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龍盤的人生大起大落已經是人們習以為常之後津津樂道的談資。所以,他的勢力是分崩離析還是銷聲匿跡,也並沒有在大陸之上掀起很大的風浪。


    隻是,這一次,他的消失是久了一點。


    在眾人談論揣測了許久之後,似乎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龍盤,為什麽還沒有如以往一般勢如破竹的降臨。


    大陸之上本就是風起雲湧,一段時間已足夠讓很多事情翻篇。故而,當世人發現,龍盤這一次是真的消失之後,也已經不再令人感到驚奇了。這世上每天都有勢力消失,多他一個,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再說,龍盤此時的名頭雖然響亮,但比起許多真正根深蒂固的大勢力來,仍舊隻是螻蟻。


    留存下來的,才能供人談論。而留不下來的,就連讓人唏噓的資格都沒有。不論他生前是多麽的偉大。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許等到司馬蝶出山的時候,世上連記得起龍盤之名的人也剩不下多少了。


    龍盤再次出現,那是他銷聲匿跡的一年以後。


    若是按照龍盤一貫的風格,他的出現,勢必將伴隨著另一個勢力的覆滅。然而,即使世人已經對他的強悍了如指掌,在這一次,都無法不為他的所作所為而瘋狂!


    因為這一次,覆滅的不是其他,而是十方城。


    真正有資格角逐十方城的勢力還在互相牽製,虎視眈眈,根本就沒有人料到,這個龍盤,究竟是如何憑空出現,平白擭取的。就好像一群猛獸包圍之中的獵物,忽然被從天而降的蒼鷹迅猛叼走,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怔忡,隨後,才想起要反撲。


    世人都說,龍盤真正的最惡一場戰役,是他奪取十方城之後立即爆發的圍城之戰。那也是所有覬覦十方城的勢力空前團結的一戰。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


    在那一戰之後,龍盤的名字,才真正算是響徹天下。


    世上傳言本來就真真假假,再加龍盤的經曆本身極具傳奇色彩,總常為人津津樂道。油鹽醬醋涮得多了,難免看不清本質。但是,某些東西,即使傳過多少遍也還是掩蓋不住的。那就是龍盤那堅韌到了極點的性格。


    一般具有這種性格的人都極難對付。外強無法將他們打垮,他們自己的內心也從來不會動搖。說是堅如磐石也不為過。


    如果說司馬蝶之前還存在著一兩分“亦無不可”的想法,在聽完阿正的話後,也徹底打消了心思。她的願望是嫁一個一等一的大英雄,卻不是一個終其一生都難以撼動的頑石。兩相比較,自然是更加年輕英俊的齊毅更合她心意。


    司馬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在山道上那一瞥之際,已經悄悄的偏向了齊毅。否則,即使龍盤的性情再難對付,她也未必就會退縮。


    “如此,隻有不引起那龍盤的注意才好啊……”司馬蝶心中琢磨,口中喃喃自語的道。


    既然看上了那個路途當中一麵之緣的人,那麽要她斂去自身的光華,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可是,司馬蝶對自己容貌這點自信還是有的:別說讓龍盤注意不到自己,如果過度低調,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更何況,那龍盤是何許人也,他眼光又是何其毒辣?想必即便是那混在魚目之中的珍珠,他也未必就發現不了。


    阿正默默的看了她一會,道:“阿蝶姑娘,恕我直言,你這個打算,恐怕是沒有那麽容易……”


    司馬蝶一怔,隨即“噗嗤”一樂。“阿正,你這是在變相的誇讚我麽。如此,真是多謝你了。”


    少女的笑顏仿若新雪初晴,清澈而又明媚。晃花了少年的眼睛。阿正呆了一呆,嘴唇微張,喉嚨裏麵後半句話就這樣斷在了唇齒之間,一時忘了接下。


    司馬蝶轉頭望向窗外。離了她的視線,阿正這才回過神來。他伸手抓了抓頭發,按下心中的悸動,續道:“……阿蝶姑娘,既然我們螢火之力對抗不了龍盤,不如想想別的辦法。以我看,偌大的十方城,莫非就真沒有容貌才情與姑娘相當的女子了麽?”


    司馬蝶眼睛一亮,於一片迷蒙之中驚現靈光,忍不住低呼一聲:“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


    與其考慮如何躲避龍盤的視線,不如想想怎樣讓他注意到別人!


    司馬蝶本就是一聰明靈秀的女子,當真是一點就透。她一瞬之間心思轉了幾轉,越想越覺得此法大有可為:“真真慚愧。是我自視太高了……想這十方城地靈人傑。容貌出色,才情出眾的女子定是大有人在。我不過一介山野村姑,哪裏就有資格與別人相比呢。”如果忽略她小臉上那興奮狡黠的笑容,此話倒的確是謙虛。


    “哦?那個少年已經在外打聽香雪宴的事情?”


    “是的。”


    彭大管事臉上似笑非笑。這十方城中關係錯綜複雜,風聲變幻莫測,各個府邸派出的眼線交錯滲透,自是常事。齊府也不例外。那個叫阿正的少年恐怕還沒走出齊府,他的舉動就已被府內的暗樁了如指掌。及至他在外到處打探消息,手底下的人才將此事迅速的稟報了上來。


    “可知那少年在出府之前,去了哪裏?”


    “回管事,他在安頓下來之後,便在司馬姑娘的閣樓上稍耽了一會。”


    “是她?”彭大管事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會做出此種事情的,定是那愛護胞妹的司馬公子呢。卻沒想到,這當妹妹的,比那當哥哥的,還要更加幹脆利落。


    “那麽,那個少年,在外探聽了些什麽?”


    下屬回:“那少年出府之後,便四處與人結交,現下城中得閑的兵士大多都在一起談論香雪宴上將要出席的閨秀,那少年便……大張旗鼓的與人爭論,事實上多半都是這方聽到的話,原原本本拿去與另一方人爭執。屬下以為,他多半是在收集各家閨秀的情況。不過因為城中現下人人都在談論這些,所以他這番做派倒也不多引人注目。”


    “哈哈。”彭大管事臉上一樂:“看不出,這小家夥倒還有些本事。”


    這彭大管事臉大眼小,一笑便即整雙眼睛都眯縫起來,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深意。


    想那小家夥固然不錯,日後栽培一下必然也是大有所為,但此刻,他琢磨的卻是他背後那位。司馬蝶司馬姑娘。


    他老彭活這麽大歲數,還沒見過這麽膽大妄為的女子:才多大點歲數,竟然就敢在龍盤這位太歲麵前玩花樣。那龍盤是誰,從來他要一,旁人就不敢給二,更別提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算計於他了。就連少主年少時,都不見得有這般勇氣。如此女子,簡直是……


    太對他的脾胃!


    彭大管事是齊毅的家奴,可以說從小看著少主長大,在少主的終身大事上,可不知****多少的心。齊毅年少時就追隨龍盤,一直為他東奔西戰,對女子又甚挑剔,以至於到現在還未娶妻。難得有看上的女子,他自然而然的覺得自己應該掌掌眼。這是他義不容辭的義務。本來,齊毅將這位司馬姑娘接來府中正好,在少主回來之前,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觀察。可是結果出乎所料,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那丫頭就先出手了。當真是年少有為啊。


    “此女,可堪匹配少主!”彭大管事想到興奮處,眼睛陡然睜開,手掌不自覺的在椅子的把手上爽脆一拍。底下回話的下屬頓時傻了眼:多久沒看過這老頭這麽情緒外露的樣子了。老東西一向老謀深算,他的風格不是眯起眼睛,笑得迷之高深咩?不過,更重要的是,他聽到了什麽?


    此女可堪匹配少主?


    莫非彭大管事所說的少主,就是他想的那位少主?……不是,人生能有幾少主啊?所以彭大管事的意思是……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作為下屬,此人的眼光是精銳的,嗅覺是靈敏的,腦子是好使的。甭管是與不是他想的那樣,反正先道喜了不吃虧。完了才道:“……敢問管事,莫非,那位姑娘?”


    彭大管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齊毅雖說早已飛鴿傳書回府,可是傳信的內容並非人人可知。他自然沒有聽風是雨,到處宣揚的習慣。不過眼下心情正好,再加此事並不是什麽機密,故而見人問起,他還是十分和藹的點了點頭,眯笑道:“沒錯,咱們齊府,許是不久之後,便會多出一位女主子了。”


    “哎呀,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那下屬麵露驚喜之色。心念電轉:“我道那一行人區區一介商賈,怎能得大人的親隨屈尊護送,又能得彭大管事親自招待。原來如此。沒想到那個小小姑娘,竟會得我家大人青眼。嘖嘖,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不行,此女必須巴結,必須保護!趁她還沒有真正成為我們女主子之前!”


    那下屬眼睛轉了幾轉,當即堆笑道:“彭管事,咱未來的女主子打聽香雪宴的閨秀,卻是為何?難道是想在那宴上力壓群芳麽?哎呀呀,不愧是咱們齊府的女主子,果然是威武動人!”


    彭大管事沒忍住賞了他一記白眼,心說:“你才威武動人,你還鸚鵡動人呢!”


    彭大管事沉吟片刻,好整以暇的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角,笑吟吟,又好似自言自語般道:“也罷。既然她想知道,那咱們做下屬的自然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走著,找未來的女主子嘮嘮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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