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談判僵持著,阿瑩走過來在金三多耳邊低語了幾句。金三多神色一變,對眼前來談判的特使說道:“千分之三。”


    黎公公很快明白了什麽意思:“每人千分之三?”


    “一共千分之三。”剛才阿瑩在金三多耳邊說了回扣兩字,金三多就什麽都明白了。明朝的官員相當於吸附在明朝這個巨人身上的一群寄生蟲,雖然說這寄生蟲和寄主是共生關係,可連續近三百年的吸血,明朝這個巨人也虛弱的要死去了。戶部撥出來的銀子從來沒有足額過,為什麽,因為戶部足額撥款了,那戶部一幹官員小吏吃什麽去——和後世認為財政局是最肥的位置一樣,哪怕不貪不占也不愁發不下工資獎金福利,但凡有些能量的都想將家屬調進去。


    明清之際戶部這種現象就更嚴重了,作為天下的錢袋子,裏麵弄錢的竅門多了——例如犬清的時候就有守庫的旗人將銀庫的銀子用直腸帶回家,那時候庫兵隻能是旗人,而且是世襲的,這些人從小就練習**包鐵蛋。做庫兵的雖然世代雖然富貴,但也被其他旗人看不起——認為他們是職業賣**的。


    明朝還沒這麽嚴重,不過靠山吃山的道理大家都懂的,戶部除了每筆出庫的銀子都要扒一層之外,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用成色差的銀錠換取庫房中成色好的銀錠——這些銀子產地不同,其中含銀量也就不盡相同。


    這種事在廢兩改元之後才逐漸消失。市麵上是有些鑄造偽銀幣的,可這玩意成本高不說抓住也是排槍伺候——最大的弊病就是,真的現大洋用指甲夾著一吹銀幣會產生一股清脆的震鳴聲,就是不識字的老百姓也可以用這種手段輕易地分辨真偽,偽幣想在市場上流通還是有難度的。


    要不是這阿瑩提點,金三多真沒想到這批人在國家危亡之際——當然大明朝的認可不會這麽想了。還算計著銀子回扣什麽的,難不成這些人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也或許是這些文曲星下凡的主真的讀懂了聖賢書中金三多永遠讀不懂的部分。


    黎公公一捏蘭花指說道:“太少了。咱家跑一趟不容易,李主事那邊的兵部也有一批人要拿銀子的。”


    “這些貨價值萬金,朝廷多買一些二位拿到手的也就多一些。最後能拿多少。還要看能做成多大生意了。”金三多給出的千分之三是一般售貨員賣出貨後拿的回扣,這麽點比例就是這兩位看不上眼也沒辦法了。總不能真的大降價吧,這種事多了之後金三多也做不了主的。畢竟廬山號的財產是大集體的金三多隻占了千分之二。


    然後雙方的討論焦點就從價格轉到回扣上麵了——原本李主事也是想通過還價來弄點灰色收入的,兵部不比戶部富裕,更趕不上考核、升遷官員的吏部了,要是從軍火交易中弄不出一點油水來——那何必跑這一趟呢。


    大約是心裏作用,金三多看著這些讀聖賢書出來千裏做官隻為財的官員們感到有些惡心。明太祖定製的官員俸祿是低了些,可也不是不夠用——不然海瑞就不是窮了而是早就餓死了,當然。像現在的官員這樣養著一大家子轎夫、老媽子、丫鬟、師爺、廚子、家丁、門房那朝廷俸祿是肯定不夠用的。


    這些人總認為是讀了聖賢書就應該高人一等,可是廬山號上麵受過精英教育的人也沒人敢說高人一等這句話的。畢竟他們讀的書都是前人知識的總結,那些更進一步還在做研究的在某方麵的知識不知道比他們豐富多少。


    金三多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麽父親他們那一代人不遺餘力的推廣全民教育而不是多造一些這種花費巨大的教學船了——對教學船這些精英來說,沒有競爭的話,那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李主事很失望,最後隻談下來一個百分之一,還要分給身邊的死太監一份。這個讓步對廬山號來說已經是相當大了,這還是看在明朝這次采購數量比較大的緣故才反複協商做的讓步。


    紅夷鋼炮四十門,大虎尊鋼炮二百門,澳洲快槍三千支——雖然明朝已經掌握了澳洲快槍的製造技術。可是雙方用的材料不一樣這性能也就拉開距離了,還有就是,澳洲1628式快槍采用的模具是一致的,也就是零件能夠互換,而明朝的仿製品別說零件互換就是槍支的口徑都不盡一致,這樣定裝彈技術也要大家各做各的鉛彈和藥包,那是相當麻煩。更別說買了這澳洲快槍後。就是快槍不能用了拿去化了鋼水也是賺的——既然能做官做到高處的,就沒一個傻子,海瑞那樣的也隻能做個地方官。


    二十三萬兩的軍火生意也是廬山號如今做的最大的一次軍火交易了——估計對崇禎一朝也差不多,崇禎剛上台的時候家裏還有點哥哥和九千歲留下來的銀子。等到崇禎十七年的時候連宮裏的金銀器物都賞給了來勤王的將士。


    根據軍火行業的傳統,廬山號實際付出紅夷鋼炮四十二門,大虎尊鋼炮二百零五門,澳洲快槍三千二百支——因為不是沒門炮每支槍都經過測試的,按照軍工業的標準,千分之一的廢品率是可以接受的。當然路上顛簸丟失等損壞都考慮在內的話,每一次大額交易都是要多給一些,作為廢品的補償。


    最後還有這兩位百分之一的回扣,兩千三百兩。


    這一下,廬山號幾個月製造的軍火幾乎被一掃而空,拿了銀子的穿越眾派了從天津衛出來的移民在天津衛大肆采買,可以說除了房地產幾乎沒有什麽是這艘大鐵船不喜歡的。當然最喜歡的還是騾馬羊耕牛駱駝和人口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崇禎元年冬天這天津衛已經有了大量從陝西跑來的難民——路引製度在明朝後期尤其是崇禎這一朝幾乎崩壞。陝西的地方官員今年都被高迎祥等農民軍殺了一批,誰還給人去開路引的。


    崇禎和朝廷這次拿出這麽多銀子買澳洲的軍火。一是發現這些軍火價值還不錯,就是融化了鋼水也是不賠錢的。二是買了軍火後去陝西打農民軍。這一年下來,陝西造反各支農民軍裹挾了大量的人口號稱百萬大軍,流竄起來之後將這各地搶了一個幹幹淨淨——大戶人家不是跑進了西安等堅城之中,就是結寨自保,最後倒黴的還是底層百姓。


    對這些吃不飽的百姓來說,隻有三條路能走,第一,加入農民軍一起進入這以劫掠衛生不事生產的流寇——搶上幾次之後一旦上癮就沒人喜歡去生產了,這個是肯定的。


    第二。遠離戰亂的陝西,去外地逃荒。逃荒這詞是中國獨有的,因為中國太大了領土包括各種地形亞寒帶溫帶熱帶,幾乎每年都有一些地方受災,那些不能承受災害的人就要出門去逃荒。這一路上吃野菜剝樹皮要飯,隻為了活下去做什麽都可以,大災之年人吃人就不叫個事。


    第三就是死。總有些老弱病殘是跑不動的,連農民軍也不願意要的累贅,就隻能死了。也有不願意逃荒的——這年代不是樹挪死人挪活。而是人離鄉賤,往往是在一家人吃掉最後的糧食後全部上吊自殺或集體跳入滾滾黃河。


    被澳洲弄回來的這些還是幸運的。因為已經來過兩次,自從澳洲的大鐵船在天津港挺靠後,這裏不少人都知道了這船是帶著人去海外開荒種地的。名聲一旦打出去,這就攔不住了,家家戶戶的都開始從小船上登上澳洲人的大鐵船。


    對這些移民,澳洲現在也有了相應的管理辦法——那就是老帶新。每次回航的時候各地的移民都帶上幾個,用同鄉人——這可是明朝最講究的四同兄弟之一。來接待這些新人,告訴他們船上的規矩以及新生活的展望——給澳洲人做滿三年之後分地。


    在他們的嘴中,澳洲是個並不比明朝土地少的地方。可是人口還沒有天津衛多——幾十萬土著被無意中忽略了。在那的土地都是雜草橫生的荒地,隻要肯花點力氣開荒就能種出東西來。


    最關鍵的是,澳洲人是按人頭分地的所以最好一家人一起去,而且澳洲官府不收租子——農業稅這事對六十年代的國人已經完全沒有概念了——就那點產量收多少合適啊。還不如煉點鋼鐵吹玻璃燒水泥搞些剪刀差來得快呢。再說了,共和國不收農業稅但是還是收個人所得稅以及商稅的——大地主怎麽也跑不了。


    彌兵衛在房間中用帶著油的棉簽輕輕擦拭著自己的冷鋼刀,現在武士鐵炮隊已經不是那個隻裝備澳洲鐵炮的鐵炮隊了,除了火炮之外。所有自認為身手了得的武士都得到了一把澳洲人用合金打造的冷鋼刀。


    其實這刀已經沒有必要像日本刀那樣保養了——可是新陰流出身有劍豪之稱的彌兵衛還是每天都很仔細的保養一次。自從這些得了天下的大名一次次頒布《廢刀令》之後,流浪武士出門都沒了安全感,不帶刀吧,保不齊就要吃虧——日本的農村見了落單流浪的武士往往是群起攻之。奪衣服奪鎧甲拿去城裏賣錢,這是日本農村傳統的殺敗兵活動。這出門帶刀,農民要群起攻之的幾率小了,可是官府也是要抓的——其實力度還沒有農村的農民大——萬一碰上幾個劍豪劍聖之類的,那些町奉行的武力還不夠看——老成一些的町奉行隻要一看眼神,就知道惹得起惹不起了。


    彌兵衛因為練過新陰流的無刀取,所以出門帶刀不帶刀區別不大,他隨時有把握可以將敵人手中的刀奪過來,隻是無刀取在九州也吃了癟,自古有道雙拳難敵四手,更別說被幾十支鐵炮圍住,這等還沒近身就被遠程武器逼住的時候有無刀取也是無奈的,作為劍豪的彌兵衛也隻有老老實實上船的命運。


    “好刀啊。”保養完畢的彌兵衛在燈光下欣賞著刀身的花紋。這種花紋以前隻在那些寶刀和以鋒利見長的勢州村正上麵見過,隻是這德川家取了天下後。認為這村正殺的德川家的人太多了將這村正定性為妖刀——德川家康的爺爺父親嫡子都是死於村正之下,家康本人也被村正傷過手指——因為村正的刀槍以鋒利見長,所以以勇猛著稱的三河武士裝備村正的比例非常多,這也就不奇怪了,德川家康本人的佩刀以前也是村正的。


    現在彌兵衛的身份已經成為了澳洲的副連長,彌兵衛開始也不知道副連長什麽的是多大的官,熟悉之後發現是幫助連長訓練隊伍,將連長的命令貫徹下去——這一個連二百人的樣子,大約相當於日本的足輕大將吧。


    這次彌兵衛托人捎信接來了老婆孩子,做了足輕大將待遇也是見長。據說這中尉副連長的月薪已經到了三十兩白銀,合還沒麵市的澳洲元六十元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訓練補貼防寒費防暑費外出補貼等,說不定一個月能拿四十多兩——花銷是很少的,家人有口糧補貼,澳洲那邊多少銀子暫時也花不出去,自己在軍隊中吃喝穿住都是免費的。


    現在的彌兵衛已經不恨毛利家將自己抓上船的那些人了,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大約還在某地流浪等待出仕的機會——這個大量武士下崗的年代想出仕那也是很有難度的。如果是某家的譜代家臣,也隻有嫡長子一人能繼承父親的職位。其他的子嗣隻能給大哥工作或者出門流浪尋找其他出仕的機會。


    在這澳洲人的大鐵船上,彌兵衛算是開了眼界。不用燈油就能將一個屋子照的非常亮堂的燈,還有那無比堅固的大鐵船——最早大家都以為這是和信長公的鐵甲船一樣鋪了一層鐵皮的大船,可是實際住進去之後才發現連裏麵的屋子和牆壁地板等都是鋼鐵製作的。有這等神力,那這些澳洲人拿出更多的更好的鐵炮火炮來,也就不奇怪了。


    當然,謠言也是有的,有人說澳洲人的大鐵船是用鬼力來驅動的,你看他們招募那麽多移民上船,就是為了在大海上殺掉進行邪惡的祭祀用他們的魂魄來驅動這大鐵船——誰讓這船沒帆呢。這種傳言最近在廣東已經稍稍有了一點市場。


    對此彌兵衛是嗤之以鼻的,因為他見過那澳洲人的城市從無到有的建設,還有那大片開始拓荒的農田以及放養的牛羊。如果彌兵衛不是職業武士出身一上船就被家主認了出來,隻怕也跟著去扛著鋤頭拓荒或者做工去了——如果可以的話,人們還是喜歡做本行的。


    發給這冷鋼刀的不止彌兵衛一個,隻是因為彌兵衛的軍銜比較高武藝也好,才第一批得到了這澳洲人打造的冷鋼刀。據說以後人人有份的,畢竟這鐵炮不利於近戰——等敵人逼近了之後,武士們就要發揮冷鋼刀的近戰能力了。


    這三尺長的冷鋼刀還有一種用途就是插在澳洲1628式快槍的槍管下鎖住將其作為一種長兵器來使用的——這樣可以用來對付騎兵,槍身+刀身有六尺長已經是一人多高。等著騎兵撞上來送死就好了。至於步兵就不用這麽麻煩了,這些武士中不乏有彌兵衛這樣的劍豪或準劍豪的存在,麵對經過排槍和火炮的打擊之後上去砍死剩下的步兵就行了。


    其實見識過澳洲的快槍和大炮的威力之後,就連彌兵衛也不知道這步兵要怎麽樣才能活著衝過來了。哪怕是德川家的精銳旗本,在這種火力的打擊下也不敢硬衝了吧。


    看著爸爸出神,彌兵衛的大女兒銀子拿著一塊澳洲糖果說道:“爸爸,你也吃糖。”


    看著女兒彌兵衛一臉的溫馨收起刀來:“銀子你吃吧,爸爸不喜歡吃糖。糖吃多了,人心就軟了,就不能為主公上陣殺敵了。”


    銀子拿著糖給母親:“媽媽吃糖。媽媽吃了糖,奶水裏麵也有糖,這樣弟弟也就能吃到糖了。”


    曾幾何時,糖對這一家人可以說是一種高價的藥物或公頃階層高級武士大商人階級以及僧人階層才能享受的奢侈品——日本不產甘蔗也就不產糖,紅糖白糖都隻能從明國進口,失業武士哪裏吃的起高價進口糖果的。


    倒是澳洲人從廣東進口了大量的紅糖之後,做了各種糖果——沒做白糖的原因是因為白糖的營養成分反而沒有紅糖高,這一點大家的意見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白糖以後可以作為商品,但是自家人吃用的那一定要吃紅糖——這個年代明朝人婦女月子裏也是吃紅糖和雞蛋的,很多地方幾百年後還有這樣的傳統。


    這個時代很多疾病都是因為營養不良而引起的,中醫界很早之前有句話叫做藥補不如食補——意思是均衡的飲食完全可以不吃補藥或者是那本身就是最好的補藥了,可是對很多家庭來說,這也得補得起或者說吃得起才可以啊。


    哄著孩子的媽媽張口吃下女兒送過來的糖果:“好甜,銀子也吃。”(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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