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時娘這一趟山高水險,其實是狠了心腸要靠著女兒度過餘生的。


    她自從死了丈夫在柳家的日子並不好過。雨時爹生前脾氣不好,家裏人和外麵人都得罪了不少。他死之後,外麵的仇家便常常鬧上門來,家裏人受了欺負,自然而然會把怨恨轉移到雨時娘的身上。


    最初,柳家人還對在萬獸穀修行的柳雨時頗有顧及,後來聽說她在鐵翎峰犯事,差點被逐出宗門。後來輾轉去了蠻荒深處的花狸峰,在家中眼裏簡直就與犯了重罪被充軍發配到邊荒之地是一樣的。這兩年裏,大家對雨時娘的態度就更為惡劣,平日裏的用度也克扣了不少,若不是柳雨青的爹娘接濟維護,雨時娘甚至要被柳家掃地出門了。


    所幸石右任竟然主動登門詢問柳雨時的情況,雨時娘聽出他言語間想要與雨時重修舊好的暗示,真是大喜過望。她原以為雨時既然在萬獸穀過得不如意,又不是什麽重要的弟子,有石右任出麵勸她改換宗門,投了倉山郡城應該是件挺容易的事。哪知道,柳雨時竟然死擰著不肯下山。


    問題是,聽說這修士大樓所住的都是外門弟子,並且禁止與家眷仆役同住,雨時娘暗自嘀咕:女兒不肯下山,又迫於門規不能收留她,更將石右任得罪得徹底。倘若下山回郡城,自己這把老骨頭怕是要埋在半路了。她想到愁苦之處,便忍不住抹淚哭泣。


    柳雨時卻誤以為娘親是因為自己不答應與石右任下山而失望,便一邊勸著,一邊解釋她現在不比以前,在花狸峰待得好好的為何要改投他宗?她甚至半開玩笑道,她在老祖辦頗受賞識,即便想脫離宗門,殷主任怕也不同意呢。


    石右任忍不住點醒她道:“實話與你說吧,姨母在柳家的境遇還不如一個下人。她之所拚了老命上山尋你,是想投靠你的。剛才我們在外間等你的時候,親口聽那看門的修士說起,修士大樓根本不許仆役家眷同住的。我倒想聽聽,你執意留在山中,打算將姨母安頓在哪裏?難不成,你打算先讓姨母住到你那殷主任許諾給你的寒潭府宅去嗎?”


    柳雨時聞言一呆,她現在雖然已經領到了內門弟子的符牌,卻不敢確定這修士大樓的規矩能否通融。樓下雖有幾間接待用的客房,卻也不是長久之計。或許可以問問殷主任,可不可以從老祖辦暫借一間房?不過殷主任當初既然沒吐口讓自己住過去,怕是還有別的考慮?


    石右任見柳雨時沉默不語,冷笑道:“你既然死心留在花狸峰,還是先別管姨母,沒聽剛才鍾聲敲得山響?還是趕緊去藏經閣,不要因為我們耽誤了你大考的正事。”


    柳雨時又是一愣,山門大考的事情她是知道,不過卻是麵對外門弟子以及雜役仆役的。對於內門弟子並沒有硬性的要求,除非內門弟子也希望加入將來由老祖辦設置的一係列的研究所,才必須要通過大考。像柳雨時這種已經被特招入特情科的人,殷主任還真沒說過,到底要不要參加?


    見她又在發愣,連雨時娘都急了,忙扯著她衣袖小聲道:“你先別管我,緊著正事辦。”她猶豫一下,又不死心道,“反正你石頭哥在這兒,大考考不好也沒關係,大不了咱不當這萬獸穀的修士。”


    柳雨時正不知如何解釋,門外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隻聽孫阿巧在外麵喚她的名字。


    柳雨時不敢怠慢,忙收拾起心情,應了一聲,跑去開門。


    孫阿巧被她讓進屋來,好奇地看了一眼屋中神情各異的三人,抱歉道:“主任讓我給雨時送考題來,卻是打攪雨時會客了!”


    柳雨時連說不打攪,又把孫阿巧與三人一一引薦。說道石右任時,隻提他是石表哥,卻沒提他在倉山郡城任職之事。


    哪知孫阿巧笑嘻嘻地對石右任道:“聽說倉山郡城新任的郡守,人稱石青天,沒想到竟是雨時的表哥呢。”石右任在倉山郡城的百姓凡人眼中是頭頂上的天,在孫阿巧這等開脈修士眼中就沒什麽分量了。


    石右任微微一愣,他這次出城並非公幹,隨身護衛全都簡裝出行,並沒有打倉山郡城的旗號。那些護衛都是軍卒出身,紀律嚴明,現在駐紮在山腳之下,不會與人傳閑話。至於他們三人,上山時也都是打著陪雨時娘探望女兒的旗號,並未報他的名號。怎地這位孫仙子,一上來便知道他的根底了?


    孫阿巧卻不與他多做解釋,與柳雨青打過招呼便拉著雨時娘的手,問寒問暖。雨時娘不失時機地提了一句,說是想與女兒多住些時日,孫阿巧連連點頭道:“那是自然,您大老遠過來,便是想走我們也要留您呢。”


    柳雨時悄聲道:“我也正為如何安頓我娘為難呢,你知道咱這修士大樓有規矩的。”


    “那規矩是給外門弟子定的。”孫阿巧毫不在意道,“你又不是外門弟子,那些規矩管不到你。”


    “可是,這大樓畢竟是給外門弟子專用的,我在此暫住就已經頗多叨擾了。”柳雨時朝外門使了個眼色道,“他,他的規矩挺大的。”


    “你、你竟然說老胡的規矩大?”孫阿巧仿佛聽到了好笑之事,咯咯笑道,“你可知道他以前是在鐵嶺鋒看骨皮房的,因為喝酒誤事差點被逐出宗門。全賴骨皮房的尚主事保他,又正好主任這邊缺幾個看樓的才勉強將他從鐵嶺鋒調了過來。他若規矩大,能養出那麽缺德的八哥出來?”


    柳雨時不知那虯髯修士竟是這般來曆,想到他那賤八哥也忍不住笑。


    石右任在一旁強自鎮定,心中卻是掀起狂瀾:聽這姓孫的女修剛剛所說,難道柳雨時已經不是外門弟子了嗎?可她若真是內門弟子,又何苦住在這裏?莫非是沒有靈石,置辦不起宅院?石右任為官多年也存下一些積蓄,但他畢竟是個凡人,所存加起來也不過三五塊中級靈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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