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孫大人撓了撓頭,自己本來對大吳朝已經徹底失望,隻求在亂世來臨之前,至少擁有自保的能力。可是偏偏桑島的計劃,卻是被自己一手破壞的,難道說冥冥中預示著什麽?


    而自己今天本來想好了不理公務,專心陪妹妹,順帶撿回來一個寒門天驕。結果出去轉了一圈,就真的破了唐澤雄一的案子?!


    隻不過這一場功勞,要怎麽跟柳值和呂廣孝大人去說?


    孫長鳴思來想去,還是隻能遺憾一歎:這份大功勞,無福消受啊。怎麽說都繞不開二弟這一環,否則怎麽跟兩位大人解釋豚鯉無緣無故失蹤?怎麽解釋雙首蛟鰻吃了人,卻不上報京營,而是將得到的寶物獻給自己?


    二弟說完了之後,等了好半天不見大哥繼續回應,著急問道:大哥你不能耍賴,拿了我的寶物就得幫我的忙。


    孫長鳴苦笑了一下,還是說道:給我一些時間,我想想辦法。


    小泥鰍頓時開心起來,在護城河裏畫著圈。


    接下來幾天,孫長鳴跟柳值和呂廣孝請辭數次,想要回氓江都司去,可是都被兩位大人拒絕了,甚至後來,呂廣孝老大人,還苦口婆心的勸說他:“桑島的事情幹係重大,不查清楚唐澤雄一究竟去了哪裏,老夫心中實在不踏實。


    如今國事艱難,老夫和柳大人手中人才不多,隻能辛苦你一些,查清了唐澤雄一的動向,馬上放你回歸氓江。”


    孫長鳴不知該說什麽好,憋了半天反問道:“朝天司上下這麽多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兩位大人難道就認準了,隻有我能查出來?”


    呂廣孝和柳值相視一眼,竟然一起認真點頭。


    孫長鳴:


    好吧,隻能暗自說兩位大人英明。這天下,怕是真的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真相。可是我不能說啊!


    孫長鳴鬱悶旳回去了,剛到院門口,正遇到一位總司衙門的百戶,他嘻嘻一笑拱手送出一張請柬:“還就真的這麽巧了,下官奉盧大人之命來請大人明晚赴宴。”


    孫長鳴想著呂廣孝和賀天遊之間的恩怨,接了請柬道:“請回複盧大人,感謝厚愛,孫某一定準時到場。”


    昨天的時候,孟河北跟李無命打了照麵,孫長鳴沒有多解釋,隻是讓他不得泄露李無命他們住在這裏。孟河北是個死人臉,不讓我管我就不管嘍,不讓我說我就不說嘍。甚至連為什麽都不問。


    李無命的案子現在還是機密,尤其是對南疆飛熊軍方麵,嚴密封鎖消息。


    孫長鳴拿著請柬進門,李無命在房間裏伸出一個腦袋來:“孫大人,可否商談一下?”孫長鳴就進去了,房間裏除了李無命還有另外一位資深老兵。


    李無命麵有難色,似是不好意思開口。但是老兵性格強硬心直口快:“孫大人,我們想問問,您為何要幫那個昏君籌措錢款?這麽多靈玉,昏君隻會拿去享樂揮霍,可我們飛熊軍幾十萬軍漢,很多連肚皮都吃不飽”


    李無命一把拉住他:“孫大人救了我們的命!”


    “我知道。”老兵還是憤憤不平:“我當然感激孫大人,這條命賣給他絕無問題,但是這件事情憋在心裏好幾天了,不說出來我難受!”


    孫長鳴跟伍元機商議的時候,有些不那麽機密的並不避人,後院這些飛熊軍士兵們也聽到了一些。


    老兵咄咄逼人的來質問,孫長鳴卻隻有同情並不生氣,他們是可敬又悲哀的人。孫長鳴想了一下,換了一個角度解釋:“萬利生願意讚助皇帝出巡,是因為他們能賺回來更多的靈玉。不管他們有多少錢,他們都是一群商人,不會平白將靈玉送給飛熊軍——盡管在本官看來,飛熊軍遠比皇帝更值得得到這些靈玉。”


    至於自己為什麽要幫皇帝籌措錢款打造飛車行宮,事涉機密孫長鳴是不會說的。


    老兵眼中露出痛苦之色:“這天下,可笑!若無我們在南疆拚命,皇帝怎能在京師高枕無憂?萬利生又怎能大發利市?”


    孫長鳴歎了口氣,倒是很認同這句話:“是的,這天下,可笑!”


    老兵又問道:“大人何時離京?我們想盡快趕回去。這次來參加龍蛇榜,本是想趁機討要餉銀現在隻想回到軍中,便是死也要跟袍澤們一起死在戰場上!”


    孫長鳴問道:“你們之前搶到的靈玉,足夠支撐多久?”


    這次是李無命回答:“大約三個月。”


    “本官幫你們想想辦法。”


    李無命連忙道:“不能再連累大人了,救了我們已經讓大人承擔了巨大的風險。”孫長鳴擺擺手:“本官也隻是說想想辦法,能不能有辦法還是兩說,你們也別有太高的期待。朝廷現在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想要兵部和戶部拿出錢來,那是癡人說夢。”


    他搖著頭,最終也隻是一歎:“罷了,你們早些休息吧。”


    孫長鳴是真的敬佩飛熊軍這些漢子,但是這麽大一筆軍費又豈是說弄來就能弄來的?他剛剛跟皇帝討要了氓江水司的編製,組建水師也要一大筆錢款。


    氓江水師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封鎖氓江,而是要煉造飛艦,有需要的時候,直接將艦隊匆忙將調往南海、東海!


    飛艦可比一般的戰艦貴多了


    除此之外,孫大人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所以第二天的時候,他先去了工部軍器司。


    皇帝已經下了旨意,給了孫長鳴極大地“支持”,除了靈玉。孫長鳴今日來軍器司,是來調閱戰艦煉造圖紙,確定氓江水師需要哪幾種戰艦。順便看看,能不能從軍器司,在拐走一批器師。


    他一進工部,就發現這裏從上到下,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並且吧每個人對自己的態度都不大友好。


    等候了足有一個時辰,工部才派了一個員外郎出來接待,員外郎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原來你就是那個孫長鳴啊!”


    這話的語氣格外不客氣,孫長鳴揚起眉毛想要發作,本官現在聖眷正隆好不好結果員外郎誇張地揮舞著手臂,高聲朝裏麵喊道:“把咱們軍器司的器師們都看好了,別讓氓江的家夥再拐走了!”


    “防火防盜防、警鍾長鳴啊——”


    孫大人一臉錯愕,本以為是自己將飛車行宮的單子給了九雲宗,工部這邊撈不到油水,所以才對自己懷恨在心,沒想到真正的問題在這裏。


    孫大人是真不知道,他在軍器司乃是整個工部,是多麽的“臭名昭著”!好端端的一批資深器師,去了一趟氓江都司,說什麽都不肯回來了!寧願自己掏腰包也要脫離軍器司,去給孫大人當家臣!


    偏生又不斷有各種消息傳回來,在軍器司其他的器師們中間流傳,導致軍器司中人心浮動,許多器師動了心思,都學壞了!


    這是個修行者的世界,軍器司的器師們,跟孫長鳴上一世曆史上那些匠戶們境遇是絕不相同的,誰敢輕視器師?


    所以這讓工部上下十分難辦,也就順帶著對孫大人深惡痛絕!


    員外郎這麽一吆喝,軍器司裏麵一陣雞飛狗跳,孫大人又等了半個時辰,員外郎才帶他進去,整個軍器司已經光溜溜了,器師們都不見了,隻剩下幾個小吏。


    員外郎得意洋洋:“行了,孫大人想要什麽,自己找吧。陛下都下旨了,我們工部當然全力支持,嘿嘿嘿!”


    孫長鳴一陣無語,跟那幾個小吏說明了來意,小吏引著他去了倉庫:“各種軍艦的煉造圖紙,都在這裏了,大人自己斟酌要用哪一種。”


    孫長鳴瞅了瞅外麵,那位員外郎已經回去了,便嘿嘿一笑,對那小吏說道:“這位兄台,有沒有興趣來我氓江都司?俸祿可以提高一些,我們氓江都司現在很缺人才”


    小吏苦笑道:“孫大人哪,你莫不是對你們氓江都司太過自信了?在下好歹也是京官兒。”


    孫長鳴本意也不是如此,立刻說道:“那麽兄台願不願意賺一筆外快?本官準備從軍器司招募一批器師,他們脫離軍器司,辦理手續的時候,兄台高抬貴手放行,每個人我給兄台一千靈玉。”


    “嘶——”小吏暗暗震驚,這為孫大人果然是個人才啊,工部因為他專門編了個“防火防盜、警鍾長鳴”的警示標語,真是不無辜。


    孫長鳴想要在軍器司挖牆腳,那些器師都好說,孫大人手下現在的那一批就可以代為勾搭。但是軍器司和工部這邊必定阻攔,從中作梗——隨便一個什麽文書啊、流程上的借口,就能把人拖住。


    而最熟悉這裏麵門道的人,恰恰是他這種部司中廝混很久的老吏!


    小吏暗道:如果自己暗中幫忙,或者是出主意孫大人還真有可能挖走一大批資深器師。不過孫大人給的是真多啊,你說這讓人家怎麽能拒絕嘛?


    小吏悄悄將一枚聯絡靈符塞進了孫長鳴的手中,一切盡在不言中。


    然後他一拱手,笑著說了一聲:“大人隨意查看。”然後就出去了。孫長鳴開始在軍器司的庫房中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大吳朝有許多種戰艦,煉造圖紙孫長鳴全部複製了一份,自己的氓江艦隊究竟要選擇哪幾種以後再決定,孫大人來軍器司的真正目的,是想找一找有沒有五牙巨艦的煉造圖錄。


    對於前朝的戰艦,軍器司這裏還真有收藏,隻不過這一部分的資料,都隻是雜亂的堆在一起,沒人專門去整理。這給孫長鳴增加了許多工作量,不得不一份一份的去檢查。


    整體來說孫長鳴可以確認,今人勝古人,大吳朝如今的戰艦水準,整體是遠超前朝的,前代的煉造圖錄,即便是有領先大吳朝的,也隻是在一些特殊的領域,而這些領域往往是大吳朝水師不側重、沒有專門去發展的部分。


    好比孫長鳴想要的五牙大艦,大吳朝也可以煉成同樣龐大的“大千艦”,整體攻擊威力甚至還要超出五牙大艦,隻不過不能像前者那樣變化造型,附著在各種法器上。


    而為了讓五牙大艦擁有那些特殊的功能,煉造成本上它比大千艦高了好幾倍!煉造難度同樣直線上升。


    時代是發展的,修行也是一樣。到了大吳朝的時候,已經明白這種製式裝備,不需要求全求備,隻需要分門別類,各自負責、互相配合,既可以節省成本,又可以加快煉造速度,而且效果可能更好。


    五牙大艦的失傳,也有其必然性。


    不過這東西正適合孫大人,而且孫大人用起來十分順手,不想換了。


    檢查這些古老資料的時候,孫長鳴算是對整個艦船的煉造曆史進行了一遍“回味”。尤其是戰艦其實也可以列入“機關術”的範疇,孫大人鑽研起來毫無門檻。軍器司的收藏十分龐雜,孫長鳴甚至從其中找到了一部分妖族戰船的煉造圖錄!


    關於五牙大艦,倒也有一些記載,但是煉造圖錄並不完整,和孫長鳴自己所掌握的部分兩相對照,勉強可以將手中的五牙飛劍升階,但威力和自己現在的飛劍仍舊不匹配,還是要拖後腿。


    孫大人撓頭,自己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可不會滿足於獲得一具削弱版的五牙飛劍。


    他看了看,距離晚上的邀約還有一段時間,又一頭紮進了那些古老資料中,這一次側重點卻是不同了,孫長鳴追尋曆史線。


    從五牙大艦的逐步定型,一直到最後一次出現。還真就被他找到了一條線索:曆史上五牙大艦最後一戰,就在氓江下遊的“青鎖關”。


    當年青鎖關乃是氓江第一險關,位置十分重要,號稱“不可陷落”。這一場大戰,一共出動了七艘五牙大艦,由七位第六大境分別操控,輪番衝擊青鎖關,根據史書記載,直殺得青鎖關周圍群山崩塌,氓江一度泛濫成災,七艘五牙大艦沉沒江中,而曾經的氓江第一雄關,也自此不複存在,變成了氓江下遊一片不起眼的“青鎖灘”!


    那一戰幾乎是五牙大艦最高光的時刻,但也是落幕。這種煉造困難、價格昂貴的巨艦,慢慢被修士們放棄了。


    孫長鳴摸了摸下巴:“回去之後,往青鎖灘走一趟。”


    他隨後出了軍器司,幾乎是被鑼鼓歡送!那位員外郎一副放鬆的姿態:“好了,把咱們的器師們都放出來吧。”


    孫大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往城西南赴宴去了。


    盧方龍設宴的地方名為“青塘苑”,在京師中是一個十分雅致的去處,整個是一片湖熟地區風格的園林,裏麵馴養著不遜色於教坊司花魁的優秀侍女,廚師據說都是退下來的禦廚。


    整個青塘苑裏麵一共分為八個小院子,每天隻接待八桌客人,所以每一餐都極為昂貴——是那種京師中稍差一些的權貴,也來不起的地方。


    孫長鳴的馬車到了門口就被牽進去,孫長鳴透過車窗看去,雖然天色已暗,但是園林中點亮了一盞盞的宮燈,星星點點,草木清秀,淨水映湖石,反而別有一番韻味。


    “是個好地方。”孫大人稱讚。


    盧方龍站在一個小院子門口等候著,孫長鳴看見了立刻下車,抱拳道:“盧大人太客氣了,下官不敢當。”


    盧方龍一笑,拉著孫長鳴進去:“應該的,我們總司衙門這些年不管事,倒是朝天司分崩離析。孫大人為朝天司爭了光,我們總司衙門與有榮焉。”


    進去坐下之後,自有絲竹歌舞獻上,菜色酒水也都很有格調,並非大吃大喝的地方。可是孫長鳴十分拘謹,心中存著警惕,又暗自解嘲:我還真是不適合這種地方。


    食物口味清淡,孫大人覺得遠不如憨妹的手藝。


    還禦廚退下來的呢,你就給皇帝吃這個?我要是皇帝,還不把你們都拉出去哢嚓了?


    盧方龍隻是勸酒,正事什麽的一直絕口不提,孫長鳴也就耐著性子陪他周旋。終於吃喝的差不多,盧方龍放下筷子,揮手讓舞姬樂師們退下,房間內隻剩下他和孫長鳴,盧方龍問道:“孫大人對目前朝天司的情況,有什麽看法嗎?”


    孫長鳴不動神色:“下官不知大人所指的是”


    盧方龍進一步道:“朝天司本是一家,如今卻分裂為五大勢力,大家各自為政,彼此也不溝通。總司衙門的政令難出京師,這種狀態不正常呀。”


    孫長鳴沉吟一下,單刀直入道:“盧大人可是有意重新整合朝天司?”


    盧方龍沒有正麵回答:“朝天司畢竟是一個衙門,重新歸一是早晚的事情。如今這局麵能夠出現,一是因為總指揮使賀大人閉了死關,二是因為下邊有柳大人和梁大人這樣獨當一麵的英雄。”


    孫長鳴笑道:“下官乃是柳大人的下屬。”


    “柳大人也是朝天司的人。”盧方龍笑道:“若是朝天司重新歸一,柳大人也是要聽從號令的。”


    孫長鳴默然。盧方龍便再說道:“孫大人天縱奇才,本官自認還有幾分眼光,不出三年大人就可以衝擊第六大境,破境之後呢,難道大人還要屈居人下?”


    孫長鳴臉色一變,盧方龍擺手笑道:“孫大人不要誤會,本官不是要挑撥你和柳大人的關係,柳大人乃是我朝天司的幹將。本官隻是點出大人不願意去想的實情罷了。”


    孫長鳴沉吟了片刻,問道:“盧大人有什麽計劃,不妨明說。”


    盧方龍道:“這天下眾人,差不多都忘了我朝天司還有另外一項重要職權。”


    孫長鳴反應了一下,不太確定道:“朝天?”


    “不錯,正是朝天。這是朝天司名字的由來。以前這一項職能,一直是總司衙門操持。每年朝天司都會上祭蒼天,獲得上蒼的一些指點,或者是賞賜。”


    “大吳朝曆史上,曾經有數次危難,都是因為有上蒼提前的點化,才能夠提前避過。可是朝天司已經很久沒有在祭天中得到上蒼的回應了,久遠的本官都快要忘記到底是多少年了。”


    孫長鳴疑惑道:“大人突然提起此事,難道上蒼又有了回應?”


    “不錯。”盧方龍肯定點頭:“朝天司祭天在奉天台上進行,奉天台有一口據說是人族傳承至今,最古老的一口火塘。乃是當年古神教授人族使用火焰的地方。”


    “原本火塘自古至今不曾熄滅,雖無明火,卻始終有餘燼。”


    “餘燼熄滅之後,朝天司祭天便再也沒有得到上蒼回應。但是最近,餘燼重燃,本官雖然沒有資格祭天,但是從火塘判斷,上蒼並沒有真的遺棄我們。”


    “隻要祭天的職權永遠掌握在總司衙門手中,朝天司就不會徹底分裂,五大勢力必定重歸一體!”


    孫長鳴皺眉問道:“誰有資格祭天?”


    “按照朝天司的規製,隻有兩個人,一是朝天司總祭,一是總指揮使。但隻有在總祭空缺的情況下,才會由總指揮使出麵。通常情況下,總祭沒有別的權力,隻負責祭天,但是身份尊貴,便是總指揮使、甚至是陛下,也要禮敬有加。”


    “總祭的職權幾乎是獨立於朝天司之外,和其他人並無衝突。”盧方龍看向孫長鳴:“如果孫大人願意,本官可以舉薦你擔任總祭之職。這樣一來,大人也不會和柳值大人有什麽利益衝突。


    但如果大人還有雄心壯誌相信以大人的能力,必然也可以依托總祭的職務自成一係,同樣不必受製於人。”<!--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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