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嬤嬤回到居所時陰沉沉的,伺候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個不妙就惹得嬤嬤不高興。被田嬤嬤養在身邊調.教的細辛大驚,王爺向來敬重嬤嬤,如今嬤嬤垂頭喪氣滿臉不高興,難不成王爺為了王妃訓斥了田嬤嬤不成?


    “嬤嬤,這是怎麽了,春寒料峭還冷著呢您怎麽也不披一件披風。”細辛說著將精致的獸紋手爐遞到田嬤嬤手裏。


    田嬤嬤摸到這一團溫熱才緩過神來,長長舒了一口氣:“還是細辛你細心可人……”她盯著細辛宛若嬌花的麵龐出神,殿下身邊最缺還是這樣善解人意的解語花而不是嬌生慣養不解風情的貴族姑娘,隻是她該用什麽樣的理由將細辛送到殿下身邊呢?


    細辛察覺到田嬤嬤打量的眼神卻裝作恍若未覺,心裏卻是掩不住的激動,嬤嬤總是隔一層的人早晚會想到她的用處,何況她是皇後娘娘留下的人。


    兩人各懷心思都沒怎麽說話,直到細辛將燈盞點亮田嬤嬤才將她喚到身邊,拉著她的手神情和藹:“細辛,嬤嬤想了許久讓你在這兒伺候一個老婆子也是浪費,如今咱們王府新建成各處都需要人操心,王爺身邊也沒幾個會伺候的人,你又是最知情識趣的嬤嬤打算讓你去伺候殿下,不知你可否願意?”


    “細辛自是願意的,隻是如此一來誰來伺候嬤嬤?”細辛絲毫沒有掩藏她的野心,反正說的再多也是掩飾,田嬤嬤在宮裏這麽多年已經是人精了。


    田嬤嬤倒是滿意細辛的坦誠,她們也是明擺著的互利互惠,但田嬤嬤也是樂於助人上青天的好人,若是細辛不聽話她這裏還有一百二十個整治她的法子。


    ****


    秦言征身邊要多個無關重要的丫環根本用不著向他請示,芝麻一點頭那細辛就到秦言征房中專管衣裳飾物。


    “王爺,今日穿這件衣裳可好?”芝麻特意興衝衝的問秦言征的意見,往常兩個男人沒什麽審美,而秦言征的衣裳都是尚衣局成套製好送過來的,也不用挑選直接套到身上就是,不過這細辛是田嬤嬤特意送來的人,芝麻想著田嬤嬤平日的好處就忍不住為她說幾句好話,昨日王妃可是大大的下了田嬤嬤的臉麵。


    秦言征瞄了一眼衣裳沒甚異議的往身上套,看也沒看細辛。那細辛並不失望,依舊站在原處看衣裳是否有不妥。


    “王爺,細辛是田嬤嬤送來伺候您衣裳的,奴才瞧著細辛姑娘眼光不錯,您說是吧?”芝麻向來愛在秦言征麵前扮演調皮搗蛋的樣子好讓他高興一些,不過今日的效果卻是大打折扣。


    秦言征聽到細辛是田嬤嬤送來的時就知道田嬤嬤大約是在和阿專較勁,若讓他直接將這丫環送走未免太過駁田嬤嬤麵子,隻是明晃晃將人放在身邊又讓田嬤嬤勝了一籌,他抓著衣裳想了半晌對滿是期待的細辛道:“最近院子裏不大幹淨,你去幫著院子裏的人掃灑吧,這裏用不著人。”


    主子一句話隻要不收回,那細辛必定是要一直呆在院子裏掃灑,這也太不地道了?


    芝麻甚至顫巍巍做了個假設,難不成自家主子剛成親就害了懼內的毛病,這不是好兆頭啊……


    細辛默默抽泣:“奴婢知罪,奴婢去院子裏掃灑。”她慢吞吞的走出房門,甚至還抱著巨大的希望回頭望了一眼,可惜無情的將她逐出正房的人正命小太監伺候穿衣裳,再也沒有看她一眼,細辛徹底死心。


    ****


    藺筠一大早起來就聽到常寧閣裏攆走一個管衣裳的丫環,起初不明所以,於李兩位嬤嬤一同給她解釋明白,得知這人是田嬤嬤送來又被秦言征攆走不由訝然,這是在討好她?不過那田嬤嬤想必氣的夠嗆。


    “且看著田嬤嬤會不會去王爺那求情罷,雖然是王爺的奶娘但她的形事作為也太過托大。”李嬤嬤滿臉不讚同,她在宮內多年十分明白主子對乳母的態度,記著恩情讓乳母老年榮養的最好不過,把乳母當普通下人看待的也不在少數,但乳母想越過主子妄想掌握主子和主子娘娘的倒是頭一回見。


    “原本我還真怕王爺顧念往年的恩情對田嬤嬤客氣,如今看來王爺也是個明白人。”於嬤嬤考慮的最為深遠,隻有王爺心裏頭明白為人沒問題她家姑娘才不會吃虧。


    藺筠聽倆嬤嬤分析大半晌也明白裏頭的利害關係,她暗暗猜著若是祁皇後還在的話肯定不會允許田嬤嬤囂張至此的。


    “姑娘可要送些東西給那田嬤嬤,好教她明白這府裏誰才是主子。”青桐很是氣不過這老婆子不將姑娘放在眼裏,氣憤之下想出個主意激動的不得了。


    藺筠搖頭:“不用,我沒那時間和一個嬤嬤閑磕牙,與她鬥跌份兒。”


    雖說女人一生都在後宅內院中與婆母妯娌小妾姨娘爭鬥一生,但誰又不渴望安生日子,既然有人出手教訓田嬤嬤她樂得清閑。


    早膳自然是兩人一起吃的,今日的早膳和昨日沒幾樣重複的,再次出現在餐桌上的都是藺筠昨日多吃了幾口的食物。飯桌上很安靜,隻有筷子碰碗的聲音,兩人低頭各吃各的。藺筠在閨中時雖然愛說話但對不熟悉的人也不願意多說,她偷偷觀察了秦言征的吃相才發現這人吃的藥比飯都多,不過一頓早膳的功夫那叫芝麻的清秀小太監已經端來兩碗黑漆漆的藥,喝藥的人眼也不眨直接喝下。


    “你……不苦?”藺筠知道這人是個病秧子卻沒想到苦到這個地步,怪不得昨日與他離的近了都聞見一骨子草藥的香味兒,當時還覺得好聞,如今想來不知喝下多少藥汁兒才醃出那好聞的味道來。


    秦言征故意麵不改色的喝下手裏的藥,而後展顏一笑:“習慣就好。”


    藺筠訥訥無言,將放在一旁的蜜餞夾到他碗裏:“你清清嘴裏的苦味吧。”她小時候喝藥可是要母親好哄歹哄許下無數好處才肯捏著鼻子喝下去,偶爾反悔喝到一半吐出來的也不在少數。


    “多謝阿專。”秦言征夾起蜜餞含笑吃下,倒教一旁的芝麻驚訝不已,一次兩次的新王妃憑什麽讓王爺如此青眼?不過他倒不敢問出來,因為他詫異的目光藺筠的眼神已經從他身上掠過了無數次,他可不想讓王妃盯上否則說不定王爺會沒有原則的將他攆走……


    藺筠倒不知自個無意間得罪了秦言征最信任的小太監,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阿專可願陪我一同去逛逛院子?”


    “自然願意的。”嫁進來兩天她還沒好好看看居住的地方,這裏就是她日後起居生活的地方呢。


    *****


    河清王府是洪德帝命人耗費三年多的時間建成的,各處假山流水應有盡有,初春時分到處可見吐芽的樹木含苞待放的花朵。常寧閣前頭有一處高高的假山,假山上頭有一座涼亭,藺筠提著裙子要往上頭去,若是站在涼亭裏想必能看到藺家,也不知能不能看到爹娘。


    “阿專當心腳下。”秦言征跟在後頭小心萬分,唯恐她腳下不穩摔著。不過好在洪德帝禦賜的工匠都十分謹慎小心,石階修建的平滑又安全。


    終於有驚無險的爬到涼亭上藺筠興奮的向四處張望,可在四周看了一圈兒又傻眼了,這房子高低錯落的沒有什麽差別哪座院子才是藺家?


    秦言征看出她的迷惑卻不開口指明,悄悄揮退下人等她發問。


    藺筠當真是看了一圈兒也找不出哪裏是自個家,河清王府本身占地就大,與別家院子相隔極遠一眼望過去盡是大同小異的房頂,連一家門匾都看不清楚,更別說看清楚哪個是自家了!


    “王爺能看到哪裏是我家麽?”藺筠悶悶開口,她現在才明白在藺家的日子有多快活,什麽事都有父母擋著還有姐妹陪著說話,可在河清王府隻有她一個人,身邊伺候的人也都依靠著她,仿佛一瞬間成為了了不得的大人。


    秦言征本就站在她身後,方才被她轉身撩起的頭發滑過,那一刻仿佛頭發是從他心上滑過,癢癢的卻很舒服。他自然而然卻又非常大膽的牽起她溫熱的小手,滑膩膩的感覺讓他眼前有片刻暈眩:“阿專往東南看,中間有坐兩層木樓的就是藺家,你不會不知道那是書與樓吧?”


    藺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踮著腳看去終於認出那看不大清楚的小木樓就是她在閨中最不喜歡看到的書與樓,此時再看卻親切的緊,書與樓在藺家的西北處,她循著書與樓的蹤跡找母親的院子再找自個的院子,可盯了好長時間也沒看到自己的院子在哪兒頓時有些垂頭喪氣起來:“我還以為能看的很清楚呢。”


    然後她聽到秦言征很輕快的笑了一聲,這有什麽好笑的?她下意識掙開他的手,氣呼呼的走到另一邊坐下,秦言征跟著她坐下好聲好氣解釋:“阿專別氣等你明天就可以回藺家了。”


    “那我可以在家裏住幾天?”藺筠很是期待,當初姐姐就在家中留了一晚,她一定要多留幾日才行!


    秦言征歉意道:“阿專,咱們不能在藺家留宿,這是規矩。”


    藺筠一怔,這才想起來出嫁前母親同她說過皇室的規矩,嫁入帝王家的女人才是最可憐的,從嫁出去那一刻起就極少能在娘家呆著。


    “也不知是誰訂下的規矩……”藺筠滿心不悅的嘟囔著,定這規矩的人真是討厭死了!


    秦言征:諸位祖宗對不住,實在是你們定的規矩不合道理。他倒是不在乎住在哪裏,他總是要陪著阿專的。


    從涼亭上下來藺筠去了方才看到的桃花林,說是林也不誇張,這一小片園子稀稀落落種著幾十株桃樹,此時正值花期到處都是粉紅色的花瓣。


    “此景如畫。”


    秦言征命人取來文房四寶,在桃林裏擺下一張書案當場做起畫來,花景極美何況還有比花嬌的人入畫,秦言征揮動手中畫筆時恍然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源頭就在他眼睛望去的方向。


    前世,秦言征身子不好,熬到娶妻的年紀已是萬幸,他早年與阿專解除婚約後也未曾定親卻也無心娶個陌生人回來擾亂他平淡如水的日子,後來偶然之下阿專竟結識他遍尋不著的神醫,神醫出手治好他的頑疾他也與阿專再續前緣,但成親之後他忙於奪位之事極少回到後院,可無論他什麽時候回去阿專待他和原來一樣,永遠是對他最好的。可是好像老天爺與他過不去,他治好了頑疾卻失去了珍愛的妻子,一場勝仗回來之後他看到的是阿專的牌位。


    然後,沒了阿專的他也很快重複之前的病弱日子,再睜開眼時又重複著從小到大一直喝藥的日子,直到再次遇到阿專。


    “你在畫我?”藺筠的問話打斷了秦言征的沉思,畫中的少女已經有了雛形,正是方才撚花帶笑的藺筠。


    秦言征隻覺喉中腥甜,忍了幾忍才點頭:“嗯。”


    他不願意說話藺筠也不願意逼他,繼續站在樹下賞桃花暗地裏卻決定一定要將這幅畫從他手裏要出來。


    *****


    不過藺筠同秦言征磨了半天也沒將這幅畫要到手裏,秦言征隻道此畫還需潤色,硬是生硬轉移她的注意力說起明日回門要準備的禮物來。身為當今聖上嫡親兒子的王妃回門的排場自然是盛大的,秦言征早就命前院管家準備好一切,隻等自家王妃點閱是否滿意。


    “明日幾時回府?”藺筠滿含期待,不知爹娘這幾日該有多想她。


    秦言征暗暗歎氣,這才是你的府邸,明日去藺家是回門。隻是他從一開始麵對阿專時就心虛,何況如今知曉阿專的真實脾氣並不是那麽嫻靜如水更不敢隨意讓她生氣,


    “明日用過早膳便可回府。”還是讓她高興一些,等她長大自然就明白過來了。


    藺筠高興了,隻覺得秦言征的好脾氣實在是太好了,不知母親知曉她在府中盡是欺負他該作何感想?一想到明日可以回府藺筠高興的睡不著,拉著青桐說了大半宿的話,一個勁兒打算著回到藺家之後要吃什麽好吃的,直到青桐哈欠連連才放人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不等秦言征派人來叫藺筠就將青桐喊醒,等丫環給她梳好頭發就迫不及待的去常寧閣用早膳,而廚子也懂事,竟然早早就準備好早膳就等她吃完送她回府,而昨日特意吩咐廚子盡早將早膳做出來的人不發一語,以前她也是渴望回娘家的罷,隻是那時候他一向拿她的懂事當乖巧,從沒問過她想要什麽東西。


    “別急,你若是吃的急了我也不和你一起走。”秦言征一眼便看出藺筠軟肋在何處,他小小威脅之後藺筠果真安分了許多,用膳也按部就班的就怕秦言征有個萬一故意拖延著不去藺家。


    最終磨磨唧唧能到吉時出門藺筠已經麻木,河清王府離藺家並不遠,成親時覺得遠勸因為花轎繞城一周將她弄得暈頭轉向的,今日用不著轉圈子剛走出府門出了巷子便到了藺家門前,而河清王府抬著禮物的小廝還沒從王府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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