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萬裏見狀,大喝一聲道:“住手!”直震的士卒耳朵嗡嗡作響,不由得紛紛放下手中兵刃,朝著蕭萬裏看去。


    五丁神見狀,趁著兵卒分神之際,連忙拉著一個女子朝著黃鐸等人跑去。待得幾人跑到近前,那女子看見李岩,“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緊緊摟住李岩。李岩亦是大驚,摟著女子,急聲道:“碧兒,你怎麽會到了此處?怎麽與五丁神被官兵為攻?”


    那女子正是李岩妻子陳碧,一時受了驚嚇,伏在李岩肩頭隻是哭泣。五丁神一眼便認出了黃鐸等人,為首一人拱了拱手道:“在下龔望,見過幾位前輩與朋友。我五人自師父華山戰死之後,分外悲傷,這兩日便想去華山尋找師父遺體入殮。來到此處便見此女被官兵所追,我們本以為她做了甚不法之事,便要將她擒拿。她卻說自己是李盟主之妻,來到此地卻被這幫官兵看上了錢財姿色,想要劫財劫色。我等聽了自然是心頭火起,便護著她與官兵廝殺。幸得列位及時趕到,方才逃得一命!”


    眾人聽了這席話,均是氣炸了頂梁門,李岩指著那百餘官兵大喝道:“你等是何人所屬!我乃鄱陽水軍副將李岩,爾等劫掠良民,妄圖圖財害命,按軍令當斬!”


    眾士卒聽得李岩這聲大吼,皆是一愣,一個帶頭的兵將走了出來,看見不過李岩這一行不過寥寥數人,亦不是什麽精壯,冷笑道:“鄱陽水寨已被韃子攻破,陳子龍與李岩均已戰死,你是哪兒冒出來的歹人?兄弟們,這夥人必是附近的賊人,一起宰了他們,拿他們人頭回去請功!”


    說話間,那兵將瞧見了哲鵬身邊的瑤光,直看的眼睛發直,哈喇子都流出了嘴角。隻見他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指著瑤光,淫笑道:“莫要傷了這個女匪,我等將她捉拿,另行拷問!”


    眾人聞言,更是大怒,眼看著那百餘名士卒團團圍了過來,天樞冷笑一聲,長袖一拂,登時最前麵幾個士卒便朝後飛了出去。黃鐸等人亦是施展開拳腳,片刻時間,那百餘個士卒便被打的屁滾尿流。索性黃鐸等人見他們是南明官兵,方才未下殺手。


    何正道看著那些士卒哀嚎不止,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大喝道:“還不快滾!”那些士卒聽了入蒙大赦,紛紛抱頭鼠竄。


    李岩扶住陳碧,急聲問道:“碧兒,那些士卒說道水寨被韃子所破,嶽父已經戰死,此話可是屬實?”


    陳碧心神終於定了幾分,哽咽道:“正是,那日鼇拜率大軍圍剿水寨,父親寡不敵眾,危急之際,命幾個親兵護著我趕來衡山尋你。卻不想這一路躲過了清兵屠刀,反被沿路匪盜和南明官兵所劫,竟然親兵皆盡遇害,我到了衡陽又遇到這百餘官兵,若不是這五位壯士相護,我怕是早已遭遇不測,再也見不到岩哥你了!”說罷,陳碧又嗚嗚的哭啼起來。


    眾人聽罷,隻覺得心頭升起一股無名業火,黃鐸大喝道:“他們如此放肆,朝廷難道不管麽?”


    隻聽一旁邊蒼老嘶啞的聲音道:“管?朝廷那幫狗官隻管爭權奪利,誰管百姓死活?依我看,這狗朝早該亡了!”眾人扭頭看去,卻是一老嫗跪坐在一具女屍旁,一雙婆娑淚眼帶著無比恨意,說話的正是著老嫗。


    李岩聞言,辯道:“這位婆婆所言差矣,朝綱混亂,外虜進犯,所以我等才更應該盡忠報國,匡扶社稷。”


    那老嫗聞言,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大聲道:“老婆子有兩個兒子,一個給崇禎皇帝當兵打韃子,死在疆場;二兒子給弘曆皇帝當兵,前幾個月也死了。我兩個兒子都為朝廷而死,卻不見狗朝廷有什麽憐憫之心,維持老婦人則個,就連那撫恤的銀兩也被縣衙狗官吞了!”


    那老嫗越說神色越是激動,指著身前女屍,瞪著李岩喝到:“可憐我這二兒媳,自從嫁到我家中,未過上半天好日子。昨日那官兵到了,見我這兒媳有幾分姿色,竟將她玷汙至死,這狗朝廷,狗官兵,比那韃子禽獸還要額度幾分!聽你剛才言語,你也是個官兵,老婆子咒你們全都不得好死,都下十八層地獄!”


    說罷,老嫗抄起身邊石塊朝著李岩砸去。李岩被老嫗一席話說得目瞪口呆,饒他是才智過人,卻也不知如何辯駁。分神之間,李岩不及閃避,額角登時被砸出一個血窟窿來,鮮血湧出蓋住了李岩半邊麵龐。


    眾人均是憐憫那老嫗,也不與她計較,護著李岩朝後走出幾十步,那老嫗卻也不來追趕,隻是趴在女屍身上不住嚎哭。


    眾人看著那老嫗,心中均是升起淒涼之情,一時間沉默無言。龔望歎道:“如今外虜未退,內綱卻亂,兵無軍紀,大明怕是沒什麽指望了。既然李夫人依然平安,我等便告辭了。”說罷,龔望五人變朝著黃鐸等人抱拳便要告辭。


    黃鐸方要回禮,卻見龔望眼神盯著自己身後一動不動,臉上忽然浮起陣陣殺氣。不待黃鐸反應過來,龔望忽然舉起刀來,指著黃鐸身後大罵道:“賤人,你害來我師父性命,老天開眼,讓我在這裏看見你,還我師父命來!”說罷揮刀便要朝黃鐸身後而去。


    蕭萬裏見到龔望如此神情,登時腦中閃過一人,心中大呼不好,猛一伸手,拉住龔望,大聲道:“龔兄弟住手,有話好說。”


    卻說龔望身後四人見得龔望如此神情,不由得大感不解,順著龔望眼神看去,忽然均是目中噴火,提刀便要上前,此時黃鐸、東方破虜、西門正明也紛紛明白過來,連忙上前架住。


    何正道等人正不解之時,隻聽得瑤光慢步走了出來,幽幽道:“不錯,劉汶山確實是我殺的,我造下的殺孽太重,你們若是要償命,盡管來取我性命便是!”


    龔望大罵道:“賊賤人,今天有你沒我!蕭莊主,此仇不共戴天,你莫要阻攔。”蕭萬裏等人哪裏肯聽,皆是死死攔住,不肯放手。


    龔望見過去不得,不由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濃痰,看著眾人恨恨道:“卻不想一個個武林名宿,今日卻與妖邪為伍。我龔望沒本事給師父報仇,你們既然護著這妖女,不如便將我五人殺了便了。”


    隻見天樞緩緩開口道:“五個朋友你們且聽我一句。我乃天樞,二十餘年前與劉汶山也曾有數麵之緣,也算有幾分交情。瑤光是我七妹,五位若是定要她償命,把我這條命拿去便是。”


    龔望聞言一驚,道:“江湖傳說天樞前輩再現江湖,卻不想竟然是真的。龔望見過前輩,家師經常曾說,當年抗擊流寇之時,若非前輩相救,恐怕早死與亂刀之下。前輩你遭天璿、天璣、瑤光所害,家師亦想為前輩複仇,奈何力量淺薄。瑤光害你之時,又何曾念及兄妹之情?如今您又何必為瑤光求情!”


    天樞歎道:“話卻不是如此說,她終是我的結拜義妹,如今我另五個兄弟皆已西去,我定要護她周全,你們若是要償命,把老夫這條命拿去便是。”


    龔望等五人一時躊躇,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半晌,龔望恨恨的瞪了瑤光一眼,對著眾人大聲道:“昔日天樞前輩救了師父一命,那日君山,福伯亦是為了救師父而死。若是沒有兩位前輩,師父恐怕早為故人,今日天樞前輩與黃兄弟都在此,我兄弟斷然也不能壞了這份恩德。今日是我五兄弟無用,不能為師父報仇。但這妖女惡事做盡,想殺她而後快的江湖朋友又豈我兄弟五人?今日告辭,各位好自為之!”說罷,龔望也不待黃鐸等人答話,帶著四人扭頭便走。


    黃鐸等人俱是相視苦笑,瑤光眼中浮現淒涼之色,歎道:“瑤光殺業太重,恐怕終有一日會死於江湖之上。”何正道亦是麵帶憂色道:“你切莫如此說。如今韃子難下,武林之人自顧不暇,哪有心思來找你恩怨仇殺?南明朝廷又如此不爭氣,不禁令人又憐又恨!這大好河山恐怕要為女真所據,若如此,我等又不願為韃子奴役,天下恐再無容身之處。”


    眾人黯然,蕭萬裏忽道:“蕭某曆來喜愛山水,當年遊曆江湖之時,曾聽人說道,廣西至南之地,出海百裏外,有一島喚作潿洲島。此地方圓數十裏,風景秀麗,島上皆是當地土民,也無官兵,不失為我等一處樂土。不如我等共去島上,避開這嘈雜亂世,江湖紛爭,自得個逍遙快活。也可讓哲鵬伉儷不再與江湖朋友相見,做一對神仙眷侶。”


    眾人聽得還有這麽一處神仙去處,不由得紛紛大喜。天樞拍著蕭萬裏的肩佯怒道:“蕭老弟,有這麽個好去處你卻不早告訴於我,害的老哥哥在山崖下麵挨餓受凍二十年。”眾人聞言,均是哈哈大笑。


    何正道亦是一掃愁雲,朗聲道:“既然如此,今日我等且上祝融峰小歇一晚,明日便一起啟程,共去那潿洲島可好?”眾人轟然稱是。


    夕陽半落,浮雲映的血紅,祝融峰上,瑤光望著山腳下遍地狼藉,不由得悠悠輕吟道:


    狼煙四起亂九州,壯士從戎戍夜遊。


    千裏雄關烽火染,八百秦嶺碧血漫。


    沙場生死誰可知,夢鄉空等閨中人。


    紅塵昏帳良人暖,卻問官人何時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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