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聖上去清風殿探望六皇子了。”小太監唯唯諾諾報了洪德帝的去處,說完之後靜靜站著,直到腦袋上有一塊硯台砸來。


    太子負手起身走到窗邊,深冬時節外頭一片肅殺,窗後有幾片落葉積在地上,他盯著落葉看了許久喃喃低聲道:“這樣破敗的身子活該有什麽意思,不如早些隨母後去了,也省得留在人世間受苦,你說呢?”


    小太監捂著腦袋退出去,有血滴在地板上他慌忙俯身用袖子去擦,聽到不遠處的人影冷哼時他渾身一顫,蜷縮在地板上等待著自己的命運,仿佛過了許久聽到密室門板轉動的聲音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好歹這條命是保住了。


    洪德帝膝下皇子有近十位,新晉的宮妃之中有兩人懷有身孕不過尚未確定皇嗣是男是女,在眾多孩子之間最讓洪德帝牽腸掛肚的還是嫡幼子六皇子秦言征,洪德帝自個小時候身子也不好因此他見著六兒總有同病相憐的感覺,再加上這個嫡幼子聰慧過人又乖巧懂事,從不讓他與皇後多操心半分,除了身子,怪可惜的。


    “六兒……他能活到多大?”縱然早就知道六兒可能活不長,洪德帝仍是不不忍心問出這句,但見他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還是問出了這句。


    祁國師緩緩搖頭,待他聽到洪德帝的歎息慌忙解釋:“臣的意思是說六殿下的病不會致命,但要根治也難得很。”


    洪德帝眼睛一亮,隻要人能活著就好,反正他們家又不缺珍惜藥材,大不了他開了私庫多貼補六兒一些,他這做父親的別的做不到總能讓他快活一些。


    祁國師又低頭,六殿下雖能活著,但拖著破敗的身子……又是何種滋味?


    “阿專……”躺在昏睡一動也不動的少年終於動了動嘴唇,守在他身邊的芝麻立刻湊上去聽他說些什麽,但見自家主子念叨了一聲就什麽也不再說不由氣餒,難不成方才他沒聽錯自家主子喚的便是藺家的六姑娘,他未來的女主子?


    洪德帝見小太監傻呆呆的氣不打一處來,“瞧著你家主子渴不渴,餓著六兒朕要你命!”


    芝麻慌忙指指秦言征:“小的方才聽到主子念叨了一句,主子的燒也退了。”


    洪德帝一副不相信的模樣,也走到床前摸了摸秦言征的額頭,這才確定六兒真的是燒退了,他麵色一喜大手一揮差點讓芝麻仰倒過去,“吩咐人給你家主子做些能吃的東西,燒了五六天都沒吃多少東西。”


    芝麻連滾帶爬的往廚房跑,他這副受驚的小雞仔模樣逗笑了洪德帝,清風殿內淨是他的朗聲大笑,祁國師遠遠瞧著也跟著笑了出來:雖說六殿下這樣活著難受,但好死不如賴活著,他總能找到治愈他的法子,妹妹不在了但祁家與他要替她護好孩子。


    **


    六皇子再次的病愈的消息傳到藺家時已經是大雪隆冬,藺筠搓著雙手不斷哈氣麵無表情,仿佛沒聽到眾人議論的對象是她的未婚夫一般,不過心裏卻是稍稍鬆了一口氣,人活著就好,那樣風吹就倒的身子著實讓人難受,說不定還會帶累她,她還是個七歲多的孩子不想被人說克夫,更不想守望門寡。


    說過六殿下藺二夫人又提起藺玨的夫家來,婉轉問起嫁妝的事:“妹妹知道嫂子這裏都是好東西,咱們阿敏又是第一個出門子的必須得將嫁妝弄得好看些,這都是咱們藺家的門麵呢。”


    大夫人看一眼大女兒藺玨微微笑了,再好的妯娌感情也會被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各房的利益給瓜分的所剩無幾,二夫人這樣問的原因不外乎關心藺玨的嫁妝多少,有藺玨前例在先以後出嫁的姑娘都是比著她的分量來,二夫人也好打算一番。說起來大房的一雙大兒女都是藺家小一輩裏的嫡長,除了嫁妝更重要的還有藺家少郎君們娶妻的聘禮也要比著大房嫡長子藺雲敢。隻不過大房嫡長子是藺家的繼承人娶的也是藺家的宗婦,他的婚事要慎重又隆重,別的少郎君就要差些,若是二房三房有能耐娶到高門貴女自然另當別論。


    “嫁妝自然要比著聘禮來的,現在說為時過早了。”藺家已與柯家約定好明年初暖花開挑個好日子下聘,大夫人琢磨出柯家大約會出多少聘禮,嫁妝早就準備的差不多了。


    二夫人心下不滿,麵上依舊帶笑:“那倒是,哎,到時候可就有得瞧咯。”她邊說邊看向藺玨,眼睛裏都是笑意。


    藺玨平日裏再怎麽不喜歡說話,可提到自個婚事仍是會害羞,她裝作無意拉著藺筠和藺妙兩個往外頭走,待看到藺妙頭上的白玉簪時訝異出聲:“妙妙頭上的玉簪哪來的?”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引來兩房夫人的目光,藺二夫人看一眼簪子麵上閃過不自在,大夫人卻是若有所思。


    藺妙卻是沒有察覺眾人的不對勁,她極其開心的摸摸玉簪抱著藺筠的胳膊道:“是阿專姐姐給我的。”


    “阿專給你的?”藺玨陡然換了神色,“我仿佛記得這是皇後娘娘送與阿專的,怎麽……阿專會送與你?”


    眾人麵色一變,藺筠更沒想到姐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把她已經亡故的婆婆搬了出來,原本她以為簪子已經被藺妙拿走近一月,姐姐應該已經打消要回來的念頭才對,誰知道她是等著祁皇後的孝期過去等藺妙戴在頭上的時候才開口,她再看母親已經變了臉色心知今天一頓罰是躲不過的,隻好老老實實站在一旁不吭聲,等著聽藺妙如何說。


    “阿專姐姐沒說是誰送的,我就借來戴幾天還會還給阿專的。”藺妙也怕這個大姐,說話時聲音都是顫抖的。


    藺二夫人坐在那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藺妙手裏有多少東西她一清二楚,那白玉簪從春溪閣拿回來她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原以為不過是大嫂將閨中的嫁妝給阿專戴著玩,藺妙要過來就要過來罷。可萬萬沒想到這白玉簪是祁皇後送的,那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祁皇後已經殯天,這白玉簪現在相當於祁皇後送給藺筠的傳家寶是給兒媳婦的東西,可人家藺筠才是鐵板釘釘的六皇子妃,自家女兒戴著是什麽意思?


    “妙妙將玉簪還給你阿專姐姐。”藺二夫人當然不願意讓區區一枚白玉簪壞了自家女兒的名聲,更何況六皇子身子不好她可不願意讓女兒和六皇子扯上一丁點的關係!


    藺妙不大情願癟著嘴不肯摘下來,可憐巴巴的看著藺大夫人希望她說一句話不要回這枚白玉簪,藺玨似笑非笑的非常不明白為何二嬸將庶出女兒藺嘉教的懂事可愛,親生的女兒卻教出了蠻橫霸道,眼皮子淺的和什麽似的。


    藺筠低頭裝鵪鶉,心裏頭無數次後悔為何要將白玉簪放在妝盒下頭,她明知道藺妙愛看新奇首飾的!


    “聽話。”藺二夫人語帶威脅,不過她向來對藺妙溫和太過,藺妙根本不怕她,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把玉簪摘下來。


    藺大夫人含笑將丫環叫過來吩咐了一句,又招手將藺妙叫到麵前:“祁皇後送給你阿專姐姐的東西不能給你,大伯母給你個更好看的簪子好不好?”


    藺妙猶豫了又猶豫才緩緩點頭:“那得比這個好看。”


    “一定。”藺大夫人笑著將簪子給她摘下來遞到藺筠手裏,輕聲道:“日後娘娘送給你的東西要收好。”


    藺筠恨不得鑽到簪子裏頭去,嗯了一身怕母親看不到自己的心聲又連連點頭保證,“女兒不會隨處亂放了。”


    藺二夫人見藺妙偎在藺大夫人身邊興致勃勃的把玩新簪子差點咬碎銀牙,怎麽她教出來的女兒和她一點也不親?不過是一枚簪子就能讓她和大嫂親如母女?待她帶著藺妙回自個院子時數落了一路,但是藺妙一點也沒聽到耳朵裏去眼裏心裏都是新得的玉簪,滿滿的喜悅都要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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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你不要走,我和你一起回去。”藺筠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喊住藺玨,希望她能陪著她一起聽母親訓話。可惜藺玨天不怕地不怕但卻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輕易不會頂撞母親,更不會好心救場,她回眸給藺筠一個溫柔的笑容,而後帶著丫環頭也不回的走了。


    藺大夫人心中好笑麵上卻十分嚴肅:“阿專,你老實告訴娘親這簪子從哪裏來的?”


    藺筠如實說了,並且嚴正聲明自個真不是故意去前院見六皇子的,完全是四哥非要拉她去她才上當的。她今兒要挨罰了一定有四哥的一半兒!


    “明兒給我寫五十張打字。”藺大夫人停頓了一下,淡淡笑道:“給你四哥說寫五十張大字送過來。”


    藺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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