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雲書也知苦智武功不低,他聽群雄說,知道“武林盟主”乃是這群番僧今日硬弄出來的稱號,但不管怎麽樣,此事關乎江南乃至中原武林大局,既然自己身陷其中,那自然責無旁貸,當即躬身說道:“那我就試試。”


    苦智說道:“你若敗於我手,那便怎樣?”龐雲書道:“敗就敗了,又怎樣了?”他雖替江南武林出頭,勝了固然是好,但若敗了,可決計不能輕易允諾承認苦智當這盟主。群雄不知他這番心思,聽他這麽說,又見他先前將能持打傷時顯示了深厚內力,還道他武功深不可測,高出苦智甚多,心裏有底才說出這番話來,無不暗自高興,當下還有幾個人高聲為龐雲書叫起好來。苦智卻也心裏沒底,他雖生活在西域,但對中原武林卻多少了解一些,也知道雪山派的威名,隻不過不曾聽過龐雲書的名號。但適才見他一掌便將自己愛徒打成重傷,論功力實不在自己之下。當下也不多說,持禪杖與龐雲書鬥在一處。龐雲書見他招數精妙,不敢怠慢,出手就是雪山派絕學雪山劍法。兩人襟帶朔風,在這院內各逞平生絕技,傾力以搏。苦智年紀雖大,精力已衰,但武學上的修為卻爐火純青之境。龐雲書劍法招數精奧,深得醇厚穩實之妙脂。隻拆得十餘招,兩人不由都是心下欽佩。苦智叫道:“‘踏雪無痕’厲害得很啊。”龐雲書道:“大師也了不起。”


    二人杖去劍來,直鬥到深夜,兀自難分勝敗。兩邊觀眾也是越來越精神,紛紛助威,有的甚至還與對麵叫罵起來。龐雲書此時雪山劍法已來來回回耍了三遍,卻仍奈何苦智不得,反觀苦智,卻越鬥越勇,龐雲書被他杖風四方八麵攔住了,武功施展不得。高手比武差不得半分,龐雲書存了忌憚之心,登時落在下風,狼狽不堪,數次險些命喪於他杖下,眼見苦智挺杖疾進,擊向自己小腹,知他這一杖尚有厲害後著,避讓不得,當即橫劍擋格,忽覺他杖上傳來一股淩厲之極的內力,竟將自己吸住,不禁一驚:“你要和我比拚內力?”心念甫動,敵人內力已逼將過來,除了以內力招架,更無他策,當下急運功抗禦。


    龐雲書知苦智功力深厚,便氣運丹田,隻守不攻,靜待苦智內力衰竭。哪知對方內力猶如長江浪濤,源源不絕地湧來,過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沒有絲毫消減之象,反而越來越是凶猛。龐雲書自信內力深厚,十餘年來潛心修煉,勇猛精進,就算勝不了苦智,但若全力守禦,無論如何不致落敗,豈知拚了幾次,苦智的內力竟然越來越強。他隻覺苦智連運三次勁,竟是一次大似一次,似乎第一次進攻的力道未消,第二次攻力已至;二次勁力猶存,第三次跟著上來。若是隻持守勢,由得他連連摧逼,定然難以抵擋,隻有乘隙回衝,令他非守不可,來勢方不能累積加強,心念動處,立即運勁反擊,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


    二人又僵持一會,苦智頭頂透出一縷縷的白氣,漸漸越來越濃,就如蒸籠一般。龐雲書也是全力抵禦,此時已無法顧到是否要傷對方性命,若得自保,已屬萬幸。


    又拚了半個時辰,群雄見二人臉色大變,心想再拚得一時三刻,非同歸於盡不可,若是上前拆解,又都怕自己功力與他們相差太遠,多半分解不開,反而賠上自己一條性命,遲疑良久,也沒有想出良策。


    正當眾人糾結之時,卻見二人突然齊聲大喝,苦智禪杖咣當落地,額頭臉上全是汗水,但神態卻是自若。再看龐雲書,後退數步,臉色煞白,嘴角帶血,突然身體搖晃一下,膝蓋彎曲,跪了下去。


    何振天、明靜師太等親見龐雲書震傷能持,知他武功精湛,現在見此情形卻無不駭異,心想這番僧的功夫實是深不可測。其實龐雲書向後退讓,自然而然地消解敵人大部分內力,乃是武學正道。苦智前來挑戰,卻又贏不下對方,攪得臉上無光,硬要爭回顏麵而實接龐雲書內力,卻是大耗內力真氣,雖似占了上風,內裏卻是吃虧。二人均是當世高手,數千招內決難分判高下,苦智勉強在一招中先占一步,胸口又不免隱隱生疼,好在對方也受傷不輕,並不繼續進招,於是口唇緊閉,暗運內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滯氣。


    何寶庭快步上前舉起禪杖,高聲叫道:“臭和尚們聽著,你們大禪師的兵刃已給我們繳下,還說什麽江南武林盟主?快快滾回你們西域去吧!”


    眾番僧盡皆不服,眼見苦智和龐雲書的狀態,苦智已然勝了,紛紛叫嚷:“明明是你們輸了,卻說勝了,羞也不羞?”“禪師自行將伏魔杖丟下,豈是你這小子所能奪下?”“你若不服,一對一,好好比過,看不收拾你!”“對對,再打過。”眾僧喧嘩叫囂。中原群雄中明白事理的,也覺以場麵而論,苦智當然在龐雲書之上,但武林盟主這個名號,說什麽也不能讓一個番僧拿去,否則江南武林固然丟盡了臉麵,而群集禦敵之際自不免先行折了銳氣。少年氣盛的見眾和尚喧擾,也是大聲喝罵,與他們對吵起來。雙方各抽兵刃,勢成群毆。


    何寶庭高舉伏魔杖,向苦智說道:“還不認輸?你的兵刃都失了,還有什麽臉麵?世上可有兵刃給人收去的武林盟主麽?”


    苦智正暗運內力,何寶庭的說話耳中聽得清清楚楚,卻不敢開口說話。何寶庭一見情狀,已自猜到三分,忙大聲說道:“各位英雄請聽著:我再問他三聲,他若不答,便是認輸。”他怕時刻一久,苦智運氣完畢,更不延擱,一口氣的問道:“你是不是輸了?武林盟主你是想也不敢想了?你默不作聲,就是認輸?”苦智正消去了滯氣,胸口隱痛已除,待要答話,何寶庭見他嘴唇微動,急忙搶在頭裏,說道:“好,你既認輸,我們也不來難為你,你們大夥兒好好的去吧。”當下高舉伏魔杖,拿去交給了父親。


    苦智氣得臉皮紫脹,此時內息還未調勻,禪杖既落入他手,自己空手去奪,必難成功,眼見在場江南武士人多勢眾,若是群鬥,己方定要一敗塗地。好漢不吃眼前虧,隻得先行退卻,再圖報複,於是大聲說道:“江南蠻子詭計多端,倚多為勝,不是英雄好漢,大夥隨我走吧。”他右手一揮,西域眾僧及那蒙古官員抬著能持齊向廳外退出。


    他遙遙向何振天,龐雲書等施禮,說道:“何館主,龐大俠,今日領教高招,他日自會再行討教,咱們後會有期。”


    何振天躬身答禮,龐雲書捂著胸口說道:“大師武功精深,在下佩服得很。”何振天道:“大師的兵刃就請取回。”說著要將伏魔杖遞過。何寶庭大聲道:“老和尚,你想伸手接過,要不要臉?”何振天喝得一聲:“寶兒,別胡說。”苦智早已袍袖飄動,轉身向外,頭也不回的大步出廳,隻末尾的兩個小番僧跑來接過禪杖,隨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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