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個冬天,深藍的天空。


    藍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剛獲得解放,當然並不是指山裏的大鐵門。


    終於被養父母送到學校寄宿,小學三年級的她和一群初中的大姐姐住在一起,就像是汪洋中的孤島。


    此刻,她不在寢室、不在閱覽室、更不在教室。


    這是她第一次成功用法術逃離學校。


    外頭的空氣湧進了她的心肺,山路上的冬天十分寒冷,早上更是如此。


    準確的說,她也不知道在哪,隻是憑著久遠的記憶往山裏走去。


    肩上滿是寒霜。


    久遠而寒冷的童年。


    或許隻有回到那裏繼續等待,便能等到他吧。


    她來到山腳下的一個廢棄公園裏,因為覆著厚厚的雪一個人都沒有,設備也破舊很多,其他的孩子都沒來玩。要是五六年前的話,這裏還是一片歡聲笑語。


    至少那個早上,秋千是她一個人的。


    用凍得發紫的小手拍去秋千上的雪,然後……


    吱呀吱呀,戴著眼鏡的女孩來回晃著。


    家,哪裏是家?


    她將單薄的學生皮鞋脫下,扯下破爛的棉襪,任由光著的小腳接受寒風的鞭打。


    天空是我的家,是我的爸爸媽媽。


    我要做個好孩子,不逃跑,不抱怨飯菜、衣服和零花錢,好好看書……


    說不定爸爸媽媽會變得溫暖一些吧。


    明明已經很乖很乖了,沒有哭鬧,作業也按時做,每次都能考第一……


    可為什麽還是好冷……


    女孩環抱起自己,瑟瑟發抖。


    眼淚不住地流淌下來,她沒有擦拭的意圖,也沒有哭喊的衝動,隻是咬著嘴唇笑了。


    真是奇怪。


    明明是無人問津的山路,又是這樣寒冷的早晨。


    或許是偶然經過吧。


    麵前是一個熱騰騰的包子,身體也不知為何被她照得那樣溫暖。


    那是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女孩。


    ◇


    她在一陣暖意中醒來。


    正午的陽光從窗外灑到被子上,眼睛睜開後卻是零亂的景象,重疊而歪曲的天花板和頂燈、一切都像是被疊進了立體迷宮裏一般。


    慌慌張張地伸出手,躺在病床上的蘇濛陷入了短暫的恐慌中,她立刻閉上眼,哆嗦著伸手試探著。


    「柳真?」


    你在哪呀?


    徒勞的試探隻會令床頭櫃的眼鏡摔到地上。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對眼前的男孩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向他的臉頰伸出手。


    如果他出現在眼眶裏,世界就會美好起來。


    「文承……」蘇濛虛弱地笑。


    「沒事就好,蘇濛。」文承將她的手握住,貼在臉頰上。


    「貧血罷了,沒什麽大礙。」遠處的值班老師淡然說。


    被發現做壞事一般地縮回手,蘇濛將臉側向一旁。


    「我去吃飯了。」像是捕捉到什麽似的,值班老師淺笑一聲,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在門口消失了。


    毫無疑問會輕鬆很多。


    「蘇濛,貧血還是很嚴重的,明天帶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的文承,」蘇濛搖頭,「以前查過很多次了,什麽事都沒有,應該是前陣子累了吧……」


    陪著自己熬夜兩次了吧,再加上來回奔波,看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蘇濛緩緩起身,文承想將她按下去,見她很固執地搖頭,便將她扶起。


    不願意麻煩任何人的蘇濛戴上眼鏡,看向牆上的鍾,十二點。


    「再睡會吧。」文承說。


    「文承,我帶飯了,在書包裏,小竹的那份也在……不過我還沒什麽力氣,幫我拿一下好嗎?」


    「柳真去拿了。」


    「不是……隻拿我的那份就好。」


    「我在這陪你吃。」


    「嗯……」蘇濛不再阻攔,「不過……這裏藥水味很重。」


    「沒事……」


    就在這時,柳真推開門進來將飯盒放到桌上,而小竹跟在後麵。


    「蘇濛姐姐你沒事吧?!」


    小竹撲到床邊,撞開哥哥。


    「沒事。」蘇濛摸小竹的頭,露出虛弱的笑。


    小竹點頭,又回頭看文承,「哥哥,我不想去怎麽辦?」


    去哪?文承茫然地眨眼。


    小竹帶著畏懼的眼神指了指柳真。


    「那裏有很多好吃的。」文承答。


    「真的?!」小竹拉了拉文承的袖子,「那哥哥去嗎?」


    「跟你柳真姐姐去吧。」


    為數不多的和蘇濛呆在一起的機會,怎麽能放過。


    小竹突然看著柳真麵露驚恐,向後縮了縮,又捂著脖子上的十字架拚命搖頭,「哥哥,我不餓。」


    「怎麽了,怕什麽,誰稀罕帶你啊。」柳真白了她一眼。


    「哥哥,我可以不去嗎?」


    不去的話,就意味著……哎……


    「好吧,那也不勉強你了。」文承歎氣,「那你也熬到放學吧,然後好好回去睡覺。」


    「那個呢……」小竹撅起嘴。


    當然想和哥哥多待一會的吧,如果蘇濛姐姐能一起那再好不過了。


    雖然明白自己是個電燈泡,不過就憑哥哥和蘇濛那互相害羞的樣子也很難發生什麽。


    助攻的任務還是交給我小竹好啦。


    「怎麽了?」文承問。


    「沒事沒事。」小竹看了柳真一眼後擺手,又低頭點著手指。


    柳真漠然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其實理由早就很充分了,命令小竹單獨住出去,與其說是為了避開危險,倒不如說是防止產生感情。


    笨蛋和蘇濛之間不能再有任何女人了。


    奇怪,為什麽會說再……


    柳真對自己憤恨地扣緊手指。


    四人的關係就這樣微妙地發生變化。


    而這時候蘇濛卻笑著說,「小竹,晚上姐姐去你那陪你睡好嗎?」


    「別別……」文承突然支支吾吾。


    「怎麽了文承?」蘇濛一臉好奇。


    「蘇濛,你多補補,我讓我媽做點好吃的,去我那吧。」


    「我一個人?」蘇濛很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又突然雙手護住胸口。


    看到開悟的哥哥,小竹突然換了說辭,


    「那,蘇濛姐姐,我一個人睡可以的……」


    蘇濛的臉立刻紅了,連忙退了退身體,這兄妹倆是要拿我怎樣啊?!


    「咳咳!」文承忽然換了一副嚴肅的臉,「不過小竹,趁著這陣子沒什麽動靜要好好整理訓練計劃了,我還在起草你的計劃,你有什麽想法也寫下來。」


    「急嗎?」小竹耷拉下肩膀。


    「嗯?」懷疑小竹要偷懶的文承加重了語氣。


    「哥哥,我硬筆還不是很熟練,毛筆可以嗎。」


    文承被妹妹的回答攪得一陣眩暈,接著說,「好,待會帶你買。」


    這時候蘇濛不滿地阻止他,「文承,你不要對小竹太苛刻了,她還需要適應環境。」


    遠處靠著桌邊的柳真白了三人一眼,自顧自吃著午飯,又被文承喊住。


    「柳真,你也幫忙說說蘇濛,她太慣著小竹了。」


    關我什麽事?柳真用力嚼著米飯。


    這時候蘇濛向文承招了招手,文承附耳過去。


    「要不還是給小竹請假吧,就說她送我回去,我陪她好好休息一下。」


    文承正麵露不悅,卻被蘇濛用手托住臉頰在耳邊說,


    「那個……等她睡熟了,再去你家……」


    這樣的嗓音對心髒的撩撥力無異於一顆核彈,文承的心跳突然增加了三倍。


    蘇濛害羞地把臉背過去,什麽也不說了。


    文承吞咽下口水,手突然哆嗦起來。


    沒想到蘇濛會把文承苦思冥想的事說了出來。


    遠處的柳真雖然聽不到他們再說什麽,不過心裏也癢癢的。


    奶奶的,我也找個男朋友去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是不會有這句話冒出來的吧。


    雖然有點不負責任,但是想談戀愛也是公主的自由吧。


    腦中翻過一張又一張對她死心塌地的麵龐,卻一再露出別扭的表情。


    不過還是有點興奮,柳真索性一邊吃一邊翻起腦海中的牌子。


    話說回來,文承說,「不過我不放心,如果是小竹帶你休息的話……」


    我怎麽辦?文承指了指自己。


    真想每一刻都能看到你啊。


    要不我也請假?不過老師說什麽都不給批的吧。


    這時候,意識到自己的害羞有點多餘的柳真擦了擦嘴。


    「算了,我幫我們倆請吧,就說國安局有事,老師不會為難的。」


    實際上柳真也被攪得沒有上學的興致了。


    通信軟件裏有三千多條未讀信息,翻一個順眼又老實的約出來……幹脆拿來當男伴也不錯,商場就不逛了,看電影無聊……至於下午,就去拳擊館吧,拿他當沙包玩玩也不錯。


    柳真很滿意地點頭。


    這時候文承茫然地眨了眨眼,果然學校一直都把柳真當作關係戶看待嗎?


    「你以前都是這麽請假的?」


    「你以為是什麽,生病這種爛理由肯定用不了多久的,」柳真得意地昂起小臉,「堂堂正正地說唄,老師能拿我怎樣,難道把我叫出去訓一頓?哼,怎麽可能?」


    這時候班主任出現在門口大吼,


    「穀文承,柳真,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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