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書房出來,楊珍有氣無力地吊在徐世傑肩膀上。


    “真是活見鬼了!此生非我不嫁......”楊珍氣得直暴粗話,然後沮喪地望徐世傑,“我怎麽這樣倒黴。”


    徐世傑趁機替自己分辯:“我沒說錯吧,那些小女子可不管你有情無情,她看上了就不顧一切撲上來。過去你還經常罵我,說我到處留情。”


    “唯小人與小女子難養也。”楊珍恨聲恨氣說。


    徐世傑輕笑起來,悄聲說:“你就是小女子。”


    楊珍被噎住,啞口無言地瞪徐世傑。徐世傑戲謔地挑了挑眉,分明在取笑:難道你是個大男人?氣得楊珍一把推開這個可惡的男子。


    “再也不多管閑事了。”楊珍發誓般地說。


    以後再遇見女子被酒色之徒調戲,再也不多事了。要是再遇到幾個以身相許報恩的小女子,沒法活了。


    可是,真的見死不救?唉,到時候再說罷。


    不救,良心不安;救人,可能是甩不掉的麻煩。什麽世道,救個人都要瞻前顧後。


    楊珍不斷向徐世傑抱怨時,楊渥突然出現在眼前。


    楊渥搖著折扇,擋住徐世傑和楊珍去路。徐世傑和楊珍不動聲色地望這個江都府有名的酒色之徒。


    “你,這個小娘養的!成心要我出醜,是不是?”楊渥用折扇指點楊珍,憤怒地叫嚷,“你明白說了會死嗎?那是你的女人!我再不成器,斷不會做出兄弟撬牆的事。”


    楊珍和徐世傑莫名其妙看楊渥跺腳,不斷叫嚷“成心要我出醜”“明白說了會死人嗎”。半晌,兩人才明白過來。


    徐世傑陪笑說:“三哥,你誤會了,不是這樣的。”


    楊珍氣得奪過楊渥的折扇,用折扇敲擊他腦袋:“你給我聽清楚了:那個張秋月不是我的女人!我收拾你,是看不得你欺壓良家女子。滾——”


    楊渥嚇得抱緊腦袋,落荒而逃。


    楊珍氣得連罵“草包”。這個草包,他哪隻眼睛看出,本少將軍看中張都尉家小美人的。


    王妃人手足,很快查出楊少將軍英雄救美的真相。


    楊珍又氣又恨,哭笑不得。這個張秋月,膽子夠大的,這環環相扣的謀略,不去做軍師真是浪費人才。


    王妃大怒,她召來張都尉夫人和張秋月到王府,出示調查結果以及人證物證,狠狠訓斥張家教女無方,痛罵張秋月不知廉恥。末了,王妃給張家兩個選擇:一是讓張秋月嫁給楊渥為平妻,可以跟原配平起平坐,所生兒女都是嫡出;二是張家把女兒領回去,從此以後與王府無關。


    嫁給楊少將軍為妻?不可能!做妾都不行!


    張秋月哭得差點暈厥,說不相信楊少將軍會這般無情。


    世子楊鑫的外書房裏,女扮男裝的楊珍、楊鑫和幾個年青武官觀看江都府布局圖,商議加固防禦工事方案。王妃派人來,請楊少將軍去一趟。傳話的人悄聲告訴楊珍說,那張秋月尋死覓活的要跟楊少將軍見麵,不相信楊少將軍對她無情無義。


    為了徹底了結此事,楊珍同意去見張秋月。


    王府偏僻的小客廳裏。


    女扮男裝的楊珍走進去,見到了等候在這裏的張秋月。


    “少將軍——”張秋月兩眼淚汪汪地望楊少將軍。自己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全在這個身份顯赫的美男子一念之間。


    楊珍無視那熱切的眼神,擺出世家弟子的傲慢,麵無表情地對張秋月說,近幾年自己是不會成親的,請張小姐好自為之。不想跟張秋月過多糾纏,楊珍話說完了,抬腳就要走人。


    讓楊珍事後捶胸頓足的是,當時自己沒有幹脆利落地一走了之,被張秋月扯住衣袖,在她的花言巧語下,喝了她親手捧來的茶水。更讓楊珍後悔莫及的是,一時心軟,留下聽她傾訴傾慕之情,勸慰她另找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男子。


    當時,楊珍是愧疚的。都是因為自己女扮男裝以楊少少將身份現身,讓涉世不深的少女癡迷,做出瘋狂的事。看她一個大家閨秀,抽泣著說不要名份,隻求跟意中人一起生活。太令人感動了!要是身為男子,麵對美人的癡情,恐怕隻有繳械投降的份。


    楊珍突然覺得不對勁。口幹舌燥的,全身熱得不行,就好像在沙漠中行走,幾天沒有喝過一滴水一樣。恍惚間,張秋月小姐忽然變成徐世傑,深情地凝望著,在訴說他的愛戀。楊珍搖搖頭,定神細看,哪裏有丈夫徐世傑,隻有張秋月妖媚的笑靨,胭紅的小嘴一張一翕的,張開赤裸的雙臂纏上來。


    被人暗算了!


    楊珍用力推開張秋月,向門外衝去。楊珍咬破舌尖,讓自己保持理智,從容地朝自己專用的庭院走去。許多奴仆在身邊走過,恭敬地行禮,楊珍沒有理會;世子楊鑫和幾個年青武官迎麵走來,他們衝楊珍打招呼,楊珍若無其事衝他們點頭,再若無其事地離開。回到自己的庭院,楊珍一口氣喝幹滿滿一瓢清水,還是燥熱難受,幹脆跳進水缸裏,讓清涼的水沒過頭頂。


    有人在身後驚叫。


    楊珍浮出水麵,張開眼睛,看到世子楊鑫就站在水缸旁,焦急地詢問。


    “二哥,我被人......”楊珍想告訴楊鑫自己被人暗算了,快請大夫來。可是,才擠出幾個字,有股熱流湧向頭部,讓她失去了知覺。


    再睜開眼睛,楊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渾身酸軟,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珍珍,你終於蘇醒了。感覺怎樣?”坐在床邊的徐世傑靠近,擔憂地打量。


    楊珍掙紮著坐起來,才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穿,急忙抓起薄被披在身上。雖說是老夫老妻了,這大白天的,還是不好意思的。


    徐世傑問清妻子除了身子酸軟,並無其他不舒服,放心下來。在妻子的追問下,告訴她暈厥後發生的事:


    “我惦記著那事的真相,提前跟人交班,來王府找你。剛進二門,二哥的人從裏麵衝出來,揪住我就往裏跑,說你出事了。我嚇得甩開他們,不顧一切往裏跑。我看到你時,你躺在床上,渾身燙得嚇人,滿嘴的胡話。大夫說,你中的是最烈性的媚藥,解這媚藥的唯一方法就是**,否則就會血管暴烈而死。蒼天有眼,讓我提前跟人交班,早早進王府,否則的話......”


    徐世傑說不下去了,緊緊擁抱妻子。楊珍依偎在丈夫懷裏,聽他哽咽著,訴說差點兒失去自己時的驚恐。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那個驍勇強悍的女少校,也不是赫赫有名的楊少將軍,她隻是個讓丈夫牽腸掛肚的小妻子,幸福地依偎在丈夫的懷抱裏。


    張秋月自作聰明,要把生米煮成熟飯,再順理成章成為楊少將軍夫人。倒黴催的是,她煞費苦心把媚藥下在茶水裏,與楊少將軍同飲後,楊少將軍居然會奪門而去。當張秋月被媚藥折磨得狼狽不堪時,楊渥在有心人的引導下,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客廳。長年在風月場混的楊渥驚愕後,很快明白當前狀況,非常愉快地做了張秋月的“解藥”。


    王妃恨透了張秋月。要不是女婿及時趕到,女兒就會因媚藥發作血管爆裂,不死也會落得終生殘廢。張秋月跟楊渥生米煮成熟飯,王妃隻同意張秋月做小兒子的小妾,還是看在吳王出麵說情的份上。在王妃看來,這種淫賤無恥的女子,最合適她的地方是青樓。


    張秋月暗算楊少將軍的事,王妃並沒有下封口令,慢慢在江都府傳揚。楊渥意外得個美貌小妾,樂不可支,外出與人飲酒作樂時,別人略一試探,他就將意外遇見中媚藥的張秋月的事,搖頭晃腦添油加醋說出來。在自家府上就有豔遇,還是早就看中的張家美人,對喜好美人的楊渥來說,真是美得不能再美的一莊美事。


    江都府裏流言蜚語四起。張都尉夫人病倒床上。張都尉無臉見人,告假躲在府中不出來。吳王憐惜部下,一紙令下,把張都尉遠遠調去撫州。張都尉接到調令,命人趕緊收拾東西,趁夜出城,逃難一樣離開了江都府。


    江都府的大戶人家,都以張秋月這事告誡女兒,不得敗壞門風。


    許久,有關張家的流言才慢慢平息下來。


    一天,女扮男裝的楊珍在王府裏遇到楊渥。楊渥一反過去的敵意,同情地拍打楊珍肩膀:“兄弟,節哀順變。攤上這種事,誰都不好過。要不,我替你找在行的大夫?”


    “我沒病,不用大夫。”


    楊珍拍開肩膀上魔爪,徑直走開。


    “有什麽可神氣的。我楊渥再沒本事,身為男人的本事我有;你沒有男人的本事,其他的再威風都沒有用。”


    聽身後楊渥扯開嗓子叫嚷,楊珍頓了頓腳步,繼續邁步離開。這個草包,不知道又發什麽神經。


    幾天後,徐世傑回家見到楊珍,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徐世傑才告訴妻子:“我今天在酒樓遇見三哥,他喝多了,在說楊少將軍的壞話。他說楊少將軍不舉......”徐世傑忍不住又笑起來。


    “不舉,什麽是‘不舉’?”楊珍莫名其妙。


    徐世傑湊近妻子耳朵,忍笑低低說出一番話。楊珍臉紅了,跺腳直罵“草包”。楊珍寫信給吳王,告了楊渥一狀。


    吳王看過女兒的信,把不成器的三兒子拎到書房,狠狠教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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