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學校領導帶領一群老師上來樓道驅趕著各班的學生,還有一些老師在清理著塌陷的那段陽台,在周圍畫著警戒線,避免冒失的學生再次踏入險境。樓下,淒厲的警報聲傳來,幾輛警車救護車急急地開了進來停在樓下,車上下來一些白衣大褂人士清理著地下的屍體,幾個警察走動著,檢視著現場。


    “丁玲,王清清,你們帶陳淑君和施雅芳到宿舍歇會。林峰你沒事吧?需要休息嗎?好的,那就先回教室,大家都回教室,任何人不準在外麵停留。”張菁老師臉色沉鬱地走了過來,先安慰了兩個受到驚嚇的女孩,又不放心地安排了兩個同學照顧她們,然後把學生們都帶回了教室。


    “老師,到底是怎回事,為什麽好好的陽台會突然坍塌,以後我們會不會遇到同樣的情況?”進入教室後,一些學生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詢問。


    一些女生帶著哭音道:“太可怕了,以後下課我再也不敢上陽台上了。。。”


    “咱們的教室會不會塌下去啊!”不少學生擔憂地問道。


    胖子陳明輝叫得最大聲:“這教學樓還是去年新蓋的,今天,一位同學的生命輕易地被斷送,我們強烈要求調查事故真相。其實,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些黑心的王八蛋蓋了豆腐渣工程,學校領導難逃幹係。”


    “陳明輝,不要隨便猜測,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張菁老師厲聲製止胖子,然後安慰激動的學生道:“學校對於發生這樣的慘事也是非常痛心的,事故的真相會查明白,大家不要多議論什麽,出了學校在外麵更不要四處宣揚,大家要盡快安下心來學習,”


    張菁嚴肅地訓斥了幾個依然在議論紛紛的學生,等到大家都安靜下來後,才柔聲道:“同學們,大家最重要的事情是學習,請相信老師們會很快調查清楚事故發生的原因,更會盡全力保護好同學們的安全。”


    “張老師,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出人意料地,林峰冷冷地站了起來,大聲反駁了平時很看重自己的班主任的話,麵對一臉詫異的張菁,他平靜地道:“第一:從今天的事故可以看出教學樓存在著嚴重的質量問題,如果讓同學們繼續在這樣危險的地方上課,是對生命的不尊重。第二:這座教學樓是幾位校長聯係的建築公司修建的,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是不是豆腐渣工程,大家現在也能清楚地看到。所以,老師承諾盡全力保護好同學們的安全,我個人很不信任,在事情沒有徹底調查清楚前,我拒絕上課。另外,我相信張老師對同學的關心愛護是出自真心,但您不代表學校所有的老師,更不代表領導的想法,為了同學們的安全,我懇請您允許同學們離開教學樓。”


    林峰本來是一個很冷靜很沉穩的少年,但今天在遭遇了死裏逃生的惡劣事件後,他終於憤怒了。


    “林峰說得對。。。,強烈要求停止在危樓上課。”大家齊聲呼應著他的話,今天那場震撼人心的塌陷已經給學生們的心理帶來深深的恐懼,沒有什麽事情比生命更重要了。


    得意門生反駁自己的話,張菁並沒有生氣,其實在剛才領導給老師們布置任務時,出於強烈的責任心,她曾反對過這種草率的安排,而學校領導為了擔心事態擴大,竟然在發生嚴重的事故後,還要學生呆在危樓裏正常上課,這也太兒戲了。但是麵對領導強硬的命令,她的反對很軟弱,最後無力的張菁隻能違心地去安頓激動的學生。


    張菁欣慰地點點頭,同意了林峰的建議,豁出去了,與其出了事受良心的責備,不如盡快讓學生們脫離危險的境地,於是她馬上宣布3班停課,在學校沒有做出合理的安頓前,大家先在教學樓外等待消息。


    “停課,停課,堅決不呆在危樓!”同學們歡呼著,收拾好各自東西,出了教室。隔壁幾個班的老師正口幹舌燥地安撫著鼓噪的學生,沒想到外麵突然傳來3班的吼聲,早已經按捺不住的學生們再也不聽老師沒有絲毫說服力的安慰話,立刻跟隨著出了教室,不片刻,整個5樓上的所有班級學生全部走*,隻剩下麵麵相視的老師們苦著臉毫無辦法可言。


    到了後來,在先起學生的帶動下,整個新教學樓的學生都走得光光,大家按照各自班集體在教學樓外的廣場前聚集成一塊塊密密麻麻的人堆,群情激奮地議論著。整個文河中學,一半的學生罷課了。


    事情鬧大了,學校某些領導想隻手遮天,現在也是無能為力。到了中午的時候,聞訊趕來的電視台記者又湊了一份熱鬧,當看到那些拿著長短炮和攝像儀器的無冕之王時,一些早已經緊張萬分的領導差點暈了過去,臉色灰白下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這下徹底玩完了!


    很快,在教育局領導緊急趕來後,事情被迅速地解決:學生停課三天,教學樓質量進行嚴格調查,對某些學校領導責任進行嚴肅處理,死亡學生家庭由教育局親自出麵安撫。受驚的林峰等人也有幸被幾位局長大人接見。領導們很親切地問候了他們的身體狀況,三人隻是腿上被擦傷一點,局長們卻是小題大做地甚至要他們住院治療,最後在三人堅決地拒絕下,才辛苦地擺脫了領導的好意。


    “林峰”施雅芳叫住了正要騎車回家的林峰,她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今天。。。。今天謝謝你!”


    林峰微笑道:“怎麽那麽客氣,都是同學,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反正。。。非常感謝你。。。另外,我也為先前自己的言行向你道歉。”施雅芳目光複雜地看著林峰,猶豫半響道:“其實。。。。我很多時候並不是故意和你作對。。。。,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樣。。。。。”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中已經帶了絲哭聲,林峰安慰道:“明白,我不會怪你的,有時候人都會做一些自己心裏其實並不情願做的事情。沒關係的,大家是同學,以後可是一輩子的朋友,我不會計較的。”


    “你。。。我。。隻是同學,隻是朋友嗎?”施雅芳眨著紅紅的眼睛勇敢地盯著少年。


    “恩,以後或許會成為好朋友。”林峰坦然地笑道。


    施雅芳臉上露出明顯的失望神色,鼓足勇氣道:“我不希望隻是。。。好朋友,我今天想對你說的是,高暢並不是我的男朋友,雖然他對我有意思,但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我故意和他在一起,其實。。。其實是為了氣你。。。,你。。。你知道我的。。。心。。嗎?”


    林峰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


    施雅芳臉色紅得幾乎要滴血,喃喃道“其實我一直和你作對,就是想讓你注意到我。而之所以要找帥氣的高暢,也是想刺激你,想讓你主動說歡喜我。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我就算睡覺的時候,夢中也全是你;我看書,書上的字卻全成了你的名字;就算我罵你的時候,其實心中還是喜歡得要命,這些你都知道嗎?”


    林峰為難地看了眼激動的女孩,想說真話又怕傷害她,猶豫片刻還是硬著心腸道:“雅芳,在初中那一段甜蜜的記憶,我永遠不會忘記,但是一切都過去了,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隻留下最美麗的回憶。我們還是做朋友好吧。”


    “那。。。你在陽台墜落的時候為什麽。。。救我。。。為什麽救我。。。?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救我的,你說是啊?”施雅芳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地喊道。


    “雅芳,請你冷靜一點!”林峰沉聲道:“說實話,當時我也很害怕掉下去,深深地恐懼著死亡,但是我的內心不允許我選擇自私和逃避,就算你是一個陌生人,我不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在自己麵前凋落。那樣的話,良心的譴責將使我以後永遠不得安寧。以前,我是對你有過那種朦朧的感情,但是它還沒有來得及綻放花朵已經因為一些無奈的原因而凋謝,所以,我救你不是因為喜歡你,希望你。。。能明白。”


    施雅芳眼中不停滾動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臉上露出一種黯然神傷的失望,呆立片刻,女孩傷心地微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以你現在的條件,我這麽壞的脾氣你肯定不會喜歡我。林峰,我隻求你一件事,不要為我以前的任性介懷,請原諒我以前的不懂事,我們以後做一個好朋友,相互關心,相互鼓勵,還像初中時候那樣,好嗎?”在經曆過生死危機後,女孩似乎在一天內就長大了。


    “其實,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好朋友,沒有變過!”林峰感歎著,然後微笑地伸出手來。施雅芳高興地笑了,也伸出手來,兩個人似乎回到了幼稚的初中,兩隻手親密地疊起來,這份承諾,一萬年不變。


    施雅芳帶著傷心又歡喜的複雜心情離去了。林峰有些傷感地看著女孩遠去的窈窕背影,記憶沉入了往事的回憶中。


    很小的時候,林峰就失去了父親,上學後,雖然認識了一些小朋友,但長久形成的習慣,使得林峰有些孤僻,不容易結交朋友,大多數時候,小朋友也不喜歡和冷冰冰的林峰一起玩耍。


    升入初中,剛從自閉中走出來的冷漠少年,偶然的機會結識了同班的小姑娘施雅芳,起因是一次下學回家的時候,林峰和施雅芳驚奇地發現原來兩人是相隔不遠的鄰居,施雅芳家就在離開林家不遠的一處居民小區裏。於是,經常一路相隨著回家的兩人,自然而然成為了關係還算可以的朋友。


    那時,林峰和施雅芳還在郊區的一所普通中學上學。學校環境很不好,經常有一些附近的技校學生來打架搗亂,逗引漂亮的小姑娘更是他們最愛的遊戲。


    初二時,已經長成嬌麗可愛小女孩的施雅芳,不幸地成為了他們的目標。三番五次的糾纏騷擾下,施雅芳被他們搞得不勝其煩,但又怕報複而不敢告訴老師和家長,這就更加助長了小混混們的囂張氣焰。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當施雅芳路過一條偏僻的小巷時,早已經等候多時的三四個小混混圍了上來,堵住了她的去路,為首的一個滿頭黃毛的家夥,非要逼她當自己的女朋友。這可嚇壞了當時才十四五歲的小女孩。施雅芳驚懼地哭泣起來,彷徨的她像落入狼群的小羊羔一樣無助。


    這時,林峰出現了,冷漠的少年看清楚情況後,二話不說,抄起地上一根木根就衝了過來,衝動的下場就是雖然趕跑了小混混,但是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臉腫,被嚇跑的黃毛對他的評價是:一條瘋狗。


    其實,那還是林峰第一次打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那麽樣的狠勁,當時情況下,他隻是覺得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被欺負,在一副冷冰冰的外表下,他內心其實非常重視不多的幾份珍貴友情,而且,當時嬌弱的施雅芳楚楚可憐的樣子,確實也引發了正處於發育中的男孩子心中的豪氣。


    從這次事件後,施雅芳對林峰的態度明顯親熱起來,兩人很快成為了好朋友。


    那時的施雅芳已經有點驕傲的毛病;為了在小姐妹中爭麵子,也為了顯示自己的魅力,和姐妹們打賭,要一個禮拜時間拿下班裏的沉默帥哥—胡路的心,讓他死心塌地喜歡上自己。


    漂亮的女孩追男孩子要容易得太多,沒多久,單純的葫蘆已經被她捉弄得神魂顛倒,經常在一起親密交談的兩人,漸漸成為同學們議論的焦點。一次三人出去遊玩時,林峰還傻嗬嗬地開他們的玩笑,葫蘆雖然被說紅了臉但還是默認了林峰的話,可施雅芳卻大發脾氣,其實當時情竇初開的女孩,卻是對林峰有著好感。


    隨後,林峰無意間知道了女孩們打賭的事情,大怒下,他先去找施雅芳,要求她不要再玩這樣無聊的遊戲,並且要和葫蘆說明真相並鄭重道歉。其實他這樣做,一方麵是為了葫蘆不再泥足深陷,令一方麵也是為了驕縱的女孩好,畢竟論親近關係,他更關心好朋友施雅芳一些。


    但驕傲的施雅芳卻是非常生氣,本來她就為林峰木頭一樣不解風情的態度鬱悶,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同學來辱罵自己,敢情自己在他心中沒有一點地位。於是她一賭氣,偏就不答應林峰。這個時候她對賭約已經毫不感興趣,葫蘆喜歡不喜歡上自己更是不再關心,如果林峰能軟語相求的話,歡喜下,她可能立馬就會答應。因為能讓高傲的林峰低下頭來求自己,那就表示他心中還是在意自己的。這是女孩的古怪邏輯。


    林峰如何可能向她哀求,本來這件事就是女孩的不對,開玩笑也沒有像這樣亂來的。他本來以為自己說穿真相後,施雅芳會很羞愧,卻沒想到她還理直氣壯地認為自己做得很正確。憤怒下,林峰說話也強硬起來,於是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施雅芳更是發了狠話:賭約快要到期,她還想著和女孩們收取賭注,林峰要敢插手多管閑事,那麽兩人以後就不是朋友。


    林峰根本沒有理睬她的威脅,毫不猶豫地把事情告訴了葫蘆,並安慰胡同學不要把這個玩笑放在心上,畢竟施雅芳是一個很孩子氣的人,其實她並不是有什麽壞心眼。


    聽完事情的真相後,臉色死灰的葫蘆並沒有說什麽話,此後也沒有對施雅芳興師問罪,這位同學變得很沉默,不久就綴學出去打工了。


    過了一段日子,林峰和施雅芳還是誰也不理誰,兩個人都很驕傲,誰也不想主動低頭。林峰倒不是小家子氣,但是他忘記不了葫蘆同學的消沉,成績挺好的一人就因為女孩的賭約而被打擊最終放棄了自己的學業,他對施雅芳的這種無聊玩笑很有意見。


    最終,還是施雅芳低了頭。一段時間的煎熬,讓她意識到了自己對林峰的那種朦朧的愛慕越來越深厚,沒有林峰相伴的日子,她感覺自己六神無主,整天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於是,女孩忍著羞澀的心情,找林峰主動坦白了感情。


    但是她的這種做法大錯特錯,她對感情的表白太急躁,一方麵林峰對她先前的做法很不滿意,覺得她以傷害別人的感情來開玩笑實在很不道德,所以心中對她還是有點芥蒂的;另一方麵,施雅芳是一個外向大方的女孩,但她沒有考慮到林峰的內向性格,如此主動直接地表白感情,很容易就讓林峰想到葫蘆的前車之鑒。他憤怒地認為女孩這回又是想拿自己開玩笑。氣憤下,林峰毫不考慮地出口嘲諷了她幾句,認為她對感情一點都不懂,很幼稚很驕縱,喜歡踐踏別人純潔的感情來達到自己取樂的目的。


    羞澀而深情的表白卻換來冷嘲熱諷,施雅芳的心碎了,女孩傷心地哭了起來,沒有解釋什麽,掩麵跑走。


    接著一連數天施雅芳沒有來學校,林峰雖然惱恨她的惡作劇,但還是有點關心女孩,其實當時在他的心中對女孩也有一定的好感,於是他轉彎抹角詢問了幾個與之相熟的女同學,才知道她生病了,似乎病情很嚴重,過了大半個月,施雅芳才回到學校,不過她對林峰的態度從此以後變得很冷淡。


    病好後的施雅芳變得更加高傲和不可理喻,常常因為一些小事就和同學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她竟然和學校外的一些小混混開始來往。林峰幾次想勸勸她,結果女孩高抬著頭,哼一聲就驕傲地離去,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就這樣,兩個人徹底地斷絕了曾經很親密的關係,初中最後的一年裏,他們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而在畢業的時候,林峰終於也知道了施雅芳的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讓他很是自責,但失去的已經失去,傷透的心也無法再挽回。


    升入高中後,兩人的關係稍有緩和,但是施雅芳處處想要和他作對,而此時因為往事的愧疚,林峰竟然對女孩產生了一種暗戀的情感,也導致他處處忍讓。隨後兩人之間就發生了一連串的衝突矛盾直至今天陽台塌陷事件後女孩的醒悟。


    林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心中如卸下千斤重擔,全身上下有一種異常輕鬆的感覺,他欣慰地吐出口氣,往日種種已經如雲煙消散,現在施雅芳心結已開,自己的愧疚也減輕許多,希望大家以後能再次成為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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