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深夜12點。


    剛剛敲完最後一個命令行,穀文承揉了揉眼睛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從抽屜裏取出一個薯片,看著眼前的屏幕,那是穀狗公司剛推出的機械犬的部分開源代碼,男孩正在依葫蘆畫瓢地仿寫其中的識別係統。


    文承按下測試按鈕,很快屏幕上出現了「燙燙燙。」


    一定又是哪裏出錯了,男孩苦笑了一聲低下頭,發現抽屜還沒合上,看到了裏麵殘存的幾張煉成陣圖紋和咒語圖紙,他看著圖紙露出失落的眼神歎了口氣,將抽屜合上。


    抽屜裏的幾張圖紋紙悄悄發亮了,一層層的圖紙在黑暗中悄悄翻動著、跳躍著、上下擺動抗議起來發出沙沙沙的聲音,當然男孩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是錢唐十五中一名成績中下遊的高三學生,其實高一還不是這樣的,作為班裏唯一一個中考考過來的外地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實力的,為什麽成績掉得這麽厲害?那就歸功於他一直以來對魔法的探索了。


    他從小喜歡文學,既喜歡浪漫的愛情文學,又喜歡魔幻文學,在不著邊際的魔幻書海中長大,漸漸地漸漸地,既懷著對美好戀情的憧憬,又企盼充滿想象的異世界。


    於是,成為能保護心愛之人的強大魔法師,便成了他的目標。


    高一的時候他迷上了煉成式、魔法咒語,總覺得伸出手去,遠處的那個物體就能跟隨意念移動。之所以堅定魔法師這個理想是因為高二的一節體育課上,一個籃球朝他砸來,情急之下他伸手阻擋,然而籃球沒有觸碰到手掌已徑直反彈回去,剩下文承目瞪口呆地捂著心跳。


    盡管自那以後文承再也沒有重演過奇跡,但他另辟蹊徑,試圖在程序開發上找到開啟魔法世界的大門,每天在瀑布般的代碼海洋裏度過,一道又一道蹩腳的程序從鍵盤上催生出來,男孩雖然沒有成功找到魔法世界的大門,卻不小心練就了不差的開發能力,前陣子剛剛獲得突破,成功開發出自動作詩的程序出來,卻因為那些蹩腳詩被同學們笑稱為「人工智障」。


    時間是2017年,穀文承所在的世界是看似沒有魔法的「往世界」,空氣中的法力密度實在稀薄,隻有極少數人可以發現和使用魔法,作為絕對的少數群體,魔法師們大多隱藏在角落裏,作為麻瓜的同學們自然對文承的胡亂嚐試嗤之以鼻。


    相比之下,科技和資本是人類文明的主驅,人工智能剛剛在圍棋領域擊敗人類,人們已經習慣了手機支付,登月工程正在緊鑼密鼓地進展中。


    就這樣帶著不合群的興趣愛好,他的朋友越來越少,成績逐漸掉落下來,除了左右鄰座的兩個女生,和其他同學沒有一絲交流。


    ◇


    穀文承吃了幾塊薯片後不滿地放下黃色包裝袋,吃零食得喝點什麽才行,茶自然是不搭的,桌上的蘇打水已經空空,他去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蘇打水已經沒了,又回到房間的桌前,咽了好幾次口水。


    最近失蹤案頻發,學校裏已經傳出多名同學失蹤的消息,大多都是夜間出門行動就再也沒出現過,按理說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出去的好,抱著這樣的心思,文承不自覺地微微發抖。


    他咽了咽口水,終究還是沒有戰勝蘇打水的誘惑,


    「怕什麽,不就是出門買個水嗎。」


    文承握緊了拳頭上下晃了晃,深吸一口氣穿上衛衣,把手機放進褲子口袋,走到外麵取了鑰匙,關上大門。身體已經在門外時,樓道裏傳來一陣陣帶著濕氣的清風,眼前充滿靜謐夜晚的幽暗。


    文承來到樓下瞥了一一眼垃圾桶,發現一個綠色的大號垃圾桶不知為出現一個方形的裂口,地上鋪滿了廚餘垃圾,穀文承捂著鼻子匆匆離開。


    過了馬路到了便利店買了蘇打水回來,再進小區時,他發現眼前漆黑一片。


    「不就是出去買瓶水,回來路燈就壞了,至於嗎?」


    他仰頭看著漆黑的燈柱,歎了一口氣。


    畢竟是走了很多遍的,僅憑微光也能照常行走,他緩緩踏進黑暗的部分,看了看遠處的光源,約在50米開外。


    仍舊是潮濕的地麵,他放慢了步伐,一手抓緊蘇打水,一手握緊拳頭,輕微放在腰部前後。


    黑暗將男孩咬進去,開始慢慢伸展和變化。


    「咯噠!」一聲,他踩到了一個硬物,


    身體猛地向後跳,又輕輕伸出腳踢一下,聽到清脆的聲音遠去之後,長長呼了一口氣,緩解了輕微的顫抖,加快步伐。


    不遠處停靠著的車輛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空氣似乎被無數冰錐劃開和撕裂。貓也不叫了,樹葉停止了搖曳,周圍的一切死死盯著男孩的臉。


    氣流似乎也有問題,無論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都覺得是匕首的刃口在皮膚上輕輕刮著。


    暗紅的夜空像是濺上了什麽有機液體,令人忍不住狠狠地用銳器戳向見到的一切活物。


    他搖了搖頭,匆匆掠過一輛又一輛死屍一般停著的自行車。


    無論是額頭還是腋下都已經滲出很多汗液,穀文承輕輕咳了一下,喉部傳來一陣刺痛。


    文承重重呼了一口氣,將黑色衛衣的拉鏈拉起,止不住腳步的加快。


    「咯咯咯咯……」前麵傳來規律的聲音,像一個發條壞了的木製玩具。


    兩隻機器怪物正在拖動一具女性的屍體。


    那機器的頭顱是巨大的鉗嘴,比狗嘴大上兩倍有餘,身體是一堆電路板和線路,由鋼製骨架環繞而成,試驗機體的電路裸露可見,機械犬的四條腿各有十數個軸聯合操縱。


    「機械犬!」穀文承啞然叫到。


    原來造成失蹤案頻起的凶手,就是穀狗公司剛推出的機械犬!


    兩條裸露電線的機械犬放下屍體,抬起頭聚攏起紅光,四肢靈活地擺動,軀體和雲台一般平穩,幽靈一般朝他靠了過來。


    「咯咯咯咯。」


    男孩慢慢後退,失手掉落蘇打水,忍著身上的寒噤和咯咯作響的牙齒,捂著心口轉身往回跑,脖子和後背上的汗水沾滿了t恤。


    背後突然又出現了兩條機械犬,則慢慢踱步朝他靠近。


    4條機械犬,兩前兩後。


    他所在的位置左側是一堵牆,前方出口已經被機器堵住,後方是追兵,他轉身試圖拐向一旁的岔路,後麵的一條機械犬折了過去,出現在他麵前。


    已經被前、後、右三個方向包圍。


    黑暗的地麵帶著僵硬的氧氣逐漸吞噬自己的鼻孔和喉嚨。


    冷汗從額頭滲出,空氣凝成了鐵塊。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響聲雖然微小,但是越來越密集,從四麵八方傳來。


    牆角的避光處,幽暗的草叢和樹叢,荒廢的報刊欄後麵,漸漸顯現出紅色的微光。


    紅色的光越來越近,距離大約4米左右時,形成一道圓環,紛紛停下來。


    十幾多隻機械犬將他團團圍住,有些電線還裸露在外麵,也有幾個已經有了白色的外殼。白色的幾隻的活動關節被球麵包裹,頭顱刷白,鉗嘴的白色漆麵已掉落幹淨,顯出屬於工業鋼的銀灰色,表麵上磨痕清晰可見。


    「咯咯咯咯。」結合部的軸體不帶生氣地旋轉和碾壓。


    十幾隻對他縮小了包圍圈,數道紅光狼群一般越來越逼近。


    撲通撲通,心跳已經逼近極限,即便是手捂住胸口,也止不住一陣陣悸動。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時不時看一下後麵。四周的高樓中,早已沒什麽燈火,隻有一兩個窗戶發出昏暗的燈光。


    以他們的速度,把屍體拖走不見蹤跡,也是輕而易舉,大聲喊叫反而死得更快。


    暗紅的夜空帶著稀疏的黑色樹影嘲笑著少年。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又搖了搖頭,朝著地麵苦笑了一下,攤開滿是汗的雙手,鬆弛了身體,了然地看向遠處的昏黃。


    不會有人在意多一具男學生的屍體的,更何況是成績無望,無人搭理的家夥,想必是沒什麽留戀的了。母親想必已經熟睡,父親不知在哪片海上漂著。


    「咯咯咯咯。」


    麵前的幾隻機械犬已經開始做出進攻的姿態。


    男孩沒有做出任何動作,渾濁地看著一條通體白色的機械犬急速撲向自己的脖子,閉上了眼睛,嘴角鬆弛了下去。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讓妄想綻放,不切實際卻埋藏已久。


    如果高二那次彈回籃球的記憶沒有出錯。


    他忽然睜開眼睛,伸出右手張開,阻擋在脖子前方50厘米的鉗嘴前。


    他以前研究過一些咒語,大約知道什麽樣的咒語對應什麽樣的效果,而且需要很努力地吟唱出來,帶著讚歎和歌頌的口吻,當然這種情況肯定不能這麽幹。


    本能的求生欲是最後一道防線,男孩緊閉雙眼施展意念。


    突然,地麵的黑影被炙熱撕開,背後傳來劇烈的震動,空氣跟隨著意念共鳴。


    黑暗中閃過一道白光。


    「轟!」耳邊傳來震雷般的巨響。


    接著是劈裏啪啦的爆鳴,伴隨著的是焦灼和鐵水的氣味。


    黑暗被煉獄的修羅場替代,似乎要將路麵、自行車和草木燒的一個不剩。


    劇烈的閃光造成持久的視覺殘留,即便是睜開眼睛仍舊是一邊亮白,長長的耳鳴似是魔女在枕邊的低語。


    騰空的那條白色機械犬已然倒在地上,燒焦一般漆黑散著煙,其他幾條機械犬則呆在地上交頭接耳。


    地麵慢慢地映出一片紅黃交接的暗光,照出男孩豎起錯亂的頭發。


    成功了?除了剛剛恢複的心跳和呼吸,為什麽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我還活著?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麵對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自己的話……


    他瞪大眼睛,恍然環顧四周,發現身後不遠處的一盞燈下,


    細嫩白皙的右手已經垂落下來,削肩和鎖骨透過衣服傳遞著亮光,纖長的手臂周圍則飄散著一股硝煙。


    那是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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