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吃過晚飯,夏木從櫃子裏翻出迷彩服,一會功夫便穿到身上,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對著鏡子背對著我,“怎麽穿這個?”他回眸微笑,幹淨的臉清爽的笑,把我帶回一年前的這個時節,一樣的笑臉上,無形中多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東西。“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工地!”“你去幹毛!”“不幹毛,幹活!”“用不著!”我不時的盯我眼前這個英俊的男孩,夏木穿上迷彩服很有魅力,他是我在這世界上見過穿迷彩服最帥的一個。


    “用不著也得去!”“咋啦,沒你我還幹不了活了?”“你怎麽幹活,就靠這個‘饅頭’?”他抬起我被紗布纏繞住的手,“靠這個!”我弓著左臂,給他看我凸起少的可憐的肌肉,“就你那點肌肉吧,還好意思拿出來秀,真丟人!”


    “你不許去!”我吐口煙,很嚴肅的說“老實在家複習,後天就考試了,你都多大了,哪頭輕哪頭重自己還不知道?”


    他奪過我的煙,扔掉帽子,解開迷彩服前三個扣子,露出性感迷人的膚色,“哪頭輕哪頭重我自己心裏清楚!”“清楚個屁!不許去!去了就跟你斷交!”“好啊!斷交就斷交!”他把煙塞進我嘴裏,“要斷也得在我去過之後斷!”


    那晚我睡的很沉,夏木醒的很早,我去衛生間時看見他在廚房裏忙東忙西,我洗漱出來坐在桌子上吃早餐,他又掏出迷彩服,把衣服褲子一件一件的穿上,“穿也白穿,說不帶就不帶!”我沒看他,衝著手裏的油條嘀咕。他跟沒聽見一樣美滋滋的對著鏡子整理前襟,從牆壁上那麵寬大的鏡子能清楚看見坐在餐廳的我,看見我放下碗筷準備出發,夏木箭一樣跑到門口穿上鞋子,“不收拾桌子幹j8去?”,他還是沒回答,我隻能看見他微揚的嘴角。


    穿鞋、鎖門,夏木在我前麵跟賽跑似的一溜煙竄下樓,王師傅已經到小區門口了,夏木剛要去開駕駛室的車門,我用左手把他擋住,“回家揀桌子去!”我故意緊蹙雙眉“不收拾幹淨家罰處置!”夏木沒我力氣大,悻悻的站在車門外,待我坐穩發現他已經消失在車窗外。


    清晨5點,路麵上車不多,一路暢達,貨車從仙林開走,我聽到身後好像有人在敲窗子,王師傅從後視鏡隱約能看見窗子上的人影,“那人是誰?”“我兄弟!”“怎麽不讓進來?”“他淨搗亂!”我瞪著夏木,他趴在窗子上衝我吐著舌頭做鬼臉。


    貨車三拐兩拐拐進那個很偏僻的工地裏,我們收購的那幾噸鐵在一棟新樓的後麵,貨車開不進去,隻好停靠在路邊,從路邊到工地近300米的距離,中間還放著水泥、鋼管、木材等建材,眼前的工程對於我們而言無疑是艱難的。我瞥眼夏木,他臉上的輕鬆被凝重所取代,“怕了吧!不讓你來你偏來,現在後悔還來的及!”我逗他,他盯著樓身後麵那如山高的鐵堆,“昨天也在這兒!”“嗯!”我以為他是隨便問問,他卻轉過身,扯著我的“饅頭”問“還疼不?”“啥事都沒有!”我說著就扯去紗布往地上一扔,給他看我磨滿老繭的手,“浩子!”他似乎要哽咽了,“別廢話了,要麽幹活,要麽回家!”我最怕他哭哭啼啼的。


    和夏木相處這麽久,我一旦提出做什麽他從不反對,完全遵循,可有些事情上,無論我怎麽命令他就是抗命。我說要他撿鐵裝進袋子裏,我抬到車上去,他就是不聽,“你撿!你手壞了!你撿!”


    “你怎麽不戴手套?”他的手上塗了一層鐵鏽,“不舒服!”“長水泡你就舒服了!”我摘掉自己的手套,“戴上!”他沒聽我的話,抱著一袋子鐵就朝貨車走,“喂!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你說什麽我沒聽見!”他大聲喊,“我讓你把手套戴上!”我跟在他身後,“你說什麽我沒聽見!”他越喊越起勁,“我讓你滾!”


    “來,把手套戴上!”


    “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破手吧!”他趾高氣昂的抬起一袋子鐵轉身就走,迷彩服濕了一大片,緊緊的黏在他身上。


    在工地幹活是有風險的,工地出事故的新聞向來不少,大到喪命,小到磕磕碰碰,這也是我不喜歡帶夏木來的原因,我知道他不怕吃苦,可是我怕看見他為我吃苦。


    撿鐵也不是輕巧的活,有些鐵絲纏繞的很亂,亂成一坨,不似抽絲剝繭般容易。


    鐵堆裏有一根很細的麻花鋼,經過的研究,隻要把這根麻花鋼抽出來,一切就容易許多。夏木正在車上裝鐵,我沒讓他過來,我覺得這事兒對哥們而言輕而易舉。事實果然如此,隻是麻花鋼比我想象的稍短一些,加之我用力過猛,身子向後退了幾下,一不小心右腳踩到釘子上,我疼的喊了出來,那一刻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腳底有血在流,他們瞬間爬滿我的鞋底。我倒坐在鐵堆上,拔掉那根固定在木板上的鐵釘,“怎麽啦?”夏木從身後竄出來,“我看看!”“你都多大了,怎麽不知道小心呢?”“疼不疼?”他關心起來沒完沒了,我匆匆解開鞋帶,“輕點,笨手笨腳的!”他打斷我,為我輕輕的脫去鞋子,如我所料,白色的襪子上鮮紅一片,夏木從兜裏掏出一塊破舊的紗布,“我不是扔了嗎?”我指著那條纏過我手的紗布,“別說話!”他把紗布撕成幾條,一部分用來為我擦血,一部分為我纏上,他做的很細致很認真,正午的陽光火辣辣的照射著,貪婪的蒸發著地麵上的沒一滴水分。


    “紮的是右腳,左腳不用管!”我說著挪走左腳,夏木搶過來把左鞋脫掉然後脫掉自己的鞋,為我穿上,“鞋怎麽能亂給別人穿呢?”“我的鞋,我愛給誰穿給誰穿,你管不著!”夏木啊夏木你永遠都是嘴硬心細,我不自持的要掉淚,“夏木!”他打斷我,“別磨機,要麽去幹活!要麽趕緊回家!”臭小子,這個你學的倒挺快!


    從工地回來已經是晚上11點了,我們都累壞了,相互攙扶著爬著樓梯,進公寓衣服也懶得脫,倒頭便睡。人一旦太累就很容易入睡,而且睡的很踏實。在臨睡前,我叮囑夏木調好鬧表,“調到4點半,別晚了,王師傅還等著呢!”


    那夜我確實睡得香甜,或者說睡的很死,如果不是被夏木的手機鈴聲吵醒,我想我能睡一天,我慵懶的接過電話,“夏木呢?”小河北的聲音,“考試去了!”我知道夏木今天考試,想也沒想順嘴說出來。可是小河北告訴我夏木根本就沒在考場。掛了小河北的電話,我看了一眼電話上的時間,“操!八點半了!”我掀開被子,正要下床,突然發現我昨天紮傷的右腳被洗的幹幹淨淨,還纏上了新的紗布,我挪不動了,一種說不出的感情讓我發呆很久,“夏木啊夏木,咱倆這輩子到底是我欠你的,還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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