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真!」他發出絕望的呼喊。


    女孩的靴子忽然停住了,柳真跟著瞪著地麵,任及腰的長發裹住肩膀。


    「啊啊啊啊……」柳真突然回來大罵,「你作什麽作?!你作什麽作?!啊!現在到處都在死人!媽的我現在這麽多事情要處理,你特麽的能別作了嗎?」


    領口突然被柳真死死攥著,文承發出毫無血色的聲音,「別人的死活我管不著。」


    「哦?然後呢,保護我是嗎?啊!你特麽有資格嗎?!」柳真指著他鼻子大罵,又用力推了他一下,文承踉蹌了一些,被小竹和蘇濛扶穩。


    怒氣衝衝的大魔法使,沒有人有膽量平息她的怒火。


    「就算是沒有資格,我也要保護!」文承忽然被喚起了反駁的鬥誌,挺直了腰杆像軍人一樣站著。


    「你!」柳真忽然舉起手想要扇他的巴掌,卻懸在空中一直不動,右手就那樣顫抖著,又緊緊扣起來砸在他肩上。


    「你怎麽不去保護蘇濛呀?!我都叫你留下來保護蘇濛了,你跟過來算什麽,啊?!」女孩一直砸著文承的肩。


    文承咬著牙,任憑柳真的捶打,死死瞪著柳真不回答。


    「你說呀!你說呀!」柳真接著用腳用力踢他,跟著責問一下接著一下踢過來,「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文承隻是牢牢站著,任女孩傾瀉怒火。


    這一切,誌在維係兩人關係的蘇濛可全都看在眼裏。


    柳真和文承,蘇濛最在意的兩個人,他們一度是那樣的默契,可是到頭來為什麽偏偏吵成這樣呢?


    那麽多的努力、那麽多的血汗、明明快要見到希望了,為什麽換得的卻是排山倒海的末日景象和互相仇恨的兩人?


    為什麽?


    蘇濛也不知道自己在問誰,隻是死死咬著嘴唇顫抖著,抓緊了裙擺,低下頭藏起表情。


    另一邊挽著文承的小竹將目光落在蘇濛姐姐的肩膀上,正準備安慰兩句,卻聽得柳真指過來,朝著文承大喊,「蘇濛也就算了,她算什麽,啊?!你說呀!」


    「她是……我妹妹……」


    「妹妹?!」柳真忽然沮喪了臉,「你還要認幾個妹妹?!啊?!每一個都要我幫你罩著藏起來是嗎?!你這個畜生!人渣!混蛋!!!」


    「柳真,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會再讓小竹麻煩你!」文承帶著無所畏懼的語氣這樣道歉。


    這樣的語氣毫無疑問讓柳真更加憤怒,她的眼睛快要炸裂。


    「好啊,」柳真退了兩步慢慢點著頭,「好啊好啊,你這個人渣!畜生!」接著指向門外,「不麻煩我,簡單啊,帶著你的傻妹妹滾得越遠越好啊!」


    「我不走!」


    「媽的你煩不煩啊!」柳真用越來越大的聲音朝文承吼,卻也沒有離開的跡象,又靠過來抓著他的領子吼,「我上次就跟你說了,再這麽放肆我就再也不想看見你,你當我是開玩笑的是嗎?啊!!」


    文承突然低下頭,直勾勾地瞪著地麵,耳根子也紅了,身體的顫抖越發劇烈,他死死攥著拳頭,忍住眼眶裏快要掉落的空虛感。


    「我不走。」他咬著牙發出倔強的聲音。


    「媽的你算什麽呀?你給我走呀……走呀……」柳真用哭腔罵他,聲音也逐漸變低,「你給我滾蛋,聽到沒有啊……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呀……憑什麽非要你跟著……你算什麽呀……嗚嗚嗚……滾呀你……」


    隨著柳真突然退了兩步,文承連被推搡的觸感也要丟失,像是心髒被抽出來一樣耷拉下身體。


    怎麽可能滾回去,從被你救下的那天起,都注定不會離開了吧。


    文承苦笑一下,不再回答。


    「好,你狠,你狠行了吧……」柳真用袖子擦了擦臉,停息了啜泣,吸了兩下鼻子,突然退了兩步,「你不走,我走!」


    「蘇濛,過來!」柳真指著蘇濛大吼。


    帶著看不見的表情,蘇濛悄然放下了文承的胳膊。


    「蘇濛?」文承捂著心口問向蘇濛的背影。


    為什麽?連蘇濛也要離開我?


    你要去哪呀?


    「文承,」蘇濛麵對文承擠出微笑,「對不起,柳真不能沒有我……」


    文承看向蘇濛的臉,嘴角已經被她咬出血。


    「小竹,」蘇濛說,「好好照顧文承。」


    藍色校服的美人越飄越遠,文承隻覺得心髒似乎被絞碎。


    「別走……」文承伸出手。


    「蘇濛,別走!」


    回過神來,柳真和蘇濛都不見人影,身邊隻剩下小竹。


    文承悵然若失地抬頭看向天際,銀色的戰機正呼嘯過頂,一束嘲笑的金光冷冷的刺來,那是夕陽的餘暉。


    他跌落到地麵坐著,又望向東方的天空,一輪皎潔的白月正映在當空。


    都走了,隻剩下小竹了……


    最弱的魔法使和最弱的英靈。


    「小竹,」他指著東方的月亮,又指了指西方的晚霞傻笑,「你看,月歸霞。」


    此時的文承更像是一個無魂的軀殼。


    這樣的茫然被小竹的動作喚醒。


    「哥哥,對不起,我拖累你了,」小竹含笑說,「如果有來生的話……」


    「小竹……」文承啞然地看著天空,卻聽到千裏雪出鞘的聲音。


    回過神來,發現銀劍架在細瘦的脖子上。


    「別動!」文承伸手握住劍,手掌被劃出血。


    「哥哥!」小竹不知所措地朝他哭喊。


    「小竹,對不起……」文承伸出無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哥哥累了,和你一樣也呼吸不過來……」


    「哥哥!」小竹忽然扔下千裏雪,撲倒文承懷裏死死抱住。


    真的……好累……文承隻是將視線落回山腳下,被一群製服簇擁著的紅色身影。


    明明不在意的吧……這種爛脾氣的女孩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如果是沒有魔法的世界,她也就是一個沒人搭理的孤獨女孩吧。


    長得漂亮而已,過了十幾年還不是變成黃臉婆……


    低聲說著這麽絕情的話,男孩卻熱淚盈眶。


    果然還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吧,明明在意卻說不出口,不是嗎?


    然後就這樣度過最後的一百天……10年後,就讓這段回憶永遠埋葬吧……


    青春什麽的……反正不會再來的吧……


    柳真……


    光聽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啊!


    文承朝著紅色背影苦笑著。


    「回環……為什麽是我……好累……真的好累……」


    失敗了就這樣死去多好,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來呢?


    就這樣投降了,死去了,消失在不存在的宇宙角落,被人漸漸遺忘……不是挺好嗎?


    可為什麽……還要倔強地重來呢?


    「如果就這麽死去該多好,哈哈……」文承抱著妹妹啞然地笑。


    深寒漸漸浸染,傍晚的天空寬廣而美麗,晚風訴說的一天的終結。


    然而,無論是哪次、哪個人、哪個世界,所看到的、傷到的都並非同樣的東西。


    僅屬於這一次、僅屬於文承和小竹的風景就這樣被他們看到。


    背後的茶園散著清香,遠處的湖麵透著深空的煙塵,幾個白色的飛鳥劃過頭頂,晚風將樹葉落到小竹的肩上,地上的千裏雪洋溢著熱血的鮮紅和晚霞那直擊心扉的哀傷。


    絕望大抵是這樣了,卻又那麽美。


    ◇


    徜徉在剛才的失落感裏不知多久,文承決然昂起頭,淚痕早已風幹,隻有晚風胡亂絞著頭發。


    大概一會兒就要帶著新的痛感再次醒來了,真是……明明已經夠累了。


    不過,盡管如此……


    「小竹,為了挽回一切,哥哥要自我了斷了。」文承喚出光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文承看著末世的美景苦笑,明明想死的念頭不是這個。


    書架上有他的小秘密,但那本書卻從來沒翻過。


    抱著這樣的念頭,文承正欲扣動扳機,槍卻被妹妹一把奪過。


    「哥哥,讓我來!」小竹生澀地學著文承的動作對準自己,脫離了手掌的光紋槍卻黯淡了下去。


    頭頂傳來銀色戰機的呼嘯,最後一枚導彈衝頂。


    「看來,我們都不用爭了。」文承抓住小竹的手苦笑。


    即便是共同麵對死亡,文承還是看到了那樣的身影。


    棒球服女孩站起來,凜然麵對來襲的火焰,喚出了不值一提的月歸霞,指向仇恨的天空。


    不是出於稚嫩,妹妹回頭,朝哥哥綻放出融化一切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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