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智大難不死,連他自己在內的幾人,驚喜之餘不禁詫異,何以二人忽地收勢?隻見夫婦仗劍而立當中,直直盯著少年打量,他二人麵上表情都是一般模樣,瞧不出是喜、是怒、是哀、是樂。見夫婦二人不動,四人也不敢冒然出手,兩方便這麽在原地僵持。


    那少年被他兩個瞅得發毛,握緊寶劍,心裏暗自提防,苦智等人也是緊盯公孫慕容,防他二人突然發難。其實戰至此時,四人都被劍招所傷,已是強弩之末,打鬥之時尚能憑著一口真氣支撐,如今停頓下來,若夫婦二人當真攻來,便是有心應戰,也已力不從心。此刻幾人極其緊張,都是一般模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下。便是馮雲錦,也在一旁暗暗擔憂,生怕二人突施殺手,殃及自己。


    隻見夫婦緩緩朝少年移步,便如四周無人一般,完全不顧及還有苦智等三個高手伺立在側。二人又打量少年一番,慕容紫嫣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少年一時猜測不透用意,並未答話。慕容紫嫣也不在意,似是自言自語,喃喃道:“龍兒……師哥……”她邊說,便欲抬手去摸少年臉頰,少年看的真切,她眼中充滿愛憐,兩人近在咫尺,此時少年若是突施冷劍,縱然慕容紫嫣武功高強,一劍也可結果對方。但他終究沒有下手,卻也沒讓對方碰到自己,隻是向後退了兩步。


    突然間苦智、白一氓、九龍頭陀齊聲大叫:“留神!”語聲未畢,少年還未及反應,已感到一股勁風當胸襲來,接著便是全身一麻,雙腳離地而起。原來是公孫無忌突然發力,以迅疾之勢點住少年穴道,將他一把抱起,展開絕頂輕功奔出人群。幾人大驚,欲待要追,卻想到慕容紫嫣還在周遭。回頭間,卻不知什麽時候,慕容紫嫣也不見了蹤影。


    少年被公孫無忌臂彎夾著,隻覺路旁景色變換飛快,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公孫無忌終於停下,將他放落。他趴在地上,順著目光望去,知道此處是一片樹林。此時他穴道被點,動彈不得,心裏不斷猜測對方用意,尋找脫身辦法。正思忖間,突然感覺對方在扒衣衫,他背對對方,不知用意,心裏惶恐。良久,也不見公孫無忌做聲。正自奇怪,隻聽一陣腳步聲響,他練過武功,聽出來者是個女人,猜想必定是慕容紫嫣。少時,慕容紫嫣來到近前,也不知發生何事,竟聽慕容紫嫣嚶嚶哭了起來。


    公孫無忌走來,將少年衣衫提上,又解開他穴道。少年穴道被解,翻身坐起。此時他已知道對方沒有惡意,隻是麵對二人反常舉動,卻不知其中道理。隻見公孫無忌雙手環抱站立原地,默不作聲,慕容紫嫣靠在公孫無忌肩頭,仍在抽泣。


    良久,慕容紫嫣拭去麵上眼淚,方才開口說道:“孩子,媽媽可找到你了……”


    少年心裏一驚,問道:“你是,你是我媽媽?”他一直怔怔的瞧著慕容紫嫣,滿腹都是疑團。慕容紫嫣雙目含淚,微笑道:“傻孩子,你……你不認得爹爹、媽媽。爹爹、媽媽卻認得你。”說吧,走過來,張開雙臂,一把將他摟在懷裏。半晌之前這二人還拚的你死我活,如今慕容紫嫣卻對他毫無戒心。少年似是被她真情打動,心裏感激,不知說什麽好,便讓她一直抱著。隔了半晌,才道:“你……你說你是我的媽媽,可是我媽媽早已死了。公孫前輩也不是我爹。”


    慕容紫嫣聽他不認自己,心頭一酸,險些又要掉下淚來,說道:“可憐的孩子,這也怪不得你。隔了這許多年,你連爹爹、媽媽也不認得了。你離開家時,頭尚不及媽媽的腰,現今可長得比你爹爹還高了。你相貌模樣,也變了不少。今日對戰之時,若不是你去救那和尚,露出脖頸,乍見之下,爹爹、媽媽說什麽也不會認得你。你……你生來脖頸便有梅花胎記,爹爹、媽媽絕不會認錯。”


    少年越聽越奇,但自打記事起,確未曾見過公孫慕容夫婦,隻得說道:“公孫夫人,你認錯了人,我不是你們的兒子。”


    慕容紫嫣轉頭向著公孫無忌,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顫聲道:“師哥,你瞧這孩子……這便,這便怎麽辦?”


    方才公孫無忌看著二人講話,並未言語。此時見妻子認子心切,便朝少年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也不隱瞞,道:“我叫劉廷玉。”公孫無忌道:“那你爹爹、媽媽叫什麽名字?”少年轉頭望向慕容紫嫣,見她眼中噙淚,思忖一會,才開口說道:“實不相瞞,家父劉整。至於媽媽,我從小便沒了媽媽,爹爹也從未提起。”


    原來這少年竟是劉整的公子,劉廷玉。


    公孫慕容夫婦對望一眼,見劉廷玉說得誠摯,實不似故意欺瞞。公孫無忌向妻子使個眼色,兩人走出了十餘步。公孫無忌低聲道:“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咱們的龍兒?當年龍兒是被那賤人擄走,如今怎的卻成了劉整的孩子?況且……這孩子眉眼相貌,說像咱們也像,說不像,卻也不像……”慕容紫嫣哽咽道:“龍兒離開爹娘身邊,已有十多年,孩子年紀一大,身材相貌千變萬化,可是……可是……我認定他是我的兒子。”公孫無忌沉吟道:“你心中毫無懷疑?”慕容紫嫣道:“懷疑是有的,但不知怎麽,我相信他……他定是咱們的孩兒。至於什麽道理,我卻說不上來。”


    公孫無忌歎道:“兒是娘的心頭肉,母子心靈相通,你若這樣說,那他便是龍兒無疑。”慕容紫嫣點點頭,道:“他是咱們的兒子,隻是……該如何讓他相信?”公孫無忌道:“唯有將實情告知於他。”


    慕容紫嫣立時醒悟,道:“不錯,我跟他說去。”走到一塊大石之旁,坐了下來,向劉廷玉招招手,道:“孩子,你過來,我有說話。”


    劉廷玉走到她的跟前,慕容紫嫣手指大石,要他坐在身側,說道:“孩子,那年你剛滿兩歲不久,有個女賊來害你媽媽。你爹爹不在家,你媽媽剛受了內傷,沒力氣跟那女賊打。女賊惡得很,不但要殺你媽媽,還要殺你。媽媽左手護著你,右手使劍拚命支持,那女賊武功很是了得,正在危急的關頭,你爹爹趕回來了,媽媽又急又疲,暈了過去。那女賊見到你爹爹,也就逃走,不料她心卻真狠,逃走之時順手將你擄了去。你爹爹忙著救我,又怕她暗中伏下幫手,乘機害我,不敢遠追,再想那女賊……那女賊也不會真的害他兒子,不過將你抱去,嚇他一嚇。哪知道,這一別……這一別竟是十五年。”說到此處,已是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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