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兒嫣然道:“田七爺難道還未看出他身上穿了金絲甲?”


    田七眼睛一亮,撫掌道:“不錯,這就難怪摩雲兄方才打人反而自己手痛了。”


    林仙兒道:“今天我本來不準備到冷香小築去的,但到了晚上,我忽然想起忘了拿件東西,但我再也想不到,一回到冷香小築,梅花盜就出現了。”


    她美麗的麵靨上露出了恐懼之色,道:“嚴格說來,那時我並沒有看到他,隻覺得有個人忽然到了我身後,我想轉身,他已點住了我的穴道。”


    田七道:“如此說來,這人的輕功也不錯!”


    林仙兒歎了口氣,道:“他身法簡直和鬼魅一樣,我糊裏糊塗的就被他挾在肋下,騰雲駕霧般被他挾了出去,那時我已想到他就是梅花盜,就問他!


    你想將我怎樣?為何不殺飛?”


    田七道:“他怎麽說?”


    林仙兒咬著嘴唇,道:“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陰森森的笑。”


    田七目光閃動,道:“原來他並沒有告訴你他就是梅花盜。”


    林仙兒道:“他用不著告訴我,那時我隻想早些死了算了,但全身偏偏連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在那時候,我突然見到人影一閃,出現在我們麵前。”


    田七道:“來的人想必就是這位少年朋友了?”


    林仙兒道:“不錯,就是他。”


    她瞟了阿飛一眼,目中充滿了溫柔感激之色,道:“他來得實在太快了,梅花盜似也吃了一驚,立刻將我拋在地上,我就聽到他說‘你是不是梅花盜?’又聽到梅花盜說:‘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忽然有一蓬烏星自他嘴裏射了出來,我又是吃驚,又是害怕,眼見著烏光全都射在這這位公子身上,我隻當他也要和別人一樣,死在梅花盜手裏了,誰知他竟連一點事都沒有”


    “接著,我就見到劍光一閃,梅花盜就倒了下去,那一劍出手之快,我實在沒法子形容得了。”


    她說到這裏,每個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去瞧阿飛腰帶上的那柄劍,誰也不相信這麽樣的一柄劍能殺得死人,能殺得死梅花盜!


    田七背負著雙手,也在凝注著這柄劍。


    他嘴角忽又露出了微笑,道:“如此說來,閣下莫非早已等在那裏了?”


    阿飛道:“不錯。”


    田七微笑道:“閣下一見到他們,就飛身過去擋住了他,就問他是不是梅花盜?”


    阿飛道:“不錯。”


    田七微笑道:“難道閣下總是守候在暗中,一見到夜行人,就過去問他是不是梅花盜?”


    阿飛道:“我還沒有那麽大工夫。”


    田七微笑道:“閣下若是偶而有工夫時,偶而遇見了個夜行人,會如何問他?”


    阿飛道:“我為何要問他?他是誰與我何關?”


    田七忽然一拍巴掌,笑道:“這就對了,閣下縱然要問,也隻會問他是誰?比如說,閣下方才問公孫摩雲時,也隻問:‘你是誰?’並沒有問:‘你是不是梅花盜?’”


    阿飛道:“我明知他不是梅花盜,為何要如此問他?”


    田七忽然沉下臉,指著地上的死人道:“那麽,閣下為何要如此問這人呢?難道閣下早已知道他就是梅花盜?閣下既已知道他就是梅花盜,為何還要問?”


    阿飛道:“隻因已有人告訴我,梅花盜這兩天必定會在那附近出現。”


    田七眼睛瞅著李尋歡,緩緩道:“是誰告訴你的?是梅花盜自己?還是梅花盜的朋友?”


    他似乎明知阿飛絕不會回答這句話,事實上,他隻要問出這句話,目的便已達到,也根本不需要別人回答。


    大家聽了這話,眼睛不約而同在阿飛和李尋歡身上一轉,心裏已都認定這隻不過是李尋歡和他串通好的圈套,無論阿飛再說什麽,也不會有人再相信地上這死人真是“梅花盜”了。


    隻見田七忽然轉身走到一個錦衣少年麵前,厲聲道:“你是不是梅花盜?”


    那少年吃了一驚,呐呐道:“我我怎會是他”


    話未說完,田七忽然出手點住了他的穴道,喃喃道:“好家夥,又有個梅花盜被我捉住了。”


    他轉過頭來一笑,悠然道:“各位隻怕也想不到捉拿梅花盜竟如此容易吧。”


    群豪又不禁放聲大笑起來,紛紛道:“你是不是梅花盜?”


    “我看你才是梅花盜!”


    “梅花盜怎地越來越多了?”


    “抓梅花盜既然如此容易,我為何不抓一個來玩玩?”


    阿飛鐵青著臉,手已緩緩觸及劍柄。


    李尋歡忽然歎了口氣,道:“兄弟,你還是走吧!”


    阿飛目光閃動道:“走?”


    李尋歡微笑道:“有田七爺和趙大爺這樣的大俠在這裏,怎肯將梅花盜讓給你這初出茅廬的少年人殺死?你無論再說什麽,都沒有用的。”


    阿飛的手緊握著劍柄,冷冷道:“我也不想再跟這種人說話了,可是我的劍”


    李尋歡道:“你就算將他們全都殺了也沒有用,還是沒有人會承認你殺了梅花盜,這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麽?”


    阿飛發亮的眼睛漸漸變成灰色,緩緩道:“不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尋歡笑了笑道:“你若想成名,最好先明白這道理,否則你就會像我一樣,遲早還是要變成梅花盜。”


    阿飛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若想成名,最好先學會聽話,是麽?”


    李尋歡笑道:“一點也不錯,隻要你肯將出風頭的事都讓給這些大俠們,這些大俠們就會認為你‘少年老成’,是個‘可造之才’,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等到這些大俠們都進了棺材,就會輪到你成名了。”


    阿飛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


    這笑容看未是那麽瀟酒,卻又是那麽寂寞。


    他微笑著道:“如此看來,我隻怕是永遠也不會成名的了。”


    李尋歡道:“那倒也未嚐不是好事。”


    看到阿飛的微笑,李尋歡的笑容就更開朗了,他們笑得就像 是正在說著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大家正在奇怪,不知道這兩人有什麽毛病,誰知忽然間阿飛 已到了李尋歡身旁,挽起李尋歡的手,道:“成名也罷,不成名也罷,你我今日相見,好歹總得喝杯酒去。”


    李尋歡笑道:“喝酒,我從來也沒有推辭過的,隻不過今日田七微笑著道:“今日他隻怕是不能奉陪的了。”


    阿飛臉色一沉,冷冷道:“誰說的?”


    田七微笑著揮了揮手,大廳外就立刻有兩個大漢撲了進來, 一人板肋虯髯,手提鋼刀,厲聲道:“是田七爺說的,田七爺的話, 就是命令!” 另一人較高較瘦,喝道:“誰若敢違抗田七爺的命令,誰就得 死!” 這兩人雖然一直垂手站在廳外,宛如奴仆,但此刻身形展動 開來,竟是慓悍矯健,在江湖中已可算是一流身手。


    喝聲中,兩柄鋼刀已化為兩道飛虹,帶著淩厲的刀風,一左 一右,一上一下,閃電般向阿飛劈了過去。


    阿飛冷冷的瞧著他們出手,仿佛連動都沒有動,但忽然間, 寒光閃,再一閃,接著就是兩聲驚呼,兩道刀光忽然衝天飛起,“奪”的,同時釘入大廳的橫粱上,兩個大漢左手緊握著右腕,麵 上已疼得變了顏色,過了半晌, 一絲鮮血自掌縫間沁出,滴了下 來。


    再看阿飛的劍,仍在腰帶上,誰也沒有看清他是否拔出這柄劍,但卻都已看清劍尖上凝結著的一點鮮血。


    好快的劍!


    田七麵上的笑容也凝結住了。


    阿飛淡淡道:“田七爺的話是命令,隻可惜我的劍卻聽不懂任何人的命令,它隻會殺人!”


    兩條大漢倒退幾步,鬆開左手,隻見右腕一點血痕,竟都不偏不倚,恰在兩條筋絡的中間,隻要劍鋒再偏半分,兩人的筋脈便斷,這條手臂也就算廢了,這少年一劍出手,不但快得嚇人,也準得嚇人。


    兩人麵上都不禁露出驚懼之色,又倒退了幾步,忽然轉身奪門而出,利劍雖不會說話,但卻比世上任何人的命令都有效。


    阿飛又挽起李尋歡的手,道:“走吧,喝酒去,我不信還有人敢來攔我們。”


    李尋歡還未說話,龍嘯雲忽然嗄聲道:“你要他走,為何還不解他的穴道?”


    阿飛嘴角的肌肉仿佛跳了跳,在這刹那之間,李尋歡的心也跳了跳,忽然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阿飛為他擒住了洪漢民,留在孫逵的廚房裏,還將洪漢民反綁在椅子上。


    那天,李尋歡就已在奇怪,阿飛為何不索性點住這人的穴道?現在他心念一閃,頓時恍然!


    這快劍無雙的少年,竟不會點穴!


    李尋歡的心沉了下去,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微笑著道:“今天我請不起你喝酒。”


    阿飛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字道:“我請你。”


    李尋歡道:“不是我自己買未的酒,我也絕不喝的。”


    阿飛凝注著他,冷漠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他也知道李尋歡這是不願他冒險。


    因為他既不能解開李尋歡的穴道,就隻有將李尋歡背出去,他若將李尋歡背在身上,就未必能衝得出去了。


    田七目光閃動,在他們臉上搜索著,忽然微笑道:“李尋歡是好漢子,絕不肯連累別人的,小兄弟,你還是自己走吧。”


    李尋歡知道這老狐狸已看出了阿飛的弱點,立刻也微笑著道:“你用不著激他,他絕不會上你當的,何況,就算他將我背在身上,你們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接著又道:“何況,你們也知道我根本不會走的,今天我若走了,你們這些大俠豈非更咬定了我是梅花盜。”


    他這話自然是說給阿飛聽的。


    阿飛又沉默了半晌,緩緩道:“他們說你是梅花盜,你就是梅花盜了麽?”


    李尋歡笑道:“有些人說的話,和放屁也相差無幾。”


    阿飛道:“既然是放屁,你又何必再管他們說什麽?”


    他突然一俯身,將李尋歡背在背上,也就在這時,田七負著的雙手忽然伸出,隻見棍影點點,一出手就點向阿飛前胸十一處大穴,隻要被他的藤棍碰著一點,阿飛就再也休想出手了!


    阿飛並沒有拔劍!


    他也和李尋歡一樣,一劍刺出,絕不空回。


    但此刻他的劍卻已沒有傷人的把握。


    趙正義一直鐵青著臉不言不動,此刻忽然厲聲喝道:“對梅花盜用不著講江湖道義,各位還不出手!”


    大家望著阿飛在田七的棍影中閃動,還在猶疑著,田七的藤棍點穴雖是江湖一絕,但卻未能製住這少年。


    趙正義道:“殺死梅花盜,可是天大的光榮,這機會各位何必錯過?”


    這句話剛說完,已有七八件兵刃一齊向阿飛背後的李尋歡劈了下去,林仙兒衝過去拉住龍嘯雲的手,道:“四哥,你為何不攔住他們?”


    龍嘯雲黯然道:“你難道未看出我也被人點了穴道?”


    就在這時,隻聽一連串慘呼聲響起,三個人踉蹌倒退。


    阿飛的劍終於已出手!


    他的劍此刻雖無把握能傷田七,但別人要來送死,他就不客氣了,隻見鮮血隨著匈光飛激出去,李尋歡的貂裘上已染上了血花。


    所有的兵刃立刻又全不見了,隻有田七的一條藤棒,仍毒蛇般纏住他們,每一招都不離阿飛的要穴。


    他這條藤棍比阿飛的劍長得多,阿飛若要照顧身後的李尋歡,就無法欺身而入,既無法欺身而入,就隻有招架閃避,隻有挨打。


    林仙兒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畢竟是趙大爺俠義無雙,絕不肯以多為勝!”


    趙正義目光一閃,冷冷道:“隻不過老夫已說過,對梅花盜這種人講江湖道義也無用!”


    他一步竄到廳側,自兵器架上抄了柄長槍,隨手一抖,就抖起了鬥大的槍花,直刺李尋歡背脊。


    “鐵麵無私”趙正義在武林中能享大名,倒也並非全是沽名釣譽,這柄長槍一施展開來,確有懾人之處。


    槍乃百兵之祖,棍乃百兵之王,何況一寸長,一寸強,阿飛以一柄短劍,周旋在這兩樣至強至霸的兵刃間,已是吃虧不少,何況他身後還背著一個人,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對方點的是自己何處穴道。


    田七以已之長,擊人之短,本已占盡先機,但也不知怎地,那最後一擊,總是差了一些,總是無法將對方擊倒。


    數十招過後,他忽然發覺這少年雖未還手,但步法之神妙,卻是自己前所未見,自己每招部位力量明明都拿得恰到好處,明明已可點住對方的穴道,但這少年腳步也不知怎麽樣一滑,自己這一招就落空了。


    田七雖然見多識廣,卻也看不透這步法的來曆,當下暗忖道:“這少年來頭必定不小,我又何苦多結冤家。”


    一念至此,立刻微笑道:“小兄弟,我看你還是放下他吧,否則他未連累你,你反倒連累他了。”


    林仙兒道:“不錯,你還是放下他的好,我可以保證田七爺非但絕沒有傷你之心,也絕不會殺了他的。”


    她語聲既溫柔,又誠懇,充滿了關切焦急之意。


    阿飛咬了咬牙道:“你們既然要我放下他,自己為何不住手?”


    田七一棍點出,人已退後七尺,趙正義槍已刺出,收勢不及,突然掉轉槍尖,向地上刺了下去。


    隻聽“錚”的一聲,火星四濺,槍尖折斷,飛了出去。


    阿飛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將李尋歡扶到椅子上坐下,隻是李尋歡胸膛起伏,蒼白的臉上又泛起一種淒豔的紅色,顯然一直在強自忍耐著,沒有咳出來,隻因他生怕咳嗽影響阿飛的出手。


    阿飛隻覺胸中熱血上湧,咬了咬牙,緩緩道:“我錯了,我隻顧自己逞強,卻忘了你。”


    李尋歡笑了笑,道:“無論你是對是錯,我都同樣感激你。”


    他一開口說話,就不停的咳嗽起來。


    阿飛凝注著他,過了半晌,緩緩轉過身,麵對著趙正義,道:“我隻後悔一件事,上次我為何不殺了你!”


    他嘴裏說著話,劍已刺了出去。


    這一劍之快,簡直不可思議,趙正義哪裏還能閃避得開,眼見就要血濺當地,誰知就在這時,突聽大廳外有人口宣佛號,“阿彌陀佛”這四個字隻說了一個字時,已有一股勁風帶著串黑影打了進來。


    說到第二個字時,勁風和黑影已將擊上阿飛的後背,阿飛劍勢明明已用老,但就在這刻不容緩的刹那間,突然回劍轉身。


    隻聽“嗆”的一響,劍尖挑起了黑影,竟是串佛珠。


    直到這時“阿彌陀佛”這短短四個字才說完,佛珠已被劍尖挑飛,但劍尖猶在”嗡嗡”作響,震動不絕!


    這小小一串佛珠,竟似有千鉤之力!


    劍仍在震動,阿飛的人卻如花岡石般動也不動。


    天已亮了。


    熹微的晨光中,隻見五個芒鞋白襪的灰袍僧人自大廳外緩緩走了進來,當先一人須眉俱已蒼白,在晨光中看來宛如銀絲,但臉仍是白中透紅,紅中透自,一雙眼睛更是目光炯炯,顧盼生威。


    他雙手合什,那串佛珠不知怎地又回到他手上,兩雙手合在一起,厚如門板,顯然已將佛家掌力練至爐火純青。


    趙正義驚魂初定,見到這白眉僧人,立刻躬身道:“不知大師法駕光臨,有失遠迎,多請恕罪。”


    白眉僧人隻笑了笑,目光就盯在阿飛臉上,沉聲道:“這位檀越好快的劍。”


    阿飛道:“我的劍若不快,隻怕就要大師來超渡亡魂了。”


    白眉僧人道:“老僧不願檀越多造殺孽,是以才出手,須知檀越的劍雖快,卻仍快不過我佛如來的法眼。”


    阿飛道:“大師的佛珠難道就能快得過如來的法眼嗎?我若死在大師的佛珠下,豈非也要多一重殺孽!”


    趙正義厲聲道:“好大膽,在少林護法大師麵前,你也敢如此無禮?”


    白眉僧人笑了笑,道:“無妨,少年的口舌本就利於刀劍,老僧倒還能承受得起。”


    林仙兒忽然笑道:“心眉大師既然並不怪罪,你還不快走?”


    趙正義冷冷道:“他方才不走,此刻想走隻怕太遲了!”


    阿飛道:“哦,你難道還攔得住我?”


    他嘴唇說著話,已大步走了出去。


    趙正義麵色又變了,道:“大師”


    田七搶著笑道:“心眉大師素來慈悲為懷,怎會難為這種無知少年,讓他走吧。”


    趙正義歎了口氣,喃喃道:“讓他走容易,再要他來,隻怕就很難了。”


    心眉大師目光閃動,沉聲道:“敝派掌門師兄接到自法陀寺轉去的飛鴿傳書,知道本門俗家弟子秦重負了重傷,立刻就令老僧兼程趕來。”


    趙正義歎了一聲,瞪著李尋歡,道:“隻可惜大師還是來遲了一步。”


    天已很亮了,街道上行人已不少,阿飛走在昨夜的積雪中,他的腳履雖輕快,心情卻無比沉重。


    突聽一人喚道:“等一等等一等”


    這聲音又清脆,又嬌美,阿飛不用回頭,已知道是誰來了。


    隻因街道上的人都已張大了眼睛,癡癡的望著他身後,正在走路的都停下了腳,正在說話的也忘了自己在說什麽。


    阿飛沒有回頭,但也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隻聽一陣輕微的喘息聲到了他身後,一陣醉人的香氣,也已飄入他心頭,他也不能不回頭了。


    林仙兒猶在喘息著,美麗的麵靨上帶著淡淡的一抹暈紅,天畔雖已有朝霞初露,但朝霞也已失卻了顏色。


    阿飛的眼睛卻仍冷漠得如同地上的積雪。


    林仙兒垂下了頭,紅著臉道:“我我是來向你道歉的,我”


    阿飛道:“你根本沒有什麽好道歉的。”


    林仙兒咬著嘴角,輕輕跺腳道:“但那些人實在太無聊,也太無禮。”


    阿飛道:“那也與你無關。”


    林仙兒道:“可是你救了我,我怎麽能”


    阿飛道:“我救了你,但卻沒有救他們,我救你,也並不是為了要你替他們來道歉的。”


    林仙兒的臉更紅了,她就像是撞到了一麵石牆,每句話還沒有說,就被冷冰冰的撞了回去。


    阿飛道:“你還要說什麽?”


    林仙兒實在也不知該說什麽了,她這一輩子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她總認為就算是冰山,在她麵前也會融化。


    阿飛道:“再見。”


    他扭頭就走,但剛走了兩步,林仙兒突又喚道:“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阿飛這次根本連頭都不回了。


    林仙兒冷冷道:“我我想問你,在什麽地方可以找得到你。”


    阿飛道:“你不必找我。”


    林仙兒眼波轉動,道:“那麽,李尋歡有什麽不測,我該去告訴誰呢?”


    阿飛驟然回過頭,道:“你知不知道西門外的沈家祠堂。”


    林仙兒嫣然道:“你莫忘了,我在這城裏已住五六年。”


    阿飛道:“我就住在那祠堂裏,日落之前,我絕不離開。”


    林仙兒:“日落之後呢?”


    默然半晌,仰麵望天,緩緩道:“你莫忘了,李尋歡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並不多,像他這樣的朋友更找不出第二個,他若死了,這世界就無趣極了。”


    林仙兒歎了口氣,幽幽道:“我早就知道今夜你還會回來救他的,可是你要知道,無論多好的朋友,也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阿飛霍然低下頭,瞪著她,一字字道:“我隻希望你以後永遠莫要說這種話,這次我隻當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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