肅的確是孫大人的真實用意之一,但還有一部分的心思,是要看一看呂老大人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


    呂廣孝沉著臉,輕撚胡須,半晌才低啞問道:“桑島人殺了咱們的修子?”


    “不止一位,沒有走出軒轅洞的,應該全都死在了此劍之下。”


    呂廣孝用力咬了咬牙,道:“柳值,帶上孫長鳴,隨老夫回城。”


    “是。”


    呂廣孝說走就走,稽肅不敢阻攔,現在也更沒有理由去阻攔。三人回了京師,呂廣孝將他們帶到自己的書房,關好門窗,自有禁製落下隔絕內外。


    呂廣孝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麵容忽然變得猙獰起來:“該死的桑島人!既然他們跳出來,那就將他們和南尼國一同覆滅!”


    孫長鳴和柳值同時一愣,呂廣孝繼續說道:“老夫並非衝動。解決了南尼國之後,朝廷必定要組建一支強大的海師,若有餘力則遠征紅夷種,若無餘力也要用來防備紅夷種自海上而來。


    這隻海師的第一戰,就是北上覆滅桑島!一來練兵,二來桑島狼子野心,早晚必成大患,不如趁早解決!”


    孫長鳴和柳值想了想,這個計劃的確可行。征服南尼國之後,紅夷種必定驚懼,若是他們縮回去則罷了,若是決定遠征大吳朝,也需要一個較長的準備時間,趁著這個時間,正可以北上征伐桑島。


    當然這個前提是大吳朝一切作戰計劃順利完成。


    但是孫長鳴也很明白,計劃可行卻不代表著能夠成功。大吳朝如今千瘡百孔,還有個荒唐昏庸的皇帝,征南尼國的錢從哪裏出,呂廣孝怕是還沒譜兒呢,又想著要組建一支龐大的海師?


    呂廣孝看了孫長鳴一眼:“這件事情,還要你幫忙。”


    孫長鳴知道必然如此,否則何必將這樣的國家機密告訴自己?他麵無表情也不回應。


    呂廣孝不管他的態度,繼續說道:“你出麵去跟九雲宗談一下,海師的戰船,從九雲宗采購,請他們務必給個合適的價格。”


    孫長鳴道:“朝廷自己能夠建造戰艦。”


    “若是朝廷的衙門來建造,上下一起貪墨,十枚靈玉能有一枚真正用在建造戰艦上都不易。”


    孫長鳴無奈道“我可以去談,但是老大人您真的有錢嗎?我去跟九雲宗談好了,他們建造完朝廷沒錢給,九雲宗肯定會賴上我的。”


    呂廣孝拍著胸口:“老夫給你擔保!還不上錢,你把老夫綁了交給九雲宗。”


    孫長鳴就哭笑不得:“老大人,咱們談的可是國家大事,不興耍賴啊”


    就算你還不上錢,我特麽還真能把你綁了?


    呂廣孝吹胡子瞪眼:“你還要老夫怎麽保證?”


    孫長鳴頭疼,這老大人也是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行吧,我去跟九雲宗說一說這事。”


    呂廣孝立刻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你小子雖然表現得小肚雞腸,但是大義麵前還是有擔當的。”


    “我求求您了,別給我戴高帽。”孫長鳴苦了臉。


    呂廣孝又道:“這是長遠的規劃。眼前的事情是,桑島狼子野心,竟然敢謀害我朝天驕!這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


    孫長鳴眼睛一亮:“老大人有什麽計劃?”


    鴻臚寺驛館中,桑島人外鬆內緊,戒備了幾天,大吳朝上下卻是一片平和,並沒有興師問罪的跡象。


    控製古村劍的修士,剃著醜的無法入眼的月代頭,腰間插著長短兩柄劍,嗬嗬笑道:“大吳朝果然已經沒有了悍勇之心,他們上上下下,都已經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狀態。”


    使團的主官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發型一樣醜陋,披著深色的羽織,跪坐在地上說道:“吳朝已經是一位病入膏肓的巨人,甚至無力抬起他的手臂。他們是不敢冒著和我國開戰的風險來問罪的。”


    旁邊其他人也說道:“要我說,此事或許並不複雜,收走聖劍古村的人,乃是井底之蛙,根本認不出來古村乃是我桑島至寶。”


    一時間,屋舍內盡是狂妄之言,同時野心勃勃。


    “好了。”主官老者抬起雙手,讓眾人不要再說:“此次出使事關重大,國中各蕃都在等著我們的消息。雖然丟失了聖劍古村,但我們已經初步試探出了吳朝的虛實,接下來的朝覲更加關鍵,我們再進逼一步,看看吳朝國主的反應。”


    眾人便笑道:“我已經看穿了,他們必然是不敢有什麽激烈反應的。”


    京師中這幾天熱議的話題仍舊是龍蛇榜。最終入選殿試的三十人名單已經確定下來,孫長鳴麾下的寒門修子主動退出,反倒是讓稽肅好做了,後麵遞補二十八人,大多是世家權貴的子弟。


    當日軒轅洞出口,以照心鏡檢查修子,成了一個笑話。審問了大半夜,折騰的人人疲憊,結果什麽也沒問出來,大家的確是沒有得到任何一柄劍器的認可。


    此事之後,據說是宮裏來人將照心鏡收回,順便也帶走了稽肅。傳言陛下要懲處主考官,隻是暫時還沒有動靜,有人覺得這是謠言,但是阮三生悄悄告訴孫大人:稽肅的各處產業,包括偶得書院周圍,都有一些神秘人暗中監視。


    孫長鳴暗自冷哼一聲,這是皇帝要抄稽肅的家,以彌補龍蛇榜的“損失”——天子的損失總需要有人來承擔,既然稽肅你辦事不力,那就用你的家產來彌補吧。


    這些人多半都是皇城司的人手,直屬於陛下,盯著稽肅家裏,不準他們暗中轉移財產。


    天子最近的舉動,又讓孫長鳴確定了一點,當今龍椅上這一位,如果一定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恐怕不是“昏庸”而是“荒唐”。


    聽起來似乎“昏庸”更加嚴重,但實際上對付昏庸的君主,人族朝廷經過了許多世代的經驗教訓,已經有了一套自發的應對方法,比如大吳朝的內閣製度,就可以一定程度上讓昏庸的天子自己玩自己的,朝廷可以養著你。


    但是“荒唐”天子的危害其實對於國家更巨大!


    比如這次,他忽然心血來潮選了稽肅這個人,並且在背後大力支持


    拿下稽肅之後,就得有另外一個人來替皇帝收錢。皇帝似乎也急了,這可是最後的機會,再搞不到錢天子出遊可是會很寒酸的。


    於是有一位公公,穿著內廷的服飾,進駐了偶得書院!


    孫長鳴不齒冷笑,天子都不要臉麵了。但是孫長鳴心中對這位天子早就有了判斷,所以並不如何意外。他仍舊每天在自己的住處參悟劍法,同時已經計劃好了,在殿試的前一天,潛入落英山摧毀那三座石雕跪像。


    阮三生卻忽然慌張地來了,進了院子就指揮手下,迅速掃淨地麵,打開正門,他直奔內院跟孫長鳴說道:“大人要來見你。”


    他口中直呼“大人”,隻能是柳值。


    孫長鳴也意外:“大人傳個話屬下過去就是了,他何必親自過來?”孫大人絕不敢“受寵若驚”,柳值這家夥這樣“禮賢下士”肯定沒好事啊。


    柳值緩步而入,在京師城內他這位第七大境氣度斐然,就連伍元機和趙逍遙也親自來到正門外迎接。伍元機的弟子們,更是激動地滿麵泛紅。


    柳值在外人麵前風度翩翩,儼然一位至尊高手。他進去之後跟兩位第六大境寒暄一番後,便說道:“本座和孫長鳴還有些公務要談,就不留兩位了。”


    第六大境也隻能乖乖告退,柳值封禁內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甚至有幾分猙獰:“呂老大人抱病臥床了。”


    孫長鳴一愣,忽然明白了:“因為偶得書院那個太監?”


    荒唐天子做出任何事情來,孫長鳴都不會吃驚,因為早就看清了他的嘴臉。可是對於呂廣孝、柳值這種心中懷著沉重“忠君”思想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失望了,呂老大人直接被氣病了。


    柳值大人如果不是修為高深,恐怕也會被氣得吐血。


    孫長鳴黯然不語,其實他的內心很同情呂廣孝和柳值,他們的思想有局限性,不似自己這般“豁達”。


    柳值咬了咬牙,說道:“想個辦法,宰了偶得書院那個太監!”


    孫長鳴吃驚看向柳值:“大人果真想要如此?這可是天子近臣,殺了他就是直接打了天子的臉!”


    柳值神情無比複雜,這個決定與他忠君的思想是劇烈衝突的。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緩慢說道:“必須得想辦法,讓天子得到一些教訓了!再這麽下去,大吳朝就真的沒救了。”


    孫長鳴頷首,又道:“可是這件事情牽扯極大,殺了那個太監簡單,隨後天子必然暴怒,怎麽收場?”


    柳值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已經想好了一整套的計劃。


    可是孫長鳴萬萬沒想到,柳值瞪了他一眼道:“這種小事還要本座給你安排嗎?本座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必然可以妥善解決。”


    “”孫長鳴目瞪口呆,朝天司五巨頭、第七大境尊者耍無賴怎麽辦?


    柳值不去看他,顯得心虛:“殺了那隻老狗,這是本座交給你的任務!”然後他起身來,放開禁製就這麽走了!


    孫長鳴在後麵喊道:“我不幹!”


    柳值冷哼一聲:“你會做的,這件事情,你就不能氣憤嗎?”


    柳值真的走了,孫長鳴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滿臉陰沉。一直到了憨妹過來喊他吃完飯,他才露出了一絲溫馨的笑容。


    但是吃飯的時候他還是心不在焉,直到吃完放下碗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了決定,覺得整個人都通透了,有一股清氣從腳底升起,直透天靈蓋,和周圍的天地元氣融匯在一起。


    “打死他!”


    柳值大人說的很對,難道自己就真的不氣憤嗎?反而是因為自己早就看清楚了龍椅上的那一位到底是什麽人,才更加憤怒,因為孫長鳴知道,這不會是那一位做下的最後一件荒唐事,更不會是最惡劣的一件!


    隻不過柳值還是小看了孫大人的膽量。孫大人說“打死他”的那個“他”,可不僅僅是偶得書院的那個老太監!


    不過這件事情,最大的問題不是殺死老太監,而是如何善後。孫長鳴這一夜沒有合眼,想了很多方案,比如嫁禍給桑島人,或者是偽裝成潛伏在人族內部的妖族奸細下手等等。


    可是最後這些計劃都被他否決了。不論哪一種方案,的確都可以將自己摘出來,又有柳值大人很默契的照應,大概率最後不會查到自己頭上。


    但是天子震怒,必定流血漂櫓。此時一旦爆發,恐怕會牽連許多無辜的人。這是孫長鳴所不願的。


    一直到了天亮,孫長鳴忽然靈機一動,恍然道:“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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