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是誰?”他半信半疑地問。


    她點點頭。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他驚駭在瞪大眼睛。


    她肯定地點頭。


    “天啊,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年輕男子猛地站起來,瞪大雙眼,“我是世傑。咱們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是生死與共相伴此生的夫妻,這江都府誰不知道......”他停止說話,兩人沉默相對。


    兩人互相觀察。


    “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啦?”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年輕男像突然泄氣的皮球,頹然癱軟到椅子上。


    她嫌不夠火候,再添一把火:“這裏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去。”


    “你要到哪裏去,”年輕男子氣急敗壞地跳起來,吼了幾嗓子意識到不對,特意放緩語氣,“自從你嫁入徐家,這裏就是你的家,咱們成親都一年多了,連孩子都有了。你不過是病重一時糊塗,想不起過去的事,別胡說八道讓人笑話。”


    她壓低聲音又確保他能夠聽到:“這裏不是我的家!這裏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這裏的東西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天啊。”他崩潰,再次癱軟到椅子上。


    屋內再次陷入沉寂。


    年輕男子將她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她研究床帳上形態各異的紅蓮,把他當空氣無視掉。他突然竄過來,扯開她的衣服看胸脯。她氣得揚手給他一耳光,沒有成功,扇到他之前手腕被捉住了。他放開她,突然心情變好,主動跟她保持一定距離。


    “你,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


    “給我滾。”


    他皺眉,沉默半晌,唉聲歎氣地轉過屏風走了。


    卑鄙無恥的東西,大白天的敢非禮本少校。那混蛋,到底要看什麽,看了即刻眉開眼笑的。


    她疑惑查看,發現自己胸脯正中有一個豆粒大小的痣。那個家夥,是從這顆痣上確定自己是他的妻吧,這種隱秘體征隻有親密無間的人才知道。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軀體是他熟悉的,卻換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過去她也不會相信。


    楊媽媽進來,在床前打轉,欲言又止。


    她不理睬,閉目養神。


    “大奶奶,大奶奶。”楊媽媽終於開口,小心翼翼地問,“聽說,你把什麽都忘記了,是嗎?”


    她點頭同意。


    “天啊,”楊媽媽驚呼,“你不記得了大爺了?”


    她點頭。


    “那奴婢呢?還有青蓮和翠蓮她們,可還記得?”


    她搖頭。


    “那都督大人和老夫人呢,總還記得吧?都督大人帶兵打仗,還惦記你生孩子是否順利;老夫人聽說你大出血,暈厥過去。他們你總記得吧?”


    她繼續搖頭:“都不記得了,連我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楊媽媽就躲到角落裏傷心抹淚。傷心過後,楊媽媽來到床前,眼紅紅的告訴:


    “大奶奶請放寬心,這隻是暫時的,調養一段日子就好了。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奴婢就給大奶奶提個醒。大奶奶你姓楊單名一個珍字,是江都都督府的獨女,都督大人和老夫人的掌上明珠,都督大人和老夫人對大奶奶向來是嗬護有加,就是幾位爺都對大奶奶多有照顧。大奶奶出生時,奴婢就到大奶奶身邊做事,奴婢和青蓮、翠蓮都是大奶奶的陪嫁。”


    “這家老爺徐將軍是都督大人的臂膀。老爺的元配夫人是都督大人隔房妹妹,大爺徐世傑就是元配楊夫人所出,大爺還有個同胞的妹妹徐世穎。因子嗣稀少,老爺娶了二房夫人,二夫人高氏不負老爺所望,連續生下了二爺徐世榮、三爺徐世華和五爺徐世富。老爺還納有幾房姨娘,收有幾個通房丫頭,除了已經不在世的嫣姨娘生有四爺徐安,其他的姨娘都無所出。”


    “等等,這家老爺有很多女人?”她忍不住插嘴。這元配夫人、二房夫人、姨娘、通房一大堆的,她懷疑自己聽錯或理解錯誤。


    楊媽媽歎氣:“奶奶果真是病糊塗了。富貴人家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她不禁惡心。


    “奶奶和大爺是去年成親的。大爺是這將軍府嫡出大少爺......”


    “這個徐世傑,也有很多女人嗎?”她再次打斷楊媽媽的話。即使隻是名義上的丈夫,她也關心這個。


    別誤會,她這不是喜歡八卦,更不是粘酸吃醋,純粹是職業本能反應。潛意識裏,她已經把恢複健康前不得不呆在將軍府當成一項任務,身為一個軍人到陌生的環境裏完成任務,了解周邊環境和經常性接觸的人,是非常必要的。


    楊媽媽遲疑,斟酌著說:“目前沒有。除了奶奶,大爺隻有兩個通房丫頭,還是奶奶你懷孕不能侍候大爺時,大夫人賜給大爺的,兩人都在書屋侍候,一個叫白燕,另一個叫畫眉。”


    “哼!”果然不出所料,像他老子一樣風流無恥。


    “奶奶不必為這些玩藝兒煩心。聽話就留下,不聽話提腳就賣了,借口都不必找,看誰敢為這些賤人撐腰。”楊媽媽提醒說,“奶奶要提防的是那個遠房妹妹。依依小姐再有一年就及笄了,大夫人是將依依小姐當心肝寶貝,大小姐有的依依小姐一樣不少,大夫人雖然沒有明說,實是打算親上加親,把依依小姐留在身邊的。奶奶,並非奴婢無事生非,是有根據的。大爺跟依依小姐雖說自小一起長大的嫡親表兄妹,早該避嫌了,可是依依小姐看到大爺就湊過去,搔首弄姿地賣弄,大爺對依依小姐向來是和顏悅色的。”


    她皺眉。這渣男!娶了名門閨秀為妻,收了兩個嬌滴滴丫頭暖床,居然還跟小表妹糾纏不清。男人你非要擁有一群女人,才能證明你了不起。


    這徐世傑跟楊依依你有情我有意,家長又合心,結成一對不就皆大歡喜了?偏偏跟都督府小姐成親,然後暗中眉來眼去。


    她向來是不明白就問的:“既然如此,大爺為什麽不幹脆娶了依依小姐,卻跟都督府的小姐成親?”


    楊媽媽撇嘴:“大爺堂堂將軍府嫡出大少爺,不會娶一個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的孤女。哦,奴婢忘記奶奶不記得過去的事了。大夫人原是都督大人遠房堂妹,幾位兄長死於亂民之中,依依小姐自小來跟大小姐作伴,才幸存下來,她可是大夫人娘家唯一幸存的骨血。”


    什麽東西!


    既然嫌人家出身配不上,另娶他人了就應該互不相幹才是,卻又拉扯著不放。那依依小姐也是個賤的,別人瞧不起你,你就應該自尊自愛,另覓良緣,不信除了這個天下就沒有好男子,卻在這裏首弄姿搔勾引有婦之夫。


    賤骨頭!狐狸精!


    她暗中唾罵,同時暗自慶幸。


    幸虧這個徐世傑隻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不用跟他相對一輩子。


    幸虧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家,痊愈後可以一走了之,跟自己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既然如此,這個將軍府的好壞跟自己無關,這些人是什麽嘴臉同樣跟自己無關。


    “好了,別說了。”她擺手。


    不必要將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對自己來說,調養身體爭取早日痊愈,是重中之重的事。


    環境摸清了,思路清晰了,這心就放寬了。


    她低咕一句什麽,翻身朝裏休息。楊媽媽沒聽清楚她說什麽,也不敢多話,悄悄退出屋外。


    “從今以後,我就是楊珍,楊珍就是我。”她再次提醒自己,這才閉上眼睛。


    晚上,徐世傑從都督府赴宴回來,喝得醉熏熏的要跟楊珍同床共枕,被堅決拒絕後,發起酒瘋。


    徐世傑雙手抓住楊珍的肩膀,瞪著她衝叫喊:“你睜大眼睛給我看清楚,老子是誰。老子姓徐名世傑,是江都府堂堂的文武雙全的少將軍,不是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野男人。”


    楊珍掙紮不脫,氣得要命,熊熊怒火射向近在咫尺、滿身酒氣的男人。


    徐世傑同樣怒火中燒:“瞪什麽你?你嫁入徐家,就是徐家的兒媳婦,少給我擺都督府大小姐的臭架子。給我把《女戒》抄寫一百遍,學習學習應該怎樣侍候夫君的。”


    楊珍不想跟個酒鬼爭吵,衝那近在咫尺的臉龐狠狠擊出,第一拳擊中鼻梁,第二拳打在眼角,再後麵的都落空了。


    徐世傑退後,在臉龐上摸到一把鮮紅後,男子漢大丈夫的尊嚴在酒精的發酵下空前高漲,咆哮著像抓小雞一樣拎起楊珍。


    屋內亂成一團。


    楊媽媽不顧一切用身體隔開徐世傑和楊珍。青蓮和翠蓮各抱住徐世傑一條胳膊,拚命往後拉,被絆倒了仍不敢鬆手;另幾個小丫頭乍著膽子抓緊徐世傑的衣擺往後拖。大小丫頭們禁不住一身武藝的徐世傑,徐世傑甩不開丫頭們。


    屋內,吼叫聲,尖叫聲,哭泣聲,混到一起。


    楊珍長發隨意披散,手上握一根銀簪,盯住徐世傑一言不發。


    “這成何體統!都給我住手。”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走進來,身後跟隨一個年輕美麗女子。


    喧囂的房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徐楊傑整理一下儀容,低聲叫:“母親。”


    楊媽媽、青蓮、翠蓮和其他丫頭一齊跪下:“奴婢叩見大夫人。”


    楊珍放手銀簪,不動聲色。


    這位雍容華貴的婦女,就是徐世傑的生母身子原主的婆婆了。那個亦步亦趨跟隨大夫人的少女是......


    “表哥,你的臉......”


    這聲驚呼給了楊珍肯定的答案。叫徐世傑為表哥的,除了那個依依表妹,再無他人了。


    “傑兒,你的臉......”大夫人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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