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鬧鈴將沉眠中的日向繪麻和朱利喚醒的。伸手按下鬧鈴,日向繪麻愣愣盯著眼前白色的天花板,昨夜那些記憶如流水滾滾襲來。她不自覺緊了緊手。


    繪夏……繪夏……


    猛地支起身子,日向繪麻莫名感到心裏一陣發慌,她連衣服都顧不上換,跑到了隔壁日向繪夏的門前,手卻在敲下的那一刻頓住了。她不能這麽一副慌張的樣子,會嚇到繪夏的。深呼吸,日向繪麻調整好麵上的表情,這才掛著微笑,敲了敲門。


    無人應答。


    是不是繪夏又賴床了?昨晚那麽晚才睡。因為這種事情經常出現,日向繪麻也未生疑,隻是回房取出了日向繪夏房間的備用鑰匙——這是日向繪夏避免自己睡過頭而交給姐姐保管的。推開門,她卻隻見臥室空無一人,連床鋪都疊得整整齊齊,書包也不見了,隻有書桌上多了一張用筆盒壓著的紙。


    日向繪麻緊了緊手,走進書桌,拿起了拿張紙。


    “右京先生他們肯定會念叨我的,所以我就先走啦o(*////▽////*)q 姐姐別擔心,記得帶好兩人份的便當,我們學校見哦!繪夏留。”


    長呼出一口氣,心中巨石落了地,日向繪麻在那一刻甚至腳軟得近乎支撐不住自己。從昨晚開始她就很害怕,害怕繪夏與朝日奈家鬧翻,害怕這件事會不會影響父親麟太郎和美和阿姨的婚禮……還好,繪夏的口吻沒有想象中那麽激進;還好,她還有時間。


    日向繪麻回房間,換上了學校的製服。她揉揉剛剛起床、表情同樣擔憂的朱利,溫柔地笑了笑,“朱利,早上好。”


    “……小千她……算了。”朱利撓了撓頭,一個跳躍跳到了日向繪麻的肩頭,小爪子輕觸日向繪麻的額頭,小大人似的安撫道,“千,不要怕,朱利我啊,永遠都會保護你和小千的。”


    “恩,我知道的。朱利,謝謝你。”日向繪麻低下頭,與朱利額頭相碰,停了一會兒,她直起身子,笑容溫婉,“去吃早飯吧——繪夏提前出發了,還要跟她帶便當呢。”


    下了樓,朝日奈右京早就在廚房活動起來,飯菜的香氣彌漫在客廳裏,但日向繪麻卻頭一次沒有被勾起食欲。她注意到右京在往她身後看,便搖了搖頭,直接告訴對方,“繪夏她先出門了,右京先生。”


    朝日奈右京眉頭一皺,隻得打消了早上跟日向繪夏談話的打算。他看著笑容如常的日向繪麻,驀地溫聲詢問道,“繪麻,早安。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繪夏為什麽要去打工嗎?”


    日向繪麻坐上椅子正準進餐,聽到朝日奈右京的問話,她回頭,微微地笑了笑,“繪夏從小就非常有主見,有些事情,她也不願意告訴我。”頓了頓,又繼續道,“隻是,我知道繪夏是個好孩子。作為姐姐,我隻需要相信她,就好。”


    “你不擔心她的安全嗎?”朝日奈右京並不理解日向繪麻的想法。他是家裏的次子,長子雅臣性格又太過溫和,基本上所有的弟弟,主要是由他管大的,既是父親,又是母親。如果是他的話,他不會讓自己的任何弟弟在明知有危險的前提下,還放手。


    從某個角度而言,朝日奈右京是一個掌控欲特別強的人。


    “當然很擔心。但是繪夏她啊,隻要下定了決心,是什麽人攔不住的。”日向繪麻垂下眸子,“自由的雛鷹,既是再小,也有選擇飛往天空的權力。”


    朝日奈右京沉默,日向繪麻見他再無提問的意思,就也轉回頭,默默地進餐。客廳瞬間靜了下來,直到幾分鍾後,朝日奈侑介下樓,才恢複了原本日常的喧鬧。


    上學的路上,日向繪麻也用行動,無聲地拒絕了朝日奈侑介小心翼翼的談話。等進了班門,瞧見日向繪夏對她露出的笑容和揮動的手臂,她才終於沉下心,回到了平日積雪消融般的無聲溫柔。


    “姐姐姐姐!這裏!”日向繪夏抱住日向繪麻的一隻胳膊,鼓著臉,很不滿意似的抱怨道,“怎麽辦啊,被姐姐做的東西養叼了胃。今天去學校的食堂,我都覺得沒食欲……”


    “所以就沒吃早飯?”反手敲了敲日向繪夏的腦袋,日向繪麻板起臉,“這麽挑嘴,以後怎麽辦?”話雖這麽說,但她還是遞出了放在袋子中的保溫飯盒,低聲道,“今天早上趕時間做的。還沒打鈴,快去食堂吃了。別餓著,對胃不好。”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日向繪夏接過飯盒,興奮地在日向繪麻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連蹦帶跳地往外跑,“一定馬上就回來!”


    日向繪麻歎了口氣。她覺得自己真的要把自家妹妹寵壞了……但是,這樣也不錯,是姐姐的特權呢。


    朝日奈侑介坐在位子上,用書做遮掩,偷偷地看著日向家姐妹兩人的互動,突然有些羨慕——在朝日奈家,他頭上的哥哥太多了,都喜歡欺負他。難得有兩個弟弟,結果風鬥那張牙尖嘴利的嘴,他比不過,至於彌,則被雅臣哥護得緊,也不能逗著玩。


    繪麻和她妹妹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朝日奈侑介說不清是嫉妒還是什麽其他的情愫,但數學課代表的一句“交作業”,就讓他所有的小心思都立刻消散——啊啊啊啊啊昨天的作業因為日向繪夏的事情所以忘記做了!


    一臉苦逼的侑介小少年,隻能在數學課代表的催促,以及周圍同學的同情目光中,努力奮筆疾書。


    天真的朝日奈侑介以為昨夜那件事情就那麽揭過去了,放學很自然地往日向姐妹麵前一站,等著一起回家。結果日向繪夏一張口,就驚得他差點沒跳起來。


    “姐姐,你和侑介同學走吧。我還要去打工。”日向繪夏笑眯眯地往日向繪麻身上一倒,眼睛看向的卻是朝日奈侑介。“另外……可能晚上不回去了。”


    朝日奈侑介的臉色很精彩。


    日向繪麻聞言,咬住了下唇,她眼神晦澀難言,最終握住了日向繪夏的手,輕聲問道,“一定要這樣嗎?”她的聲音微可不問地顫抖。


    日向繪夏別過眼,不敢去看自家姐姐的眼神——她知道日向繪麻現在一定很掙紮。一邊是相依為命的妹妹,一邊卻是敬愛的父親和她喜歡的新兄弟。但她也有她的堅持。執事咖啡屋跟以往打工的地方不同,是……特別的。“對不起,姐姐。”日向繪夏反手抱住了日向繪麻,“你會同意的,對吧?”


    “……需要我傳什麽話麽。”日向繪麻閉上眼睛,問道。她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可能幼稚到用離家出走來威脅朝日奈家的新兄弟。繪夏一定,另有打算。


    果然,日向繪夏沒有猶豫,直接附在日向繪麻的耳邊,悄悄說了一段話。“姐姐,麻煩你了。”她鬆開手,站起身,卻是先行一步離開班上,“打工的時間快到啦,再不走會遲到的。姐姐、侑介同學,再見。”


    朝日奈侑介看著沉默的日向繪麻,鼓起勇氣,正準備安慰幾句,卻反被日向繪麻先開了口,“侑介同學,我們先走吧。”日向繪麻噙著微笑,向朝日奈侑介說道。


    “啊、好!我們、我們回家吧。”朝日奈侑介結結巴巴地應下,連忙跟上日向繪麻,踏上回家的路。


    這次回家,朝日奈三人組仍然少了那位護姐姐護得喪心病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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