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各忍村排出的聯合敢死隊失敗後, 他們再次偃旗息鼓,不知道是在醞釀著什麽大招。老實說我還挺期待的, 在目前全世界遍布著我的信徒的情況下,這些忍者們想要如何反擊,這真是個吸引人的問題。


    而悠一也終於能從病床上爬起來,他到我這邊來報道時我正坐在走廊上望著外麵的小雨發怔。


    這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在下雨, 雨一直不大, 但是天空始終烏雲密布沒有放晴。院子裏的櫻花樹都在這場雨水下掉完了花瓣,隻有葉子在樹枝上抖動,樹下的草地裏一片密布的粉白。


    “鏡大人。”


    我回頭看向單膝跪地的人:“啊悠一, 身體好了嗎?”


    “已經沒有大礙。”


    “真是辛苦你了, 被我那個任性的弟弟打傷……斑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比起說話更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我笑了一下, “五年前我離開族裏的時候他就是那樣,沒想到現在還沒變。泉奈和千手柱間應該也很頭疼吧,都是群不省心的家夥們……”


    悠一垂著頭, 沒有說話,安靜地聽我說完。


    我自言自語說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悠一在等什麽,拍拍自己頭覺得我真是悠閑過頭了,或者說一直等著那些忍者們放大招,也懶得思考其他事。幹咳幾聲,對悠一道:“你再休息幾天吧,暫時不用管那些反對者。”


    青年一直像石像一樣一動不動聽我囉嗦了許久, 直到聽到這句話,他才動了動身體,微微抬頭露出削尖的下巴:“……為什麽?”


    “因為那些狂熱的信徒已經開始自發行動起來,驅趕殺死他們口中的異端了啊。”我拖著下巴,再度望向細雨朦朧的院子。


    在我用火刑處死了那個風之國的女忍後,狂熱派的信徒們就好像被打開了什麽開關,或者說被釋放出他們心中的野獸,開始變得極端起來。在此之前他們隻會用言語攻擊那些不信仰淨土大神的人,現在卻會用各種武器殺死。似乎對於他們來說,不信仰淨土大神就是對他們本人的冒犯。


    狂熱派表現得比我設想的還要崇敬淨土大神,無論是妻子孩子還是親朋好友,在狂熱的信徒眼中,隻要是不信仰大神的人就是該死的罪人,就必須以死向大神謝罪。


    當然,其中也有些人是抱著私心。


    這些人把他們以往的仇人定義為異端,借著這個名頭號召其他信徒幫助他殺死他的仇人。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殺戮和死亡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這個世界上上演,我的探子們每天都會把各種各樣的死亡訊息傳遞給我。我欣慰地看到這些消息——這次他們總算不需要借助忍者的手,可以親自手刃自己的仇人。


    殺人的感覺如何?


    從未沾染過鮮血的手一旦有了人命還能洗得幹淨嗎?


    我抬起手,仔細打量著這隻關節處布滿老繭,手背手心都有陳年舊傷疤的手。


    這是,我自己的手。


    殺了無數人的手。


    “悠一,問你一個問題。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嗎?”


    身邊的青年許久沒有回答,他皺緊眉頭苦思冥想,似乎我的這個簡單問題比讓他去暗殺火之國大名還要困難。


    最終,他遲疑著回答我:“不……太記得了。我第一次殺人……不記得是什麽感覺了。”


    我歎了口氣,虛虛扣緊五指,把手握成拳頭:“是麽,我也不記得了。”


    上輩子的事暫且不說,這輩子第一次殺人,我已經記不清了。當時殺的是誰,長什麽樣子,我是什麽感覺有什麽反應,統統不記得了。


    記憶好像突然缺了一塊,有一段慘淡的空白。


    我聞了聞自己的手:真是從指甲縫裏都透著血腥味。


    我殺人無數,也有無數人想殺了我。


    可我到現在還活著。我為什麽還活著呢……


    “總之,趁這幾天休息一會兒吧,悠一。”我側過頭,有幾縷頭發落下來擋在眼前。透過漆黑的發絲我望著青年,“生命是很短暫的,一定要趁著有時間多享受一會兒。”


    “……好的。”他還是很遲疑,抬頭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這樣的反應對於向來漠然的他來說十分罕見,我不由得來了興趣,坐直了身體:“怎麽啦?沒錢嗎?”我開始在自己懷裏掏掏掏。


    “不,不是的。”悠一馬上製止我的動作,接著繼續吞吞吐吐,“我……隻是……您說享受,我……花子正在城裏的日輪旅館等我。”


    我手一下停在懷中,我望著他微微睜大眼嘿了一聲:“是嗎,那就是說……”


    “……”悠一垂下眼簾,眼睛看著膝蓋邊的某一塊木板,蒼白的臉孔似乎微微泛起了紅色。


    “真是恭喜啊。”我還是把錢袋掏了出來,扔給悠一,“拿就拿著這些錢好好享受去吧,這幾天你也不用忙了,也算是我這個老板送給你們兩的賀禮。”


    悠一手忙腳亂的接下了那個錢袋,再匆匆向我行禮之後離開,我注視著他難得慌亂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我還真沒想到,悠一和花子在一起了。他們算是我唯二的直屬手下了,之前一起同行執行我交給他們的任務,悠一負責鏟除反對者,而花子負責傳教,那麽感情就是在那時候產生的麽……


    還真是羨慕呐。


    看來要安排的人有多了兩個。


    一陣翅膀的撲扇聲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抬頭:一隻翅膀尖端雪白的蒼鷹正徑直向我撲過來,然後翕動著翅膀抓住我抬起的手臂,蒼鷹的利爪上綁著一個小小的竹筒。


    打開竹筒,倒出裏麵的密信,一目十行看完,一邊看我忍不住挑起眉毛:“沒想到啊……”


    看來今天給我的驚喜遠不止悠一和花子的事,信裏麵密探向我報告,木葉忍村的千手扉間發明了一個忍術,可以召喚死者重現於世。就在前不久,他成功召喚了風之國大名亡故的兒子,讓父子兩得以相見。盡管亡者停留世間的時間有限,但也算了了大名的一樁心願,風之國大名當場答應站在忍者這邊,會盡全力控製住風之國境內淨土大神的信徒。


    他是第一個敢直言宣布背棄淨土大神的人,在這之後要麽他被憤怒的狂熱派信徒撕成碎片,要麽活下來成為忍者們的幫手。


    但不管怎麽樣,風之國大名立場的轉變成了一個信號。


    在之後的好幾個月裏,不斷有淨土大神的信徒站出來質疑同伴們屠殺異端的暴行,這些還算理智的貴族平民們開始反思自己,反思教義,然後他們驚恐地發現,那些狂熱派的教徒們已經聽不進他們這些朋友兄弟的勸告,變得六親不認,隻認信仰和神明。千手扉間成功地用一個前所未聞的忍術,挑開信徒中的隱患,進而促進了這個隱患的爆發,試圖讓敵人們自己先亂起來。


    這招幹得漂亮,無論是千手扉間的忍術,還是忍者們在信徒隊伍中挑撥離間,他們的確讓淨土大神的信徒先互相殘殺起來——


    狂熱派指責理智派被“異端”蠱惑,背棄大神,而理智派認為狂熱派太過極端,違背了大神原本幫助世人的本願。雙方吵得不可開交,而且吵著吵著就動起手來。


    對於這件事,我抱著無所謂的旁觀態度,冷冷望著這些人為一個並不存在的神明殺得你死我活,同時心中有一種詭異的暢快感:


    看啊原來你們就是這樣用忍者的,為了滿足你們的**促使忍者不斷戰鬥陷於憎恨的漩渦,現在終於可以讓你們這些人自己感受一下殺和被殺的痛苦,感受一下憎恨的滋味。


    人真是一種容易被挑撥的生物,隻要掌控住那幾個為首的人,稍微撥弄幾下就能讓他們互相仇視傾軋。


    創造美好的是人,創造苦難的也是人,無論是忍者,平民還是貴族,從本質上來說,我們都是人啊。


    是人,就逃不過人性,就要屈服於天性。


    忍者們彼此仇視殺戮了這麽久,現在出現了共同的敵人又會放下以往的仇恨,創造奇跡。


    無論是創造出穢土轉生的千手扉間,還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勸服信徒的千手柱間泉奈,亦或者是那些幫助受苦平民解決問題的忍者們,他們倒是真的做到了消除隔閡,並肩作戰。


    隻是,這樣的和諧又能持續多久呢?


    當外敵消失的時候,彼此的猜忌又會開始吧。


    到那時候,戰爭又起,仇恨再生,又陷入了之前的黑暗循環中。


    要想讓忍者們始終像現在這樣團結,就必須給他們找一個始終威脅他們生存的外敵。


    淨土大神的信徒們不會這樣輕易被消滅,隻要有一個信徒在,它的教義還會傳承,普通人對忍者們的敵視就不會消失。


    這是其一。


    其二的話……暫時的我還沒想好……


    吐出一口氣,我看著八咫鏡裏自己的臉孔笑了笑,對鏡子裏的男人說:“如果在你死前還想不到的話,你會不會死不瞑目呢?還是放手吧,你做的足夠多了。“


    鏡子裏的青年望著我,他的眼睛一片不詳的血紅,在這片猩紅中兩邊各有三顆黑色勾玉懸浮其中。


    這就是寫輪眼。


    六道仙人的眼睛,宇智波一族的驕傲。


    也是我的力量來源。


    催動瞳力,黑色勾玉飛速旋轉起來,最後連接在一起構成繁複如星的圖案。


    我失去了這麽多,才得到了如今的力量。


    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自己不當什麽忍者,不要這雙眼睛,我情願,跟那些死去的人安靜生活在一個村子裏……


    閉上眼,身邊似乎出現了許多我熟悉的人影,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出現,把我包圍在其中——


    森川焰,宇智波輝,二哥,葉,大哥,父親,母親,老師,智誌大叔……


    這些死去的人用他們的眼睛注視著我,而我也注視著他們。


    忍不住向這些虛幻的人影伸出手,不自覺張開口:“我……”


    “宇智波鏡!去死吧!!!”


    猛地睜開眼,我側身翻滾,手在地板上一撐,站了起來,看清楚突然襲擊我的人——


    出乎我意料,攻擊我的並非是什麽忍者,也不是什麽武士,而是一名穿著華麗黑發如瀑的侍女。


    我認得她,她似乎是青雉手下的一個侍女,還曾經給我送過食物。


    可如今,為什麽她要用這樣憤怒仇恨絕望的眼神瞪著我,就像那些曾經被我殺死的人?


    “你……”


    侍女握著一柄小刀,望著我喘著粗氣。


    “你的什麽人死了嗎?”我捧著八咫鏡問道。


    眼淚忽然從女人的眼睛中湧出,幾顆晶瑩飽滿的淚珠瞬間劃過臉頰,滴落在地板上濺起幾朵淚花。


    “我的戀人……我的愛人……隻是因為說了一句異端們真可憐……就被你的信徒們


    “活、活、燒、死、了!”


    侍女閉上眼大哭著揮刀向我衝來:“去死吧——”


    我站在原地不閃不避,看著那把刀刃反光的小刀向我直刺而來,銳利的刀尖離我的眼睛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眼前。


    無論是什麽攻擊,在現在的我麵前都是徒勞。


    我凝視著女人,在她瞪大凸出的眼睛裏看見自己冷冽如冰的臉孔,像是繁星般紅黑交織的眼睛:“死去的話,就能見到你的戀人了。”


    啪嗒一聲,小刀脫手而出,掉落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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