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找到宇智波鏡的屍體的時候, 那個任性妄為的家夥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黑衣黑發的男人躺在碎石亂坑中,頭發散亂, 雙目緊閉,表情安詳,嘴角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三哥走的時候是笑著的嗎?他……看見了什麽嗎……


    斑凝視著那具屍體,站在幾米開外,一動不動。他身後的千手柱間滿臉擔憂, 欲言又止, 最後千言萬語隻化為了一句好友的名字,虛弱地飄散在戰後的空氣裏。


    此戰前,當千手柱間準備寫信給宇智波鏡邀戰時, 他開始是沒想到過讓斑也加入進來。不, 毋寧說,他希望宇智波斑不要參加。親手殺死自己的哥哥什麽的, 也太殘忍了。可是,斑堅持在邀戰書後署上自己的名字,泉奈也支持斑。


    那個眼睛上綁著繃帶的俊秀青年甚至說:“我將自己的眼睛給斑哥, 就是為了讓他把三哥帶回來。”


    “可是,”明知道泉奈看不見,柱間依舊一臉嚴肅,“宇智波鏡他自己願意回來嗎?”


    一句話,讓宇智波家的兩兄弟都沉默下去。


    千手柱間也希望那個厲害的家夥可以回來,回到木葉村,回到他的家人, 他的族人身邊。


    但是,那家夥,宇智波鏡,他自己並不願意啊。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為什麽一心將自己逼上死路,這些問題的答案,千手柱間都不得而知。


    他隻知道,他的好友斑一直在追尋著鏡的背影,想要把他從深淵裏拉出來。


    柱間願意和好友一起努力,可是,他心中清楚,他們的努力是一方麵,宇智波鏡是否領情就是另一方麵。


    他的弟弟千手扉間也表示讚同:“太亂來了。現在木葉村最強的就是哥哥和斑,要是你們兩一起出事的話,那木葉就……”


    完了。


    在場的四個人都明白扉間沒說出口的那個詞。


    “如果我和柱間都失敗了。”沉默片刻,斑開口,一字一頓,口齒清晰,“不光是木葉完了,整個忍界都會完了。”


    的確,連目前公認的兩個最強忍者聯手都無法打敗宇智波鏡,那除非是六道仙人複活,否則忍界真的無人可以阻止那個男人。


    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他們兩不僅是木葉最後的希望,也是忍界最後的希望。


    基於這一點,在斑說完那番話後,無人再開口。無論是柱間還是扉間,都無法在開口勸阻斑——成敗皆在此一戰!


    結果,他們真的成功了。死亡的是宇智波鏡,活下來的是斑和柱間。


    他們兩都活了下來,然後注視著同一具屍體,黯然不語。


    千手柱間想到的是和這位曾經的宇智波族長通信時,對方提到的對木葉村的構想。當時千手柱間以為對方是跟自己同樣的想法,後來才發現,他自己是認真的,而宇智波鏡純粹是抱著開玩笑的態度提起。


    宇智波鏡並不在意木葉到底能否真正建立,他的想法好像一直都無人可以理解。


    無論是柱間,還是他的兩個弟弟,即使聰明如泉奈,也隻能在事後隱約明白鏡的目的和想法,當事情發生時,除了宇智波鏡本人,其他人都隻會措手不及。


    那個男人就是這樣一個看似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但每一步都有他自己想法的人。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會創立起一個遍布大陸的神教,將大部分的平民貴族甚至少數的忍者都籠絡到自己麾下。


    神使大人,那些淨土神教的信徒們是這樣稱呼他的。


    偉大的神使大人,無所不能的神使大人,高貴神秘的神使大人,神在人間的代言人,行走於世的神眷者。


    這些都是宇智波鏡,那個本身是忍者,後來卻鼓動其他人孤立迫害忍者的人。


    一開始千手柱間還真的考慮過宇智波鏡是否真的瘋掉了,還是泉奈第一個發現了宇智波鏡的意圖——他希望以此來使忍者覺醒,讓忍者們意識到,掌握了力量的他們不用匍匐在貴族身下,他們自己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宇智波鏡並不是想要忍者滅亡,他是希望忍者覺醒。


    “可是,如果我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話,”聽了泉奈的分析,千手扉間眯起紅色的眼睛,表情依舊很難看,“那我們就會被他的神教迫害致死。”


    如果他們死守著六道仙人不對普通平民出手的戒律,如果他們死守著忠於大名忠於貴族的信念,他們就會死,一定會死。


    “三哥就是這樣極端的一個人。”泉奈卻表情淡然。


    千手柱間撓撓頭,也不是很生氣:“雖然極端,可是我很佩服他。”


    “那是當然的了,”宇智波斑冷笑,“除了他,誰會做到這一步。”


    是啊,除了宇智波鏡,誰敢把自己當做全忍界的公敵,誰敢站在所有忍者的對立麵。


    宇智波鏡,真是個驕傲又狂氣的家夥。


    他比任何人都活得要任性,也比任何人活得要……自我。


    現在這個驕傲狂氣的人已經死了,死在千手柱間和他親弟弟的聯手下。


    大部分的忍者不會明白他的所作所為,他們還是會以為他是大魔王,是那個必須要打倒的反派。


    現在隻有千手兄弟,和宇智波家的少數人明白他成立淨土神教,壓迫忍者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魔頭,也不是瘋子,他是個英雄……


    “應該讓其他人知道這一點。”千手柱間注視著那個麵帶微笑死去的男人,喃喃著說。


    “什麽?”斑如夢清醒,不理解柱間這句話的意思。


    “應該讓其他人明白,”初代火影,千手一族的族長深吸一口氣,“他,宇智波鏡,是個英雄。應該讓他們明白,他的苦心。”


    柱間本以為自己的提議會得到斑的讚同,沒想到好友漠然片刻,對這個提議嗤之以鼻:“別開玩笑了。”


    “什麽?”這次輪到柱間疑惑。


    “三哥做這些事,壓根就沒想過讓別人理解。”斑走過去,將男人的一隻手臂繞在自己的脖子上,架起那具冰冷沉重的屍體,“他隻是遵循著自己的想法,壓根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斑……”


    “無論是離開家族,還是成立神教,亦或者是成為忍界的敵人。他從來沒考慮過其他人對他有什麽樣的想法,他就是個任性過頭偏執過頭的混蛋。”


    千手柱間走過去,給斑搭了把手。聽到好友這樣咒罵他的哥哥,忍不住苦笑:“哎,算了吧,他都……”


    “死了是麽。”斑冷笑,“就是因為他死了,我才能指著他的鼻子好好罵一頓。”


    宇智波斑側過臉,望著近在咫尺的、和他有五分相似的屍體的臉孔:“我想說這句話很久了,宇智波鏡,你就是個混蛋。”


    千手柱間覺得自己眼花了,不然為什麽會看到斑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淚光呢?


    他從未見到斑哭過,以至於以後的好幾年時間裏,柱間都以為當時是他的眼花,直到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他才從斑本人那裏得到親口承認——


    那個時候,一向驕傲到無以複加的強大忍者,真的差點流淚。


    最後,宇智波鏡的屍體還是被他們兩帶回了木葉。


    一些木葉村人對此頗有微詞,但是被千手柱間鎮壓了。


    宇智波族裏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但是那些人轉眼就被斑找了個借口暴打一頓,這還不算完,被打完他們還被泉奈族長叫過去“喝茶聊天”出來的時候腳步都是虛浮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宇智波鏡棺材下土的那天,竟沒有任何人敢提意見。


    木質的棺材裏,俊美凜冽的男人躺在白色布料上,雙目緊閉,麵容安詳。他散開的頭發已經被重新束好,搭在一側肩膀上,雙手交疊放置在胸前。


    斑和泉奈站在棺材邊,後者的眼睛尚未完全複原,依舊綁著繃帶,隻能靠手指感觸他哥哥的遺容。


    “三哥是笑著的呢。”泉奈細長的手指輕輕搭在男人的嘴角邊,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一片靜默肅穆中,隻有斑應了一聲。


    “……那就好。”泉奈收回了手,和斑一起將棺材蓋推上合攏。


    送葬的隊伍蜿蜒漫長,經過柱間的努力,不少木葉村的人自發地前來參加這個從未加入過木葉的忍者的葬禮。


    所有人都穿著一身黑衣,手執白花,在棺材放入泥土中後挨個上前和死者告別,他們中很多人其實從未見過宇智波鏡,隻從長輩的口中遐想這位忍者馳騁於戰場的英姿。


    他曾手握長刀,一人斬百人。


    他曾召喚睜著猩紅的眼睛,屠殺敵人,宛如地獄中的惡鬼。


    他曾憑一己之力,覆滅整個家族,乃至傾覆整座海島。


    這就是宇智波鏡,一手創立了一個教派,一人就可對決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聯手的人。


    現在他沉眠於宇智波族的墓地裏,和他的父親母親,他的兄弟,他的老師朋友,一起安睡。


    紛紛揚揚的白花落下,很快便蓋住了深色的木質棺麵。


    隨即同樣深色的泥土覆蓋在白花上,一層又一層,現場隻聽見鐵鍬鏟土的沙沙聲。


    然而很快,一個細細的抽泣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站在眾人最前麵,離墓坑最近的斑回頭,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哭。


    出乎他意料,讓開的人群後麵,是一張漂亮又成熟的臉——


    “櫻子姐?”


    女人有些尷尬,衝斑和泉奈點點頭,不是她在哭,在哭的是……


    她身邊的孩子。


    那個同樣擁有鏡之名的小男孩。


    那個孩子紅著眼圈滿臉淚水,發現自己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後立刻漲紅了臉。


    斑歎息一聲,走過去,牽著他的侄子走到三哥墓前。而泉奈摸索著蹲下|身,用袖子給孩子擦幹淨臉,然後摸了摸他的頭:“謝謝你。”


    小男孩吃了一驚,臉漲得更紅了,低下頭:“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


    斑拍了拍他的腦袋,望著已經徹底填平的墓坑:“沒關係,總算還有人能為他的死亡哭泣……”


    他說的又低又快,連小男孩都沒聽清這個一頭炸毛的叔叔到底在說什麽。隻有泉奈,因為失去了視力反而其他感覺更加敏銳,衝斑偏了偏頭溫和地笑了。


    斑望著弟弟的笑容,讀懂了他的未說出口的話:是啊,總算除了他們兩,還有人為他的死亡悲傷到哭泣。


    一滴冰涼的水滴落到斑的臉上,讓他略微吃驚地抬起頭——


    頭頂傳來沉悶的滾雷聲,從早上就烏雲密布的天空終於下起了雨。


    雨絲很快從細弱變得密集,雨點不斷從鉛灰色的天空落下,大滴而冰涼,砸在臉上甚至稍稍有些疼。哀悼的人群騷動起來,大家紛紛往最近的建築裏衝去。


    斑也抱起小男孩,和泉奈櫻子姐一起衝回了家中,敢跟著一起過來的也隻有千手兩兄弟。


    十分鍾後,千手柱間捧著熱茶,頭頂一塊毛巾坐在走廊裏,望著院子裏嘩嘩直下的大雨感慨:“這雨怎麽說下就下,還下得這麽大。”


    宇智波斑盤腿坐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用毛巾擦著自己的頭發。


    而千手扉間站在他哥身邊,一邊遞給泉奈一杯茶,一邊踢了他哥一腳:“喂,把頭發擦幹啊。”


    屋子裏,櫻子姐則給鏡擦著頭,同時囑咐他:“喝慢點,別嗆了。”


    斑看著這群人,聽著外麵如注的雨聲,感到一股無言的溫暖包裹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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