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本該是傾訴的時刻,文承卻因為眼前的視界笑了。


    就像見到她的內心一樣,大魔法使的世界觸手可及。


    肉體又算得上什麽呢?


    所以與其說是職責,倒不如說是她的事業。


    為此廢寢忘食的事業。


    文承注視詩歌,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她說魔法使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職業……”


    被禁止做顯眼的事情,隻能躲在家裏獨自鑽研的家夥們。更何況在這條路上達成極致的她,更是承受了百倍的孤獨吧。


    為什麽你要走上這條路呢?父親不在的你,明明有更多選擇吧。上正常的學校,成為正常的人,以你的才華可以幸福好幾倍。


    好好的學什麽魔法?好好的救什麽孩子?為什麽總是獨自一人忙來忙去?


    “我到底該……怎樣麵對她?”


    突然溢出哽咽的聲音。


    文承的拳頭在顫抖。


    為什麽連保護她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麽非要找一係列的理由掩護這心緒?


    可每次看見她冷漠的眼神,我的心就被刀割一樣!


    可以回答我嗎詩歌?


    此時此刻,隻有你可以聽我的傾訴吧。


    身體快要融化,文承的心智卻被擴充了數倍。


    恍惚間,淚水被翅膀拂去。


    “隻有獨自承受完這些,”詩歌說,“再製造奇跡的人,便是大魔法使。不過不管多麽不可思議,她能走到這一步不值得你為止心動。”


    那麽我心動的到底是什麽呢?


    不能自已的苦惱不斷落下。


    和她一起成長、一起迷惘、一起保護我們的心愛之人。


    但看著她長大後,為什麽越來越心痛了呢?


    因為她是倔強的公主,我就不能讓她安放了嗎?


    她去哪了?為什麽一直沒有來?


    她不出現在戰場,我會覺得欣慰。


    看不見她在身邊,又會覺得失落。


    如果對什麽事耿耿於懷的話,那便是目送她坐在車裏離開,那眼中不再有溫柔。


    我不該讓她一個人去。


    那一瞬,文承的腦海裏浮現出很多畫麵。


    妄想綻放,凜然的赤色眼眸。


    斜陽已墜,廢墟中相視而笑。


    斑駁金光,裙擺背後的響指。


    枕邊遞來的檀香呼吸。


    捂著肚子取笑小笨蛋。


    救護車邊,藍色毛毯裏遠遠投來的微笑。


    屏幕裏的背影。


    含著滿腔哀怨,卻隻能用怒火表達的小臉。


    揚聲器裏故作輕鬆的聲音。


    舞台上的相視而泣。


    雨夜下帶著淚痕的微笑。


    無論哪個時候的你都那麽可愛。


    真心受阻。到底該怎麽辦?!


    青春,是什麽?


    看著越來越痛苦的文承,詩歌抬起金杖。


    “雖然有些遲,不過也好。”


    什麽?


    文承回過神來,更遠的前方是一個穿著紅色毛衣的女孩。


    及腰的深紅色長發一綹一綹垂下來,明亮的紅瞳,嘴唇微微翹起。


    “過來。”她一臉英氣凜然。


    “我,我嗎?”文承指著自己。


    還有誰?!她默不作聲,瞪著文承。


    文承一邊拚命跑動,一邊用忍著心跳加速大口喘氣。


    等等……這是哪裏?!


    昏黃的路燈,身後是機械犬的殘骸。


    那一次綻放出興奮的笑,但此刻怎麽都笑不起來。


    因為女孩的身影正在變透明。


    “喂,笨蛋。”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然後背過身去。


    ???!


    “這是你的假想,不要陷進去,”詩歌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時間不多了,你想對她說什麽?”


    “是啊笨蛋,想對我說什麽?”長發的女孩悄悄回頭,露出可愛無比的笑臉。


    想說的有很多,但隻能說……


    “謝謝。”文承帶著哽咽的聲音說。


    “謝我救了你?”她轉了過來,車燈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不!”


    “不?”她突然顯得有些惱怒,又得意地笑,“難不成是你的中二病被我治好了?”


    “你還不明白嗎柳真?”文承低下頭,聲音開始顫抖。


    明白什麽,你倒是說啊!女孩瞪著他。


    沒有時間給他們。


    “小心!”柳真將他撥到身後。


    越來越多的機械犬,這個空間並不是文承預料的。


    他一樣把視線轉向四麵八方,昏黃的平麵和路燈一望無際,永無止境地延伸到遠方。水泥地麵的炙熱隔著球鞋傳到腳底。


    沒有思考這些的時間,兩人很快背靠背地站穩,麵對撲麵而來的機械犬海嘯,一言不發地戰鬥起來。


    不!


    這不是我要的!


    我不想戰鬥,不要你戰鬥!


    如果有一個世界沒有魔法,沒有戰爭就好了!


    “咚咚咚。”是敲門聲。


    ◇


    夜空下的杭州市正值初春,沿江聳立的摩天大樓燈火通明,青山環抱下的西湖正在沉睡。


    城西一片漆黑的居民樓中,一扇窗裏亮著台燈的昏黃。


    “文承,祁老師剛剛打電話說你白天又睡覺,那至少現在應該抓緊時間寫作業了吧。”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哦……”剛剛醒來的男孩不滿地抬起頭,揉了揉眼睛。


    這是房間裏?電腦呢?


    嗡嗡嗡的主機聲消失了。


    文承看了看自己拿著筆的右手,麵前是無止盡的題海。


    他一麵懷疑自己幹嘛正兒八經地想著那些無聊的幻想故事,一邊打開手機屏幕。


    電腦在高二就被母親沒收了,手機也能做出很多替代的事。


    瞎想什麽呢?真是。


    他拿起手機啪嗒啪嗒敲擊起來。


    接著是啵啵啵的聊天氣泡的聲音。


    “你們睡了嗎?”文承問。


    “如果你要說的是她的話,她在寫作業。”


    沒想到大小姐竟然這麽快回複。


    “你在做什麽?”


    這種問題通常她不會回答的,不過不知為何,越是在高考來臨的日子裏,她回複得越快。


    “聽歌看小說,你呢。”


    我在幹什麽?我在跟你聊天啊。


    她大概是躺在床上吧,畢竟那裏隻有一把椅子。


    “聽什麽?”


    “波利尼。”


    “好聽嗎?”文承問。


    “十年。”她回。


    十年?什麽十年?


    “17歲事業達到頂峰,又回去鑽研了十年。”


    原來是指波利尼,文承剛要回答,又聽到啵的一聲。


    “不像某個半吊子。”


    嗬嗬,為什麽總拿陳年舊事調侃我?


    “決定考哪家了嗎?”他問。


    等待許久沒有回答,他接著問,“我是說你。”


    “可能出國吧,我爸給我聯係了一家大學,反正混日子咯。”


    原來她要出國了啊,也是,大小姐應該不愁吃穿吧。


    “你呢?”她突然問。


    “不考了。”


    “為什麽?”屏幕裏很快回複。


    “我想明白了,我喜歡魔幻和文字,”文承整頓了精神敲打著,“或許會寫書養活自己吧。”


    麵對現實吧,就算是寫書也要努力才行,要學會更多的技巧,更要堅持,隻有這樣才能幫蘇濛交上學費吧。


    “就你?”


    看到這兩個字,文承的眼中露出一絲失落。


    他打開抽屜,裏麵是層層疊疊的文稿,那是他寫到一半又放棄的故事。


    裏麵有無數的英雄悲歌,卻消逝在了不存在的宇宙裏。


    “喂,大腦宕機了?”手機嗡嗡的響。


    “你的詞匯量有所長進嘛。”


    文承發完這句話,覺得有些失禮,準備發些什麽試圖補救。


    而柳真很快回答,


    “真是個理想主義。”


    “理想主義的是你。”


    這樣反駁著,文承卻露出一絲失落。


    成績無望,無人搭理的家夥。也沒別的本事,就這樣一直寫下去吧。


    或許一輩子也寫不出什麽成果吧,所以孤獨什麽的也不比你差。


    不回了嗎?


    生氣了?


    也好,總之以後天各一方了。


    同桌的美人,再也見不到了吧……


    文承正想發些什麽,卻看到一行字。


    “要不,我們一起撲?”


    幽黑的房間,昏黃的台燈下,隻剩下無言的哽咽。


    ◇


    夜色下的廣場,快要消失的詩歌托起文承的臉,手指的觸感確實地傳過來。


    “你的心,有答案了嗎?”


    是嗎?我一直都在騙自己嗎?


    濛兒……我該怎麽辦才好?


    “那麽,再見了。”


    沒有來得及接受文承的道別,留下最後一抹微笑,光之女神在眼前消逝。


    圓陣的白光消散,隻剩下硝煙和焦灼的刻痕。


    靜謐的廣場,晚風陣陣,還有戰鬥要繼續,但虛脫而無力的他已熱淚盈眶。


    勝利什麽的根本不重要吧,因為連自己的圓滿都還沒做到!


    從心所欲不逾矩。


    那麽……


    罔顧了這次、上次、甚至無數次命令的你和我。


    倔強的你和我。


    一直吵下去的你和我。


    ……


    柳真。


    我到底該怎麽麵對你?!


    你到底去哪了?!


    時間是九點,遠處傳來戴維森1200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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