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軫被玄問子的氣勢嚇了一跳,正要站起,卻被玄天子按住,玄天子示意張翼軫勿需擔心,這才瞪了玄問子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


    “老窮酸的脾性若是能圓融一些,我等三人也不會被永久禁錮於此,嘿嘿!老窮酸,難得這天滅地絕之地還能有生人前來,你且少說幾句,切莫嚇到翼軫。我看翼軫傷勢頗重,隻怕也有一番際遇。”


    玄問子雖是文士裝扮,卻無絲毫文雅之意,眼睛一瞪,臉色一沉,冷冷說道:“怎麽?莫非你這老不死的糟老漢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雖是天棄地譴,老窮酸我卻從未翻悔!若你想重返人間,也可向那人認錯,若得那人允許,用無上大法讓你再入輪回,以你的修為,再加上不忘前世記憶,隻怕過了十幾年,便可修為通天,成就天仙之道。”


    “老窮酸,你說的是什麽屁話!”玄天子老臉漲紅,袖子一挽,便如老農打架一般,就要撲向前與玄問子揪打。


    張翼軫暗覺好笑,眼前三人個個怪異無比,雖是高人,卻脾氣各有古怪。玄問子長相儒雅,卻生性急躁。玄天子長相不堪,說話和聲細氣,卻又臉皮忒薄。隻有玄真子行事言談還算穩重,應是三人之中最為老成之人。


    剛想到此處,卻見玄真子二話不說,一步跨入玄天子和玄問子二人中間,左拳右掌,“嘿”的一聲將二人分別推開,笑眯眯地說道:“莫非你二人又想打架不成?老匹夫我久未動手,近來也頗有些意動,又想和你二人混戰一番,可好?”


    此話一出,玄天子和玄問子臉露驚恐之色,急忙低頭不語,各自坐回原位,竟是一言不發。


    張翼軫驚得瞠目結舌,剛剛還說這玄真子為人穩健,卻原來他動輒以武力解決問題,看玄天子和玄問子二人的神情便知沒少在玄真子手上吃過苦頭。這般一想,張翼軫不禁暗暗搖頭,這三人,看來都不好應付。


    按捺住心中的疑問,張翼軫略一沉吟,便將他暗中跟蹤羅遠公前來東海尋找仙山方丈,卻意外發現羅遠公乃是魔心仙體,結果被羅遠公險些一掌打死,其後昏迷之中僥幸度過滅仙海,又機緣巧合之下得香水海開放神識,這才來到此島之上一一說出,自然其中隱瞞了一些細節,聽聞幾人甚是反感修道之士,便連身上銅鏡收服飛仙靈體商鶴羽一事也略過不提,省得三人聽了再節外生枝。


    玄真子和玄天子聽了久久無語,玄問子呆了片刻,哼了一聲,說道:“千年地仙竟是大魔,也不稀奇。這修道一法本有缺陷,可惜那人不聽。若能聽了我三人勸告,不以道法立天地,何來這世間仙魔之分,嘿嘿,咎由自取罷了!”


    玄天子來回踱了幾步,挽起袖子,似乎又覺不妥,然後又放下,這才說道:“翼軫,你說這中土世間,魔門千年未有異動?……這絕無可能,天地初立之時,仙魔便是一體,猶如這手掌正反兩麵,缺一不可。隻要修仙,便有魔成,怎會千年以來隻聞修仙不見成魔!此事大為蹊蹺!”


    玄真子哈哈一笑,說道:“老窮酸,糟老漢,這天地之事,仙魔之爭,與我等這種方外之人有何幹係?怎麽活了十萬多年,越活越不長進了。”


    玄問子臉色一酸,訕訕說道:“老匹夫,我和糟老漢不過隨便說說,若是我等真是那不顧萬民生死要與那人一爭高下之人,斷不會自絕於天地在這死絕地隱世不出。不過是見翼軫前來,一時心癢,想要對天地之事知曉一二,你無端羅嗦什麽!”


    玄天子也是不理玄真子,和顏悅色地說道:“翼軫,這中土也好,東海也罷,還有那凡間和天庭,如今是何種情景,且與我等一一說來,可好?”


    張翼軫點頭稱好,想了一想,說道:“中土之廣,不知幾萬裏之遙。中土四周有四海圍繞,相傳四海之大,比起中土不知大上幾多。四海之內有十洲之地,乃是洞天福地,神仙所居。海外據傳有方丈、蓬萊和昆侖三座仙山,更是飛仙乃至天仙所在,是我等凡人遙不可及之處。至於天庭之上,天帝乃至一眾天仙高高在上,更是與世間之人相去甚遠,多是口耳相傳,並無人得見。翼軫道力淺薄,便是此次前來東海,也是借助神人之力,若隻憑自身的駕雲術,怕是連中土的鐵圍山也無法飛出!”


    “鐵圍山?”玄真子三人相視一眼,齊齊問道。


    “是的,中土四周有群山環繞,山高萬丈,山林之中多凶狠鳥獸,凡人無法逾越。因為岩石堅硬如鐵,又如圍牆將中土團團圍住,故名鐵圍山。”


    “哈哈哈哈……”


    玄問子忽然仰天大笑,笑了半晌,直笑得直不起腰來。玄天子和玄真子在一旁也是強忍笑意,看得張翼軫莫名其妙,不明白這三人為何聽到鐵圍山便這般發笑。


    好在玄真子明白張翼軫心意,隻笑了片刻,便解釋道:“這鐵圍山隻怕是與我們在十萬八千年前有過節之人,特意用來阻攔我們踏入世間所設。隻是那人有所不知,我等三人自絕於天地,以不死不活之體獨居於這死絕之地,本就無意再和他爭奪這天地,陷無數眾生於水火之中。可惜那人雖自以為高潔,卻不解我三人一片苦心,還處心積慮防我三人偷入世間,豈非可笑之極?”


    張翼軫卻是越聽越迷惑,這屹立於中土的鐵圍山,怎會與這遠在東海之東的三人相幹?這三人自稱不死不活,而此處又毫無生機,一片死寂,三人到底是誰?此處到底是什麽所在?眼下他又傷重不好,這片天地又無絲毫元氣和靈氣,如何療傷複原?


    畢竟事關切身利益,眼前三人雖神通廣大,但目前來看並無惡意,是以張翼軫開口說道:“好教三位前輩得知,我來此之前身受重傷,若不及時救治,隻怕性命不保。不知三位前輩可否出手相助?我乃修道之士,隻是此處並無天地元氣,翼軫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人相視一笑,點點頭,卻是玄真子向前一步,一伸手便落在張翼軫頭頂之上,說道:“翼軫,你且休息片刻,醒來之後,我三人再與你商討療傷一事。”


    張翼軫隻見玄真子一抬手便落在自己頭頂之上,雖說眼下身無道力,但畢竟還身負玄龜珠靈氣,比起常人來說還是感應和反應要迅捷許多,不料玄真子就是這般平平常常一伸手,甚至連心念一動都未來及,便覺一股空無所有卻又毫無生機的龐大氣息從頭頂直貫而下,將體內本來所剩無幾的生氣頓時消融一空,張翼軫立時腦中一空,便全無知覺了。


    見張翼軫倒地,玄真子大袖一揮,張翼軫便憑空飛起,一直飛到長恨湖上空,接著“撲通”一聲落入湖中,隻是蕩起一圈漣漪,便消失不見。


    三人見張翼軫落水,會心一笑,這才分別落座,還是玄真子先開口:“不過剛過了十萬八千裏,便有生人闖入未名天死絕地,恐怕也有不可知的機緣。”


    玄問子一臉正容,搖頭否認:“依我看來,天道未變,天地之間道法正昌,張翼軫偶入未名天,隻是巧合,就算是機緣,也定與天道無關,乃是他個人的機緣。”


    玄天子微微頷首,又不由自主地挽起了袖子,樂嗬嗬地說:“管他賊老天有何打算,既然張翼軫這小道士來了,就別想再回到中土。老匹夫,剛才你莫非用死絕之氣幫他洗髓伐體?難道你想讓張翼軫同我等一樣,隻能永存於這流亡之所?”


    玄真子搖搖頭,沉思半晌,說道:“張翼軫能來到此處,不能全以機緣論之,畢竟能通過滅仙海的人隻是少數,就算修為通天能來到香水海,若非香水海指引,莫說天仙,便是那老兒來了,也找不到死絕地。這香水海乃是我等大法力所化,所以說這小道士一番際遇,一步踏入此島,這般莫大的機緣,非但在我等神通推演之上,也更在那老兒之上。是以張翼軫是走是留,我等不可替他決定,隻能待他醒後,一切看他意下如何。我方才不過是用死絕之氣封閉他的傷勢,不讓體內傷勢惡化罷了。隻是……”


    “隻是恐怕還真如那小道士所說,未名天無天地無氣,萬物無生機,如張翼軫這般修道之士,以煉化天地元氣為根本,他身處此地,若是不得天地元氣補充,隻怕最終還會身死。除非他修習我等的法術……”卻是玄問子搖頭晃腦地說道,一臉肅然。


    玄真子起身遙望四周景色,又看了看空中三日,遙遙對空中伸出兩指,輕輕一彈,奇象頓生:原本並排的三日突然一動,其中一日陡然間滴溜溜一轉,猛然朝地麵飛奔而來。


    太陽殞落,這是何等的聲勢!


    眼見下降的太陽越來越大,烈焰滾滾間由圓球大小變成房屋大小,又變成小山般大小,直直朝三人狠狠壓來。太陽未至,火焰和風聲先行,直衝得三人須發皆張,周身空氣便似燃燒一般,烈焰蒸騰猶如人間地獄。三人卻穩穩不動,任憑烈火將身邊的茅屋瞬間燒得消失於空中,連一絲灰燼都未留下,甚至連茅屋前麵的石桌石椅也都被如此高溫燒化。


    奇怪的是,三人雖是周遭火焰衝天,卻身上並無一處起火,且三人傲然而立,臉上並無一絲懼意,隱隱間,還流露出一絲調笑之色。


    眼見太陽變成巨山般大小,鋪天蓋地地向三人襲來,終究還是玄問子耐不住性子,冷笑一聲,說道:“老匹夫,你的堯娃越來越調皮了,哼,簡直是過於放肆了!”


    說話間,玄問子渾身氣勢一漲,人站立原地未動,卻驀然間猶如瞬間撥高數萬丈,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波動而過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看似微弱,漣漪過處,頓時火焰全消,太陽滅天毀地的氣勢立時為之一滯,隻見七彩光華一閃,天空之中一片風流雲散,巨日不知所蹤,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忽然間現身眾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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