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鐸一驚,大聲道:“裏麵的是福伯嗎?”府中出奇的一靜,隨即大門被打了開來,一個莫約五十多歲,國字臉,兩鬢已霜的漢子,走了出來。那漢子端詳了黃鐸一會兒,忽的一把抱住黃鐸,兩行老淚奔湧而出,哽咽道:“少爺,你可算是回來啦!”黃鐸心下感動,亦是緊緊的抱住了福伯。


    良久,福伯在回過神來,看著黃鐸道:“沒想到少爺現在都這麽大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看旁邊的蕭玉瀅,低聲問黃鐸道:“少爺,這位姑娘是?”黃鐸還未說話,蕭玉瀅先道:“福伯,我叫蕭玉瀅,是他的好朋友。”福伯笑著點了點頭,隨即一拍腦袋,自怨自艾道:“老糊塗啦,還讓你們在門外站著,來,來,我們去裏麵說話。”說罷,就牽著黃鐸與蕭玉瀅往裏走,蕭玉瀅看了二人相見場景,心中也是覺得感動,對這老人產生了莫名的好感,雖覺福伯此舉唐突,卻也沒有反抗,由著福伯牽著自己往裏走。黃鐸邊走邊問道:“福伯,你剛才說的話卻是何意?難不成有人在打我們黃門鏢局的主意?”


    福伯聽到這話,不由得怒氣衝天,臉漲得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爆了出來,長長吸了一口氣,道:“少爺有所不知,那日老奴隨老爺等眾人率眾鏢師護送朱三太子出城,受到多鐸阻截,惡戰中老奴背上受了一掌,昏死過去。等老奴醒來之時,隻剩滿地遺體,老奴當時伏在老爺身前痛苦不止,本想伺機刺殺多鐸為老爺報仇。後遇到逃出城家丁說不見了少爺的蹤影,老奴當時心想,老奴這條老命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但是既然少爺杳無音信,老奴就要為老爺和少爺守住這份家業,直到少爺回來,天幸終於讓老奴等到少爺了!”說著抹了抹眼角的淚痕。


    黃鐸顫聲道:“福伯,我來遲了,這些日子苦了你了。”說罷便要跪下,福伯連忙扶住,驚道:“少爺快快請起,萬萬使不得,這可折煞老奴了!”隨即又道:“卻說後來韃子滅了大順,一統九州。韃子皇帝知道漢人勢大,如若保證必定重蹈蒙古人的覆轍,於是提出要滿漢一家,隻要肯歸順滿人統治,便既往不咎,並輕傜薄賦、革除積弊。少爺,容老奴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韃子做了皇帝,老百姓過得反而比大明朝和李自成時候好了百倍千倍。”


    見黃鐸臉上露出急切的神色,福伯笑了笑,道:“人老啦,說著說著又說岔了。原本老奴帶著尚在的鏢師們守著鏢局,時不時接幾趟生意,江湖上朋友知道老爺的事跡,也頗為佩服,一般也不會與我等為難,日子也算過得去。直至去年,忽然有一天四象門少門主臧帥來鏢局,說是想要買下鏢局這塊地,老奴想這是老爺的基業,豈能轉手他人?便婉言拒絕了,之後此人又來提了幾次,老奴一一拒絕,最後一次臨走時,臧帥冷冷留了一句話:‘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他日定叫你後悔今日之舉!’老奴本想這是他一時狂言,也沒在意。哪曉得自此以後,鏢局的每趟鏢都走的極為不順,每每均有人劫鏢,後來有鏢師聽到劫鏢之人無意間提到了四象門,眾人這才曉得都是四象門背地裏搞得鬼。鏢師中有幾人氣不過,便合夥去四象門評理,那臧帥卻道:‘你們自己沒這本事怨的哪個?劫匪的話又如何能做得數,難不成你娘提到了我,你便成我的兒不成?’鏢師們都是粗人,哪裏受得住這種羞辱,一語不合便打了起來,不料那臧帥功夫高強,下手毒辣,把幾名鏢師打成重傷,回到家中便撒手去了。老奴料知此事不能善了,便遣散眾鏢師回家,獨身一人留守在鏢局之中,今日原以為是四象門的人來上門滋事,不想竟是少爺回來啦!”


    黃鐸想到自父親去世後,家業險些不保,全靠這個忠心不二的管家全力維護,不禁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拉著福伯的手,感動道:“福伯,真是苦了你了,沒有你,我黃家早已蕩然無存!”福伯亦是老淚橫流道:“少爺萬不可如此說,老爺對老奴恩重如山,老奴無以為報。”蕭玉瀅在一旁看的感動,紅著眼圈默默地抹著眼淚。


    黃鐸又道:“那個四象門是什麽來路?竟然如此欺負人!”福伯沉聲道:“少爺有所不知,那四象門本是中原門派,在江湖上有不小的名氣,掌門臧霸江湖人稱‘鐵爪龍王’一手青龍爪威震中原,當年因不願歸順闖軍,被迫舉家出走,定居在了揚州。此人功夫了得,兼之與官府聯係密切,現在也早已是揚州一霸。”黃鐸眉毛一豎,冷笑道:“福伯,既然他們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那我倒要去會會這個鐵爪龍王,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福伯一聽,大驚失色,兩隻手掌揮的拉風箱一般,連聲道:“不可不可啊,少爺,你是黃家的唯一血脈,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向老爺的在天之靈交代啊?”蕭玉瀅聽到這話,雖然眼角仍掛著淚花,卻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福伯,他現在本事大的很,就算打不過,也不至於出什麽事。”福伯將信將疑的看向黃鐸,問道:“少爺,蕭姑娘此言可當真?”黃鐸心知倘若不讓這老人知道自己能耐,他必然不會允許自己去尋釁那四象門之人,微微頷首道:“我現在功夫應該不在父親當年之下。”說罷,一掌朝著院中練功樁拍去,隻聽一聲清響,碗口粗的練功樁應聲而斷,斷裂之處平整的猶如刀斧切斷一般。


    福伯又驚又喜,渾濁的眼睛刹那間透出一絲精光,驚歎道:“沒想到少爺已經練成了這等本事!這下何愁鏢局不興!”又道:“少爺和蕭姑娘少歇,我去將鏢師們喚回來為少爺助拳,人多了也能重新打亮我黃門鏢局的名號!”說罷,興衝衝的朝外走了出去,黃鐸還沒來得及喊住福伯就已經出了大門,蕭玉瀅笑道:“我們的黃大俠這下要一戰成名啦,小女子見過黃大俠!”黃鐸臉一紅,道:“瀅兒,連你也打趣我。”蕭玉瀅抿嘴笑而不語。


    不多時,福伯便帶著十餘個漢子匆匆走了進來,對著黃鐸道:“少爺,這是老爺當年在時跟隨老爺的鏢師,聽得少爺要重振鏢局,都主動提出要出一份力。”帶頭那漢子看著黃鐸,眼神中透露出驚喜,道:“少鏢頭,你都長這麽大啦,上次見你才到我這兒呢!”說罷,拿著手往肩膀劃了劃,黃鐸看此人眼熟,思索片刻,喜道:“你是孫叔叔!”那漢子大笑應道:“難得少鏢頭還記得我孫大為。我們這些老兄弟都受過總鏢頭的恩惠,總鏢頭如今不再了,我們唯少鏢頭馬首是瞻。”說罷,疑慮的看著黃鐸,欲言又止。


    黃鐸看了孫大為一眼,和聲道:“孫叔叔有話但說無妨。”孫大為漲紅著臉笑了笑,擔憂道:“少爺,不是兄弟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那四象門在這裏勢大人多,高手如雲,少爺去不一定能討得好。”黃鐸笑道:“孫叔叔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孫大為見他執意如此,便不再多言,心想:“倘若真的不敵,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護住少鏢頭安全。”


    黃鐸側頭問眾人道:“那四象門都做哪些買賣?什麽買賣最賺銀子?”眾人均道:“搖錢樹無非是黃與賭的生意!”黃鐸思考片刻道:“落入妓院都是可憐人家的姑娘,我等也莫去與她們為難,既如此,我們便去四象門的賭場會會他們。”說罷,眾人也不多話,福伯喊了一名熟悉賭場的鏢師帶路朝賭場而去。


    不一會兒眾人便來道一座宅子門口,黃鐸乍一看,好一座豪華大宅,鎏金牌匾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四象賭坊”,有道是:


    鎏金牌匾射霞光,貔貅怒目幾欲狂。


    搖蠱閻羅笑裏刀,座上小鬼愁斷腸。


    待黃鐸等人走進一瞧,四根金龍紅漆柱佇立宅中,宅中人聲鼎沸,二十餘張大桌座無虛席,賭類齊全,六博、塞戲、馬吊、押寶、花會、字寶等各類賭法應有盡有,看的黃鐸不禁一陣眼花繚亂,饒是他心裏有所準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孫大為見狀,對黃鐸道:“少爺,今日我們匆忙,不見得討得到好,不如回去從長計議?”黃鐸剛要作答,隻聽見賭場內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笑聲:“喲,這不是我們黃門鏢局的福管家嘛,怎麽,鏢局沒生意做了想來碰碰手氣?”黃鐸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隻見走出來一個搖著紙扇的消瘦青年,臉色蠟黃,眼袋浮腫,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隻見他正一臉嘲弄的看著福伯。


    福伯也不理睬,低聲對黃鐸道:“少爺,此人就是臧帥。”黃鐸點了點頭,轉頭對臧帥道:“開門做生意,來者便是客,難不成我們來不得?”臧帥眼中浮現出一絲厲色,隨即笑道:“這位兄台說的是,是在下失言了,既如此,在下陪兄台玩玩。”黃鐸點頭道:“好啊,在下不通賭道,我們就玩點簡單的,猜大小吧。”臧帥道:“聽憑兄台吩咐。”正是:家受欺淩憤不平,少年怒闖銷金窟。卻問黃鐸這一去是怎一番光景,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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