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進去通報,裏麵傳出消息,讓燕u在外麵稍待片刻,他倒是習以為常,便扶劍肅容,站在廊下。


    寂靜之中,隻聽回廊之外風雪簌簌,裏麵忽然傳出燕沉的低喝聲:“你這是胡鬧!”


    緊接著一個清朗的少年嗓音不服氣說道:“我沒胡鬧,明明是他們找人冒充七師兄,還想以此蒙騙於我,就是欠揍!”


    燕u聽出那個聲音應該是應鍾峰峰主何湛揚,他來自東海龍族,原身乃是一條小銀龍。


    在他們那一輩當中,何湛揚年紀最小,性情衝動暴烈,燕u猜測他這大約是又在外麵闖了禍,聽起來似乎還與明聖有關係。


    他猜的沒錯。


    自從上回夜深之時,明聖書房之中魂燈燈花一爆,整個玄天樓都為之驚動起來。


    這消息還不能聲張,他們一麵用各種搜魂陣找尋葉懷遙的魂魄下落,一麵又廣派人手下山,四處尋訪。


    結果全都是空歡喜一場,一無所獲。倒是何湛揚碰見個小道觀裏的人裝神弄鬼,故意找了個小白臉假扮明聖轉世,以此騙取信徒供奉。


    他平白失望不說,遇上的還是死騙子,當即大怒,掀了道觀,打了凡人。


    燕沉哼了一聲,冷冷盯了何湛揚一眼。


    他身為掌門大師兄,性格又端正嚴肅,平日裏甚有威嚴,即使暴躁如同何湛揚,被他這樣的目光看著,也終究是不敢再嚷,但臉上全都是不服之色。


    展榆負手站在一邊。那夜是他巡邏時同燕沉一起發現了葉懷遙魂燈亮起之事,從那天開始,展榆幾乎不眠不休,日夜監控搜魂法陣,卻一無所獲,失望傷心可想而知。


    他本來頗為疲憊,但見師兄師弟又爭起來了,揉了揉眉心,衝著何湛揚道:“湛揚,你別跟大師兄嚷嚷了。這次差點把凡人給打死,你還有理了不成?就算今天是七師兄在,也得說你。”


    展榆所說的七師兄,自然指的便是葉懷遙。


    何湛揚生來便是高貴龍族,未經教化,經常在海麵上興風作浪,以此為樂。後來是被葉懷遙撞上收拾了一頓,給活生生逮到玄天樓來的。


    整個門派裏,他跟葉懷遙最親近,也最服他。原先總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對方身後,有什麽不好管教的地方,別人也總愛抬出葉懷遙來壓何湛揚。


    不過自從葉懷遙出事之後,何湛揚倒是老實沉默了不少。


    展榆本來是隨口這麽一說,說完之後立刻就覺得,自己真是操勞過度,腦子出了問題。


    果然,何湛揚聽了這句話,眼睛倏地就紅了,卻不肯示弱,梗著脖子道:“對,我沒聽他的話……仗著身有仙法,擾動凡人,還頂撞大師兄,你且叫他起來怪我!”


    決戰之前師兄弟依依惜別,猶記得我對你笑言,一定老老實實等著你回來,咱們一塊打酒去。


    如今,我沒聽話,我太想你了。


    你來怪我啊――師兄!


    燕沉端坐在高位之上,隻覺得呼吸一窒,心如刀割,被小師弟這突如其來的一語,重新驚動了胸中的慘然。


    他見到房中一片寂靜,展榆已經悄悄撇過頭去。陰陽兩隔本來就是天底下最悲痛的事,更不用提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先是滿懷希望苦苦尋找,又不斷失望的糾纏折磨了。


    但他是法聖,即使難過到心頭發痛,有口難開,這種時候,也不得不是他站出來,撐住最後一點希望堅持下去。


    燕沉沉默了片刻,實則是在調整情緒,然後他抬手,示意何湛揚起身站到一邊去,也就代表著不再繼續追究這件事。


    跟著,他又轉身讓人把等在外麵的燕u叫進房中。


    何湛揚情緒激動,幾乎想要伏地痛哭一場,還是被展榆硬從地上揪起來,才扯到旁邊。


    他轉頭想說什麽,這一看卻發現師兄的眼底全是血絲,神情哀傷而疲憊,心頭一頓,也不忍再開口。


    燕u在外麵能隱隱聽見他們的話,雖然也是心中觸動,但他一個晚輩,也不好多置喙什麽,隻能故作不知,進門行禮。


    燕沉點了點頭道:“你這一路也辛苦了,坐下說吧。”


    玄天樓雖然是大門派,但氣氛一向輕鬆,規矩也不是很大,房間中的人本來就是圍著幾張圓桌,雜七雜八隨便坐的。


    燕沉這麽一說,便有人隨手拖了張椅子過來,放在燕u身邊,又給他倒了杯熱茶:“外邊冷。你先喝口水,祛祛寒。”


    燕u連忙雙手把杯子接過去,道:“謝謝師叔。”


    長者賜不敢辭,他先端著杯子喝了兩口水,這才有條不紊地向燕沉稟報近來分舵所有需要告知的事宜。


    燕沉定了定神,問道:“你說元獻也去了鬼風林?”


    燕u道:“是弟子將元少莊主請去的。當時的情況,隻有琅鳥之火才能解除困境……”


    旁邊有個人嘿嘿冷笑了兩聲,說道:


    “元獻那個沒良心的東西!當初是他們歸元山莊求到山門上,死活要自家兒子跟葉師弟結成道侶,結果借了咱們玄天樓的光,葉師弟一去,他差點就出去敲鑼打鼓了!要我說,就是死也不再沾他元家半點光!”


    燕u看了一眼,認出說話那人是中呂司司主劉景絮。


    展榆道:“話也不能這樣講。本來就是他們欠了咱們的,憑什麽不沾光?我看就該盡情支使,累死他才好呢。再說了,不是讓他去救塵溯門的弟子嗎?”


    他說著問燕u:“怎麽樣,人最後救出來了沒有?”


    燕u誠實地說:“救出來了。塵溯門那名弟子很厲害,其實也並不需要我們相助……而且他還要弟子將這枚牌子捎給各位師伯師叔過目。”


    他其實覺得葉懷遙似乎對自己的招式極為了解,但是這個判斷太過主觀,燕u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提,將牌子從身上取出來,恭恭敬敬雙手遞給燕沉。


    燕沉這幾日總想著葉懷遙的事,那突然爆開的燈花總讓他不能釋懷,午夜夢回翻來覆去的琢磨,白天還得處理事務,行若無事。


    他這時候臉上還看不出來什麽,實則整個人都有點心神恍惚了,隨手將玉牌拿過來一看,表情凝固,目光頓時定住。


    何湛揚離燕沉最近,他見大師兄的手都在微微發抖,神情一反常態,不由道:“這是怎麽了?”


    何湛揚一邊說一邊將頭湊過去瞧,結果這一看,他也愣住了。


    展榆在旁邊結結巴巴地道:“七、七、七師兄?”


    這句話好不容易說完整,他的嗓子也噎住了。


    燕沉一隻手緊緊捏著牌子,另一隻手將燕u的肩膀扣住,啞聲問道:“這個人――給你牌子的這個人,他在哪?”


    燕u見幾個人都變了臉色,知道茲事體大:“他是塵溯門弟子,現在應該也要回門派去了吧……”


    燕沉道:“他真的叫葉懷遙?長什麽樣子,多大的年紀?”


    燕u道:“是,我聽塵溯門的人都是這樣叫他,年紀看上去十六七歲,長得很……好看。”


    他想形容一下葉懷遙的外貌,又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道:“弟子從未見過相貌如此出眾之人。”


    這話說來似乎可笑,因為在座滿堂足有十來個人,上至燕沉,下到展榆、何湛揚等,全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燕u這樣一講,非但沒人感到不滿,反而都露出了激動神色。


    何湛揚已經坐不住了,大聲道:“燕師兄,讓我去吧!”


    “回去準備一下。”燕沉這回一點都沒有耽擱,說道,“咱們去塵溯門,一起去。”


    對於塵溯門這等二流門派來說,玄天樓法聖親自上門,絕對是一件足可以蓬蓽生輝的光耀之事。但若其掌教敬尹真人有知,卻未必還有心情對這個消息歡欣鼓舞。


    他此刻已經足夠焦頭爛額了。


    不可想象,下了塵溯山,葉懷遙竟然能當眾打的嚴矜跪地認錯!


    難以置信,進得鬼風林,成淵竟然不明不白的被人給殺了!


    看著眼前捶胸頓足哭訴的成峰主,和一幹為葉懷遙求情說話的小弟子,敬尹真人簡直是焦頭爛額。


    平心而論,成淵既不是他的嫡傳弟子,也不是他的親兒子,對於成淵的死,敬尹真人固然頗為惱怒,但絕對沒有成峰主那樣傷心。


    他首先衡量的是這件事會造成的後續影響。


    成淵是這一輩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不說,還是太信峰峰主的獨生愛子,這件事如果處理的不妥,甚至可能造成塵溯門的動蕩。


    而另一方麵,葉懷遙的表現超乎了敬尹真人的想象,使得他不由暗暗地扼腕,後悔沒有早一點發現這個少年人的天分,好生栽培一番。


    現在卻是說什麽都已經晚了,葉懷遙最大的錯誤並非殺死了成淵,而是心性已定,在經過之前的廢去靈脈、派往鬼風林的兩件事之後,他絕對不可能再做到全心效力於塵溯門,甚至還很有可能懷恨在心。


    既然如此,隻能趁著此子羽翼尚未豐滿之時,就盡早除掉了。


    敬尹真人的諸般念頭在心底一過,已經做出決定,便吩咐道:“請各位長老前往刑司殿,開堂會審。”


    葉懷遙從鬼風林裏一回到塵溯門,就直接被關進了靜室。


    好在他這一趟出去,所做出來的事情太過於驚心動魄,在上頭的處理結果沒有出來之前,倒也沒人敢慢待,隻是都敬而遠之,不和他說話罷了。


    葉懷遙一個人被關著,倒也自得其樂,反正他有淮疆提供吃喝,一邊嗑瓜子一邊跟老頭插科打諢,十分自在。


    不過這種悠閑的狀態並未持續多久,便有刑司殿的弟子前來,要帶他接受堂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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