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林鴻海接完電話後從紅木大床上坐起,打開台燈換上黑色長袍穿上皮鞋,取過牆上掛著的枯藤木杖並用力握住,年過半百的他沒有和躬身致禮的下人們打招呼,而是麵色嚴峻地匆匆走過洋館二樓的門廊,下樓來到門庭,邁入一輛黑色的a8。


    晃過車窗外的是錢唐市郊區的斑駁樹影,依稀傳來暗紅夜空下的星點橙色。


    「小馬,去舊電視台。」林鴻海冷冷地撇下這句話後看向窗外。


    a8的隔音車窗改造為從外麵看不見的帷幕玻璃並做了防彈加固,通常人家這樣做這需要市政府的許可,當然他是有特權的。


    林鴻海握緊法杖閉目養神,這是多年以來他第一次上戰場。


    目標也隻有一個。


    林鴻海接著打開手機,「小吳嗎?」


    「在,林會長。」手機裏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林鴻海聽到這裏使勁皺眉,接著說,「現在開始調集所有協會成員,給我殺了柳真。」


    「可是林會長……」


    聽著電話裏遲疑的聲音,林鴻海望著窗外辨認夜空下的紅藍燈影,並朝車後窗張望了一下,看到沒有車燈尾隨又望向擋風玻璃。


    「現在僅僅是柳真自首,證據不足,要不……」


    這時候林鴻海的眼角顫抖起來。


    「不管證據,」他瞪著空氣說,「不管是柳真還是她身邊那個男孩,都不要放過!」


    「可是,委員會那裏……」


    林鴻海將手機甩向一旁,按了按眉頭。


    按照魔法使公約,魔法使無故殺了其他魔法使,如果沒有明確的理由,通常會判死刑,但守護者除外。


    掌握最高情報權的守護者有權臨機處決魔法使並不告知緣由,但在事件結束後必須做出解釋並在問詢會上接受質詢。


    如果解釋不能通過,那麽守護者會付出代價——被剝奪守護者身份,並不再受魔法使公約保護。


    但不是死刑。


    真是可笑,本來是林鴻海為自己量身打造的規則武器,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利用了。


    這就是柳真殺死小遠的理由嗎?


    如此一來,始終不能卸任的柳真,既如願卸下了擔子,又擺脫了林鴻海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不不,不可能,林鴻海按著眉頭搖頭,以那個大大咧咧的女孩,不太可能察覺我安插小遠的動機的,無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


    林鴻海的麵容一瞬間蒼老下去,他捂著臉蹲下來緩緩地搖頭。


    獨生子就這樣死去,林家的血脈就此斷絕。


    不過相反,多年的恥辱將要被洗刷,不管真凶是誰,林鴻海的憤怒全部都會傾瀉在一個少女身上。


    他再次拿起手機撥了電話,「小吳。」


    「在。」


    「柳真已經違反魔法使公約了,擊殺改為通緝,不惜一切代價要抓到她,以魔法協會的名義抓,千萬不要落到委員會那裏。」


    「……」


    「聽到沒有!」


    「聽到!那個林會長……」


    「說。」


    「請您節哀……」


    林鴻海哼了一聲。


    「你給我聽好小吳,你現在就開始羅列柳真三年以來的罪行,不,十年的,無論是通敵、庇護英靈還是魔女的名義,協會都有充足的理由……」


    動用私刑。


    「明白……」


    林鴻海掛了電話,卻發現前麵的司機突然停了車。


    「林會長,好久不見。」


    駕駛座的男人轉過頭來,梳著三七分頭的青年男子將眼鏡戴上。


    「李橋鬆!」林鴻海握緊藤杖。


    「林會長,這麽緊張幹嘛?」橋鬆笑著指向林鴻海的法杖。


    「你來幹什麽?」


    林鴻海向後靠了靠,手掌滲出汗液將藤杖浸濕。


    如此縝密的部署,絕不可能出自柳真之手。


    「真是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橋鬆在駕駛座上,扭了扭頸骨,眼光落在後視鏡上。


    「怎麽,」恢複鎮定的林鴻海冷笑,「麵館生意不好,改行開車了?」


    「全城都在麵對戰鬥,」橋鬆平淡地說,「為什麽林老爺這麽淡定呢,哦,想必是還沒輪到你們家產業吧。」


    「這是我的車,請你給我下去!」林鴻海用力敲法杖。


    「好好好,我這就下車。」橋鬆笑著推開車門。


    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林鴻海打開車窗望去,發現a8已經懸在了半空中的高架上,而高架橋的兩端已被誇張地扭曲。


    準確的說是在橋鬆的結界裏。


    「李橋鬆,別欺人太甚!」


    林鴻海推開車門,用藤杖結出粗壯的藤蔓托出自己高瘦的身軀,並順著樹藤慢慢走到高架橋上。


    被卷入結界的還有本側車道的兩輛車和對麵方向的三輛車,車內的平民均躲在車內。


    「哦,我可沒欺負你哦林會長,我們一打一,多公平。」橋鬆雙手自然下垂,露出閑庭信步的微笑。


    「橋鬆,到目前為止,我可是什麽惡都沒做,你又何必為難我?」


    林鴻海將法杖舉起。


    「你是什麽惡都沒做,但是你什麽都沒做。」橋鬆說。


    從危機出現,到現在為之協會沒有出動一兵一卒。


    「你不也一樣麽。」林鴻海反駁。


    橋鬆冷笑一聲,沒想到身居要職的林鴻海會產生一絲懼怕,並對這種無端的殺意企圖辯解。


    可憐的喪子老人。


    不過,可憐就是不殺他的理由了?


    「所以這場戰鬥談不上任何道義,」橋鬆微笑,「不過不妨礙我殺了你。」


    父子二人要死在同一個晚上。


    「看來你們是不放過我了,不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林鴻海攤開手。


    「你做對什麽了嗎?」橋鬆平淡地陳詞,「身為魔法協會錢唐支會的負責人,除了爭權奪位,不斷攫取利益,你還會做什麽?就連你兒子也成了你的犧牲品。」


    林鴻海突然握緊法杖,喚出綠色的光紋,卻發現腳下沒傳來震動,呼呼的風聲過耳,這才發現高架橋被橋鬆拉上了百米高空。


    既然表源不可驅使,那麽就使出自身的力量了。


    林鴻海將法杖頭部頂向自己的胸膛,無數枝杈從四肢和肩部生長出來,枝杈和藤蔓不斷緊縮,林鴻海向前揮手,幻肢像巨人的手臂襲來。


    橋鬆的身影突然化為一堆晶片,接著出現在林鴻海身後。


    「原來是要近身戰鬥啊。」橋鬆笑,「既然如此,要不換一個玩法。」


    橋鬆朝天空打了一個響指,林鴻海突然頭重腳輕,看到高架橋的車輛紛紛離地後才發現結界內的引力場被橋鬆扭轉,兩人墜入了幽暗的深空,氧氣越來越稀薄,而林鴻海隻能看著橋鬆周圍縈繞著藍色光粒,麵無表情地注視過來。


    林鴻海摸了摸臉頰,發現皮膚在快速結冰,還沒能喘過氣來,胸膛已被一束銳利穿過。


    半空中一個透明的空氣利刃從背後穿透林鴻海的心口,空氣刃在瞬間化解為冰晶,黑色的法袍前後噴出兩柱血霧。


    林鴻海凝視著夜空。


    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到底是誰讓林家敗落成這般田地?


    是柳真?是她身旁那個男孩?是自己?


    到底是誰竟敢對魔法協會會長動手?


    到底是誰?!林鴻海死死瞪著暗紅的夜空。


    如果接到電話後什麽都不做,等待柳真下台,以各方對他的同情和多年的人脈積累,守護者勢必重回林家,這不是他期待已久的麽?不是說拿小遠的命來換也值得麽?


    為什麽又會不顧一切地跑出來?


    「遠……」林鴻海吐出最後一口血,對夜空閉上蒼老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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