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所以你就以找家教為名騙在校大學生?”“這種行為很變態的?”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說完,夏木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天嚇到了你吧!”李先生很抱歉的說著。


    兩個人聊了很久,李先生聊完自己又講很多他兒子李天航的事情,他說今年李天航已經13歲了,一直都由李先生老母親照顧著,父子二人五年未見,書桌台上的照片也是5年前臨走時照的。“二姐告訴我,這孩子現在特別自閉,年齡越大越不合群。”話沒說完李先生就已經淚流不止。“我害了一個無辜的生命。”夏木不忍去看李先生,隱隱約約中那個拭淚的仿佛是若幹年後的自己。“你想他嗎?” “不想!”李先生的回答夏木並不意外,“隻覺得對不住他,苦命原來真的會遺傳,我還在煉獄中掙紮著,如今又拉一個無辜的人下水。”夏木雙手握著杯子,找不出任何寬慰的話來安慰李先生。寬慰的話在錯綜複雜的命運麵前,假仁假義的讓人惡心。


    兩個人聊到午夜,夜太深,李先生挽留夏木住下,還保證絕對不會圖謀不軌。看李先生誠懇忠厚的樣子,還有他剛才敘述的那段淒涼的經曆,夏木早就沒有任何意識去防範這樣一個被命運捉弄的無故人。


    夏木,那一年你靠在我的肩上說“浩子,如果沒碰到你,我會是第二個李先生,或早或晚。”


    一張床,兩張被子。兩個人規規矩矩的過了一夜,就連呼吸都那麽柔和平穩。夜裏起風,李先生小心翼翼的為他加一張被子。早上起床的時候,洗手間裏擺放著全新的牙具、毛巾,桌子上準備著油條、豆漿,還有一張便條,“夏同學,見你睡的香甜,不忍打擾,我上班先走了,冰箱裏有新買的西瓜、蛋糕,床頭有一張李健的cd,無聊之時可以聽聽以作消遣。走的時候狠狠拽一下門就可以。——李玉岩”


    吃過早餐,夏木把屋子打掃一遍,冰箱裏的西瓜切成一塊一塊的,又重新放回冰箱。5月初的陽光零碎的灑在餐桌上,雪白的字條,陽光中輕盈如羽毛,聖潔如水晶。夏木找來一支筆在字條下工整的寫著“cd我很喜歡我拿走了,謝謝你,李先生!”


    “死孩子沒救啦!”見夏木回來我沒好氣的嘀咕著,夏木沒搭理我。


    “夏木,你電話昨天落寢室了吧,劉宇打來好幾個電話,好像很急。”小河北提起昨晚的事情。


    “哦”他正要開門出去,劉宇便闖了進來。


    “夏木”劉宇聲音嘶啞,“什麽事兒?”“你嗓子怎麽了?”


    “別..提...了”嘶啞的聲音聽著那叫一個揪心。“上火啦”劉宇用氣息發著音。


    “夏木,今晚送別晚會我肯定去不成了,你替我上台吧!”


    “扯淡,這怎麽能行?”


    “沒事兒,我跟那頭打招呼了,你替我頂一下,唱什麽都行!”


    “行嗎?”


    “行”


    劉宇臨走前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又是作揖,還告訴夏木一定要記好演出時間和演出地點,千萬別去晚了。


    中午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我沒去工地,躺在**大睡特睡。


    夏木接了兩條李先生發來的短息,然後一直很安靜的躺在**。外麵雨在下,寢室裏悶熱如蒸籠,雨點拍打著窗子,留下一道道水痕後才緩緩落下,那千萬顆水珠,就像千萬雙眼睛,窺視大千世界的萬紫千紅,他們的遲疑,或是因為太過留戀吧,之所以飛蛾撲火的去留戀,歸根結底在於所知甚少,不是嗎?


    他從陽台一堆廢品中掏出積壓很久的吉他,擦去吉他外套上麵厚厚塵土,輕輕的撩撥著,如泣如訴的琴音,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封塵嚴實的過往就輕而易舉的被低沉的琴聲開啟。


    “小點聲!”我不耐煩的對著練琴的夏木吼著,“讓不讓別人睡覺了?”他仍舊沒裏我,收好琴也倒在**睡了。


    下午六點多雨停了,空氣清清爽爽的,徐徐微風如甘洌的溪水。


    夏木拿著琴來到廣樂樓音樂廳的時候演出已經開始,舞台旁邊的劉宇招呼夏木趕緊去後台,“這麽晚才來?下一個節目就是你的!”,夏在後台負責服裝的同學給他換下專為演員準備的服裝,還有一個學姐在他臉上擦脂抹粉。“如果愛情是個漩渦,無法將自己解脫....”從台前傳來好聽的歌聲。


    “是寧海路122號樂隊主唱齊昊磊嗎?”一個女生興奮的跑過去看。歌曲唱畢,台下一片歡呼,男孩的聲音有點像鄭鈞,有點嘶啞有點慵懶。


    夏木上台他下台,兩人打一個照麵,男生很熱情的拍著夏木的肩,“兄弟,加油!”“嗯”19年以來很少有陌生人這樣鼓勵夏木。舞台上夏木的臉蛋上擦滿粉紅,不均勻的口紅把夏木畫的像個小醜,他朝台下鞠躬,撩撥幾下琴弦,第三個弦很沒出息的斷了,台下一片唏噓,粉紅的臉蛋後麵又多了一層緋紅。“用這個”齊昊磊幾個健步跨上舞台把自己的吉他交給夏木,“兄弟,好好唱!”好美好的笑容。


    “你消失的那天晴朗無雨


    空氣質量據說是一級


    這個城市少有少有的潔淨


    我以為你隻是出去呼吸呼吸


    你的抽屜慌亂如昔


    你曬在陽台的衣服


    你的頭發還纏繞在梳子裏


    你的開門聲隨時會響起


    我等了又等還是一片空寂


    時間匆匆中斷直到死去


    沒有來得洶湧在我心裏


    那時的你在那天不曾失去


    我淹沒在沒有邊的愛欲


    我溺在街中無休止的倒敘


    追逐背影追逐相似的步履


    每一個晴朗的天氣


    都長滿疼痛的標記


    我溺在街中無休止的倒敘


    追逐背影追逐相似的步履


    每一個晴朗的天氣


    都長滿疼痛的標記”


    演出結束,在後台夏木把吉他送還給齊昊磊。


    出現在夏木麵前的這個男生齊昊磊,是機電學院一體化工程專業2002屆學生,也是寧海路122號樂隊的主唱,彈得一手好吉他,曾經代表江蘇省參加全國大學生吉他比賽並獲得全國最佳吉他手的稱號,剛才他遞給夏木的這把看似很普通的吉他,則是吉他大師李延亮在當年比賽結束之後親自送給他的。


    “吉他給你修好了,喏,試試音準!”沒想到一首歌的時間,齊昊磊居然把琴修好了。夏木接過齊昊磊的吉他輕聲說“謝謝學長!”


    大一下班學期夏木隻報了一門叫做“社交禮儀”的選修課,整門學科18節課夏木一堂都沒去聽過,小河北耳提麵命拽著他耳朵“今天老師給押題,再不去你真就要掛啦!”


    五月中旬氣溫越來越熱,扒下幾層皮都不爽,老師埋頭讀著課本,幹巴巴的內容沒有絲毫營養。夏木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他跟小河北屬於來晚的那波人,前麵的好位子上課之前就被別人搶先占領了,旁邊的小河北睡的香甜,教室後門不時有遲到的同學進入,“這沒人吧?”一個很輕的聲音,“沒有”夏木低頭在本子上劃下重點部分,“喂,兄弟,怎麽是你?”身邊的男生輕輕的用手指點著桌麵,夏木抬頭一看,對麵那個小眼睛一身運動裝帥氣的男生美好的衝他笑著,“學長?”“學長,你怎麽也上選修課?”“大二那年欠下來的,一直沒有機會補!”齊昊磊做出很可憐很無辜的搞笑表情。


    “最後那排說話的那個男生起立!”夏木起身,糟糕,又是那個趙老師。“夏木,怎麽又是你?”老師鄙夷的看一眼夏木身邊的齊昊磊,夏木不想老師當麵揭穿自己,不想自己的身份嚇到齊昊磊,“老師不好意思,我不說了,認真聽課。”夏木畢恭畢敬,語氣誠懇。“坐下吧!”夏木在座位下麵坐著鬼臉,“老師都這副德性!”齊昊磊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課堂上兩人聊的火熱,下課以後夏木忘記叫醒趴在桌子上睡熟的小河北,扔下他一人繼續在教室裏大睡。


    夏木說肚子很餓,兩個人便去了大成名店的麥當勞,兩份巨無霸、兩杯百事可樂,夏木習慣性的揭去百事可樂的塑料杯蓋,抽出夾在巨無霸中的菜葉,抬頭間齊昊磊跟他一樣拔出吸管、扔掉菜葉,“你也不喜歡用吸管?”夏木驚喜一笑,“麻煩!”


    時間倒轉半年,夏木一定會天真的把這種相似的生活習慣稱為緣分,並且會渲染更多個人情感在裏麵,此時此刻,他把可以幻想的空間壓縮到最小,在愛情迷途中受過太多的傷,他漸漸懂得,所謂的緣分,隻是那萬分之一的偶然,真正的緣分則是轉身後各奔天涯的那段永恒。


    “剛才你唱的那首歌叫什麽名字?”齊昊磊對那首歌很關心。


    “《尋人啟事》”“你自己創作的?”“不是,梅婷主演的電影《阿司匹林》的插曲!”“電影一定很好看吧!”“很爛的電影,插曲真的不錯!”夏木吐吐舌頭。


    “學長,你工作找的怎麽樣了?”“還在糾結中!”齊昊磊晃了晃手中的可樂杯子,杯子中的小冰塊當當作響。“工作很難找嗎?”“也不是,我更想走音樂這條路!”齊昊磊很認真的看著夏木。


    這個22歲得男生有超高的琴藝、好聽的聲音、非同一般的音樂天賦,他把音樂當做生命的全部,他把夢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在象牙塔裏,每一個人都把夢想當做生命的全部,並為之全力以赴。過了衝動的年紀,邁過青蔥歲月的門檻,夢想的分量卻已不及一袋大米、一瓶醬油的重要程度。


    是生活越來越粗糙,還是我們越來越沒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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