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位小執事如何稱呼啊?”殷勤嘴角噙著和顏悅色的笑意,與剛才拒不認罪的囂張樣子截然不同,他伸出一根手指,遙遙相對地衝著那文士戳啊戳道,“剛才是你說要治我毀謗長老之罪吧?”


    “我、在下......”那文士此刻早已方寸大亂,支吾半天也沒想好該如何作答。


    殷勤臉色猛地一沉,指著地上那枚玉簡,轉臉對台上的三位主事道:“殷某人身為花狸峰廉貞副主事兼老祖辦公室副主任,卻被這小小的執事如此羞辱,請問諸位長老,該如何治他的罪?!”


    厲主事雖然麵沉如水,心緒卻已經亂作一團,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長孫烈那老小子,怎麽會做出如此的回複?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所謂主動邀請花狸峰來抄經的說法,純屬扯淡,長孫烈之所以承認這種近乎荒唐的說法,背後必有隱情。


    據厲主事掌握的情況,殷勤隻在今天早上見過長孫烈一麵,前後不到兩個時辰,難道就在這不到半天的時間裏,長孫烈就與這小蠻子沆瀣一氣了?!以厲主事對長孫烈的了解,除非他能得到某種巨大的好處,否則以這老小子的鐵公雞性格,是斷然不會替殷勤背這個黑鍋的。


    可殷勤一個來自小倉山的蠻子,又能給長孫烈這等見慣了天材地寶的煉器宗師什麽樣的好處?難道是雲裳老祖親自出馬,給予了長孫烈某種無法拒絕的承諾?這似乎也不太可能,厲主事雖然與雲裳老祖交往不深,但也是大致知道雲裳的家底的。說句不好聽的,此刻雲裳老祖的家底怕是還沒有她峰下那些個長老主事來的豐厚呢。她又能拿出什麽寶貝,讓長孫烈做出如此重要的承諾?


    要知道,長孫烈此舉無疑是在向宗門內所有的派係與勢力表明,他以及他所執掌的文曲、武曲二部,已經與花狸峰達成了同盟。這才是隱藏在抄經案背後的深刻涵義,這種同盟的結成,也將從根本上改變萬獸穀諸峰之間的力量對比與平衡。


    厲主事覺得,唯一有可能的是鐵翎真人親自出麵,在後麵幫了花狸峰一把。可是以鐵翎真人的性格與手腕,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明顯偏幫花狸峰的事情,因為這將把鐵翎真人用了幾百年時間才建立起來的人望與威信毀於一旦。


    厲主事思緒萬千,一時難以理出個頭緒,冷不丁被殷勤當眾質問,他先是愣了一下,方才有些不耐煩地衝那文士擺了擺手道:“鬆友,去把那玉簡建起來,然後給殷主任賠罪。”


    那文士名為畢鬆友,與柳鬆權一樣都是隨厲主事修行的弟子。隻不過柳鬆權因為辦事幹練,氣度沉穩頗得厲主事的賞識,這讓自詡才智並不輸人的畢鬆友頗為不服,這才有了之前他自動跳出來的種種表現。


    厲主事看似隨意的擺手,讓畢鬆友有種冷水澆頭的失落,甚至在那一刻,他感到大腦一片空白。畢鬆友深吸了一口氣,強撐著跳下看台,撿起那枚跌落塵埃的玉簡,抬頭看了一眼冷笑著的殷勤,低著頭走上前去,躬身施禮道:“在下畢鬆友,之前對殷主任多有得罪,望殷主任看在鬆友一心辦案的份兒上,包容海涵。”


    “屁話!”殷勤正對厲主事愛搭不理的態度心中冒火,又聽畢鬆友拿公事做借口,眉毛一挑便罵了出來,“誰跟你說的?一心辦案就能不顧上下尊卑,對宗門主事呼來喝去,極盡侮辱之事嗎?”


    畢鬆友心中縱有萬般不屑,也隻能苦著臉解釋道:“這個麽......有些過頭的話,也是我們廉貞刑堂的審案手段,無非是希望殷主任在盛怒之下,口無遮攔說出實情而已。還請殷主任理解......”


    “去你娘的!”畢鬆友話未說完就被殷勤飛起一腳蹬在肚子上,他連著退了兩步,還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緊接著眼前一黑,金星四濺,耳中滿是拳頭砸在臉上的怦怦肉響,畢鬆友堂堂築基,修道百餘年從來都是偏偏君子的形象,哪曾受過這種胖揍?他連著被殷勤捶了幾記老拳,羞怒交加之下隻覺得嗓子眼一甜,噗地一下噴出一腔老血。


    殷勤的道法稀鬆平常,不過仗著進階二級的玄武血脈,憑借蠻橫的肉身出其不意,將一個毫無準備的築基修士按在地上反複摩擦還是能夠做到的。


    問題是台上那幾百個旁觀修士,哪裏見過如此陣仗?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全都看傻了眼,直到殷勤將畢鬆友揍得口吐鮮血軟軟地癱在地上,眾人這才回過神兒來。


    殷勤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恨意未解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今天殷主任教教你咱們花狸峰廉貞刑堂的手段,這叫鬆鬆皮肉,等回頭我也發你一張傳票,請你到花狸峰,咱們還得好好敘一敘,你侮辱宗門長老的案子。”


    殷勤說話時嘴角含笑,不徐不緩,卻讓台上那百十來個被他寶盒收了影像的修士,菊花發緊,冷汗淋淋。這位凶神惡煞的殷主任可是早就撂下話來,日後會按圖索驥,找他們秋後算賬的!


    感受到台上頗為緊張的氣氛,殷勤滿意地將畢鬆友踢到一邊,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先得殺雞駭猴,回頭才好敲這幫家夥的竹杠。


    台上眾人雖然被殷勤的凶狠鎮住,卻也對廉貞刑堂的反應感到困惑。台上這麽多主事,執事,難道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門下弟子被人打成豬頭?


    殊不知此刻台上廉貞部諸位大佬的心思也很微妙。按照厲主事的計劃,是要將這個案子辦成鐵案的,但長孫烈的加入就讓他的計劃基本落空了。是一條道走到黑,還是點到即止為,以便日後有個回旋的餘地?厲主事心中尚未拿定主意。


    其他兩位副主事就更不會出頭,他們在這件事上並未收到半分好處,心裏本就不爽,眼下厲主事焦頭爛額,正好讓這二位看了熱鬧,他們恨不得殷勤將事情鬧得再大一些才好。


    至於那些刑堂執事,就要考慮柳鬆權的意願,柳鬆權不出頭,其他人就要仔細掂量跳出來的後果。前車之鑒,就在台下。


    殷勤在台下靜候了片刻,見沒人搭理他,心中正在納悶。柳鬆權終於踏前一步,不緊不慢地問道:“既然抄經一事純屬誤會,還請殷主任澄清經卷外泄之事。”他也是聰明絕頂的,既然恩師不便出頭表態,就隻能由他出這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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