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宜警惕的後退,靠著牆壁遮掩身形,但這一切顯然非常的多餘。


    那名少年走近一些,仍然是尊敬而禮貌的開口:“需要我為您聯絡路統領嗎?”


    他的眼睛仍然泛白,話語謙恭,卻很機械,好似被設定了程序的播報員,配以最契合的表情,但和正常人相比,仍然怪異而呆滯。


    時宜趕忙搖頭,確認道:“路昭行不在這裏?”


    “不在,統領大人正在指揮作戰。”


    時宜明白過來,近地表那艘母艦是由路昭行指揮的。她趕忙接腔:“不必通知路昭行。我來這裏,是找剛剛那位跟你一起下來的小姐的。”


    她隱隱猜測到,這些孩子根本不會威脅到她。大約和她的既定傳教者身份有關。上次在地底,也是這樣的,雖然指揮官與路昭行之間惡戰一場,但這些基因改造失敗的士兵對待她卻完全是另一種態度。


    他們小心的避讓,槍口從未指向她。時宜可以預想到,傳教者他們之中,多麽的受人尊崇。


    可她的問題,顯然很古怪。代碼31睜大雙眼,應和道:“西爾維婭閣下?”


    “對!就是她!她……人呢?”


    少年的眉峰蹙了起來,很是為難的搖搖頭說道:“我不能告訴你。”


    這裏處處都透著古怪,時宜小心的前進,邊觀察四周,探尋西爾的蹤跡,邊順勢換個話題:“你為什麽說是歡迎我回家?”


    少年停頓片刻,似乎在腦中搜尋良久,這才猶如當機一般重複道:“因為這裏就是您的家園,我是您的家人啊。”


    時宜聽得心神俱是一震,盯著這名少年呆愣了許久,這才磕磕巴巴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個孩子,除了笑容和身量像時佑,但長相及聲音千差萬別,她明知道不是弟弟時佑,但心底仍然滿是希翼的問出了口。


    “我是小佑啊!”


    得到回答的那一瞬間,時宜如遭雷擊,腳步虛浮,飄搖著差點摔倒在地。


    少年趕忙上前扶著她,特別關心的詢問道:“你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我帶你去看醫生。”


    少年的關切,每一句都誠懇至極。


    聽在時宜耳裏,如同驚雷。


    她想邁動腳步,卻是一點也使不上力。腦海裏回蕩的都是上高三那會兒,學業很重,流感來臨,她也不幸中標。


    有一次,父母均不在家,她出去廚房喝水,倒地不起,時佑看到了,小小的孩子,才十四歲,背起她來就跑,嘴裏不停的喊著:“姐,你別怕,我帶你去看醫生。”


    時宜瞬間淚眼朦朧,望向身邊的少年,特別費力的問出口:“誰……給你起的這個名字?”


    代碼31再次沉默下來,思考許久以後,搖搖頭,陷入呆滯狀態:“抱歉,我不記得了。”


    少年開始扶著時宜向營區走去,口氣仍然是關切的重複:“我帶你去看醫生。”


    時宜終於回神,她冷靜的停在原地,鬆開少年的扶持,目露寒光,惡狠狠的問道:“是誰改造了你!”


    幕後的這個人,又或者是這群人,用心險惡,能找到一個長得像小佑的孩子,並且賦予他這樣的台詞,來勾起她的回憶。


    目前為止,關於她的身世,她隻告訴過一個人。


    但她無比的信任那個人,一定不會是他。那麽,到底會是誰,在背後導演了這一切。他為什麽會知道,她家人的名字,以及生活方式。


    少年也很苦惱,悶頭苦思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來答案,隻得歉意的回答道:“我不記得。”


    時宜看著他,心底裏的恐慌慢慢的加大,突然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遊戲,而開發者,像是上帝一般,窺探著她,可以肆意的更改她的人生。


    一問到關鍵部分,少年就回答不了。時宜隻覺腦仁生疼,她指著那名少年,厲聲質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少年卻絲毫沒有被驚嚇道,他仍然謙恭的回答著時宜的問題:“我是小佑啊。”


    時宜一把推開他,踉蹌兩步後,站穩腳跟,聲音淒厲:“到底是誰在主導這一切!”


    那少年還要奔上來扶她,時宜隻覺惡寒,她選擇甩開他,想要向後退去,她必須得離開這裏!


    被推離的少年,突然呆愣了,他的瞳孔不自然的收縮,混濁的部分有一瞬間的收縮,看向時宜,但又似乎不隻是在看她。


    他的反應,無一不是在提醒她,背後有人。


    時宜警覺得豎直脖頸,伸手按向戰甲的飛行助推按鈕,然而,還未動手,脖子已經一涼。


    尖銳的針尖,已經直接紮進了她的皮膚,那樣冰涼的感觸,她不是第一次體會。


    反應迅速的她,快速的一個手刀向後劈去,然而,在她轉身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呆滯了。


    烏色長發如瀑,白皙幹淨的秀顏,柔媚而精明的女人,是……西爾維婭。


    她手中握著一支針劑,滿臉歉意的看向時宜,嘴巴無聲的張開又合上。


    時宜已經意識恍惚,什麽力氣也使不上來了。但她看得很清楚,西爾維婭的口型,大概是在說三個字:對不起……


    她的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看向西爾維婭的時候,眼底裏剛剛蓄積的熱意流淌,慢慢的滑落,素白的臉頰上留下一行清淚。然後,無妄的暈了過去。


    又是一個白茫茫的夢境,時宜在夢中一直努力奔跑,躲避的不知道是雪崩,還是命運。


    當腳底下踩空的時候,她無妄得看向天空,伸出雙手,希翼那裏站著一個人,可以救她脫離眼下的迷障。


    但,那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落入黑暗深淵的前一秒,時宜掙紮著醒了過來。


    她睜開雙眼,看到眼前濃墨一般的黑翼,周身冰冷徹骨,夢境中的無妄,被無限放大,她再也難以壓製自己,嚎叫出聲。


    “啊――”


    很久以後,她終於晃過神來,這才開始打量四周。


    柔和的燈光仍叫她眯眼適應了許久。


    小型的硬板床,是木頭製的,而非金屬合成。周圍很暗,好像有許許多多的置物架。


    她掙紮著坐起來,戰甲已經被扒下來,置於身側,疊放的很整齊。


    她伸手握了握拳,根本使不上力。怒目瞪向牆角暗影裏,一直存在的那個人影。


    “你到底是誰!”


    西爾維婭從怔愣中抬起頭來,打量著時宜,半晌後,平靜的說道:“你醒了?”


    時宜在腦中飛快的搜索,那群士兵聽命於路昭行,不可能對西爾維婭這麽放縱,除非……她是……


    時宜腦子轉的飛快,不停的假設又推翻。西爾維婭能夠自由出入反叛軍的營區,並且被尊稱為閣下,


    身份一定是尊貴的,她口氣平和的問道:“你和上一任傳教者到底是什麽關係?”


    西爾維婭重重的歎口氣,從椅子中站起來,一步步的向時宜走近。


    她的目光,仍然是敏感而纖細的。


    ga膽小、細膩,極為缺乏安全感。天性賦予他們敏感而多愁,善良而軟弱。


    然而,西爾維婭顯然不是這種典型的omega,她富有冒險精神,掌控力很強,有追求,有報複。


    時宜捫心自問,論這些方麵,她壓根不及西爾維婭。


    “你醒了?”


    關切的語調,尾音上揚,既歉疚又無奈,顯示出主人的在意。


    場景和時宜蘇醒於這個星係那天一般,西爾維婭仍然很熱情。隻是,這次時宜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


    黑色晶亮的雙眸反襯著燈光的映射,極為精準的釘在西爾維婭的身上。


    西爾再度重重歎氣,坐到床沿一側,開始小聲的說話:“有什麽問題,問我嗎?”


    時宜捏了捏拳頭,打量周遭。銅牆鐵壁的納米牢獄,隻有西爾一個人,沒有武器。


    她判斷完以後,才開了口:“目的。”


    西爾維婭也絲毫不拖泥帶水,她的嗓音澄澈而輕透,特別和善的說道:“為了救我的哥哥。”


    雖然極力維持穩定,但時宜仍然被這個問題驚訝到了,她反問道:“你哥哥,不是去世了嗎!”


    “哈……”西爾維婭側身看向屋頂,瑩白的光從她周身穿透而出,如同薄紗一般,營造出精致的輪廓:“他隻是長眠於此地而已。”


    時宜難以理解這番話,長眠的意思,難道不就是去世了嗎?


    “我的哥哥西蒙,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西爾的眼底已經湧起崇拜神色,她特別虔誠的向上膜拜著,低低的加了一句:“感謝母星,真的讓我找到了你。”


    時宜心底發慌:“為什麽找我?”


    “你不是已經同意了做傳教者嗎?”


    西爾的聲音,即便在這樣針鋒相對的情況下,仍然是柔弱的。


    時宜搖頭,臉頰上湧起苦澀笑意:“我隻是答應了路昭行,嚐試幫反叛軍與高等文明取得聯係而已。並沒有答應他,做什麽所謂的傳教者。”


    時宜一直觀察西爾維婭的微表情,在聽到這一切以後,西爾仍然是淡然的。


    這恰好證明,西爾維婭早就知道了傳教者是反叛軍與高等文明之間的傳輸紐帶。


    時宜不停的分析著,腦子裏的思維竟然漸漸明晰起來。


    “不管你答應與否。你都是被選召的人。”西爾維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也不在乎什麽高等文明,隻想請你,救回我的哥哥。”


    時宜坐直了身體,心底裏已經沒有被欺騙的憤怒,隻是在看向西爾維婭的時候,總歸是很複雜的。


    她沉靜的問道:“我猜,你的哥哥是上任傳教者,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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