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月光從天而降,正好映照在湖泊之上,頓時異象陡生:隻見原來平靜如鏡的湖泊之中驀然刮過一陣清風,清風一過,忽見氤氳之氣升起,彌漫一片,將整個湖泊籠罩其間。


    影影綽綽間看不分明,隻聽“叮咚”之聲愈加響亮,由遠及近,漸呈嘩然之勢。猛然,一道水柱自湖泊中間衝天升起,雖不猛烈,卻也氣勢磅礴,動人心弦。水柱衝到半空,“砰”的一聲如煙花爆裂開來,散成萬千水花組成一道水幕。水幕一現,朦朧間忽然人影一閃,正是戴嬋兒現身於空中。


    卻見戴嬋兒置身花間,形影相吊,周圍一片月光皎潔,顯是夜晚。


    來回走動幾步,戴嬋兒舉頭望月,癡癡半晌,一臉落寞之色,歎息一聲,輕輕搖頭,說道:“也不知翼軫是死是活,這個傻瓜,不想打鬥起來也這般決絕無情!唉,以羅遠公之能,翼軫斷無活命之理。隻可惜我被困於此處,不得而出,若能出離此地,回到無天山,喝令無天山數千兒郎,拚了一死也要替翼軫報仇雪恨!”


    戴嬋兒聲音清晰無比,人影近在咫尺,張翼軫一時驚喜萬分,飛身躍上空中,來到戴嬋兒身旁,伸手去拉戴嬋兒,卻撲了一空,隻好將身一閃,站在戴嬋兒眼前,輕聲說道:“嬋兒,翼軫沒死,來此尋你來了。\\\\\張翼軫與戴嬋兒不過咫尺之遙,見戴嬋兒容顏依舊,隻是一臉憔悴之意,滿眼哀怨之情,卻已不複當初嬉笑怒罵的無喜公主形象,便如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小女子,顧影自憐,望月思人。


    戴嬋兒卻對眼前的張翼軫視若無睹。原地轉了個身,走到一方石頭之處坐下,獨自發愣半晌,忽然抬起頭來。一臉決然之色,恨恨說道:“張翼軫若是沒死,定會回到三元宮小妙境上。和傾穎郎情妾意,日夜相伴,哪裏還記得嬋兒為他受傷,為他流落此地,為他日思夜想,為他黯然神傷。張翼軫,你可記好了。若你真是這般無情無義,我戴嬋兒對天發誓,一旦出離此地。定要尋到三元宮上將你殺死,決不食言!”


    張翼軫先是愕然,隨即心中明了,方才心情激動之下。也不及探知一二,略一感應便已然得知眼前的戴嬋兒徒有其形卻並非活人,隻怕是某種可以保留音容笑貌的法術,隻是將當時的情形再現,而嬋兒本人,並不在此地。**


    既是如此,張翼軫隻好苦笑搖頭,飛落到畫兒身旁。問道:“畫兒。你上次所見與今日情景是否相同?”


    畫兒搖頭,說道:“畫兒隻看了三次。每次都不相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主人師兄,嬋兒姐姐是不是真人不在這裏?”


    張翼軫黯然點頭,答道:“此情此景,也不知是何時所留,或許已是許久以前之事了。”


    二人說話間,空中光幕突然一閃,卻又換了一個場景,卻是戴嬋兒和玄冥相對而立。玄冥一臉怒意,正質問戴嬋兒:“戴嬋兒,好歹也是我老人家救你一命,你想走便走,也太不將我老人家放在眼裏了。前些時日我老人家見你傷勢未愈,特意留你療傷。如今你傷勢大好,若要離開我也不便強留。隻是你沒有完成承諾,就要偷偷離開,身為神人如此行徑,你又如何解釋?”


    戴嬋兒卻無絲毫懼意,昂然說道:“嬋兒感謝玄冥前輩救命之恩,隻是嬋兒實在無心於此長居,外界有諸多雜事還需嬋兒親身前往處置,還望玄冥前輩放嬋兒一馬,送我出得這玄冥天。”


    “不行!”玄冥斬釘截鐵地說道,“當初你親口答應要在這玄冥天教我老人家練習禦風之術,如今我法術未成你就要離開,是為失信。若是我老人家放你離開,是為助你不守信諾。如此言而無信之事,我老人家斷斷做不出來。”


    戴嬋兒也是一臉怒容,卻是怒中帶笑,說道:“玄冥前輩,以前輩控水神通遠超嬋兒禦風之術,何必非要跟嬋兒學那無用的禦風法術,豈非戲弄嬋兒?”玄冥搖頭晃腦地嘿嘿一笑,說道:“我老人家雖是天地靈獸,天生控水,但這天地之間自有控風、控火、控土、控木等等靈獸,近來我老人家頗為意動,正好遇到你這天生禦風神人,便有心嚐試一下禦風之術是如何奇妙,你這小女娃既然答應我老人家就該教會才走,怎能半途而廢?”


    戴嬋兒一臉苦笑,無奈地答道:“玄冥前輩,嬋兒教了前輩一年有餘,前輩卻還學不會,這要教到何年何月?”


    玄冥一愣,隨即撓頭想了想,臉色變化幾次,卻是怒道:“小女娃,你地言下之意便是我老人家有些蠢笨不成?”


    戴嬋兒也不示弱,冷冷一笑,說道:“知道就好!”


    “哇呀呀,好你個小女娃,我救你一命你不但不知恩圖報,還敢譏諷我老人家腦袋笨,當真是氣煞人也!我老人家今日饒你不得,待我想想如何好好懲治你一番,定叫你吃些苦頭,讓你懂得禮節,懂得以後要對老人家尊重一些……”


    玄冥氣得哇哇亂叫,直看得張翼軫明知不知是何時之事,也一時如身臨其境,不免暗暗為戴嬋兒擔心。*****不料等了半天,卻見玄冥低頭想了一想,卻又說道:


    “今日我老人家沒有想到如何懲治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等我老人家明日想好,再罰你不遲,走了……”說完,竟是氣呼呼地轉身走掉。


    “咯咯……”卻是畫兒看得笑出聲來,指著畫麵說道,“這個玄冥真有意思,明明笨得可以,卻偏偏不承認自己笨,連個治人的法子也想不出來,還真是一隻大大的笨笨鳥!”


    張翼軫也被玄冥地窘態逗得不由微笑,再看水幕之上的場景一閃。^^


    ^^卻又是一變。


    卻是戴嬋兒一人呆坐水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時而微笑,俏臉如花。時而簇眉,蛾眉如月。一笑,如陽春飛花。驚鴻一瞥。一愁,如雨打巴蕉,滴滴斷腸。但見戴嬋兒周身落花紛紛如雨,直映得美人如玉,豔麗絕倫。


    也不知一人愣了幾時,戴嬋兒猛然抬頭,望向浩渺天空。癡癡說道:“想我嬋兒,身為堂堂無天山無喜公主,卻被一個山村少年一棍打傷。本想殺他解恨。卻又因傾穎相護,一時心生戲耍之意,有意與他周旋一番,也好尋個樂趣等到煩了再殺他不遲。不成想這呆子生性淡然。說他呆傻也好,說他不怕生死也罷,卻是不將我放在心上。也是嬋兒我一時賭氣,有心想與傾穎一爭高下,以我無喜公主之貌,豈可輸給小小龍女。誰知相處日久,翼軫那一抹淡然笑容那一道飄然青衫,竟讓從小不知思念為何物地無喜公主一時心生淡淡哀愁。其後的金錯刀之諾。三元宮掌門大典地當眾相約。直令嬋兒再難矜持,生生瞞過父王。卻要親自陪同翼軫前往東海,雖說向父王聲稱貪圖翼軫法寶,實則內心深處,千想萬想的卻是與那個隨性少年的一路相知相伴!”


    “萬沒料到,上仙羅遠公竟是大魔。更不曾想到,翼軫看似生性淡然,隻是對身邊之人隨意而為,但在大是大非麵前,卻也是一個善惡分明嫉惡如仇的驍勇少年!那一刻,嬋兒見翼軫毅然決然與羅遠公拚死相搏,絲毫不見退卻之意,也是一時心潮澎湃,再難生起對他地一絲輕視之心。嬋兒便想,若是生死關頭,翼軫為救嬋兒也肯如此,即便翼軫修為低下,即便翼軫若是無法晉身地仙,不過區區百年性命,嬋兒便舍了這神人地虛名,陪翼軫這一生一世又有何妨?”


    “東海大戰一場,嬋兒幸得不死,卻無意中流落此地。雖是蒙玄冥前輩授手治好傷勢,隻是這玄冥天頗為古怪,進得卻出不得。如今嬋兒被困此處百年有餘,日思夜想尋得出去之法。可惜這玄冥前輩生性古怪,不通人情,不肯放嬋兒離去,非我傳授他什麽禦風之法。嬋兒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百年已過,翼軫當日東海之後即便得以不死,若是修為不晉地仙之境,隻怕已然身死。若是晉身地仙之境,或許已和傾穎結成百年之好。翼軫,你我二人當真是今生無緣相聚麽?”


    “百年時光,度日如年,便如過了萬年之久。嬋兒從未體會過這般難受與難忍,原來想念是如此刻骨銘心,是如此痛入骨髓,令人生無可歡死無可戀。隻是嬋兒不出得這玄冥天親眼得見翼軫之麵或是親耳聽到翼軫死訊,斷難死心。這天再寬,這地再大,也困不住嬋兒一顆出離之心。翼軫,若是嬋兒出得此地,若是你還在人世,不管你娶了何人,必須將她殺了再娶我,否則我便一刀將你殺了,哪怕隨後再隨你而去,也不枉費我對你如此苦戀一場!”


    “……說這些都也沒用,若是那玄冥一直不放,隻怕嬋兒也會終老此地。隻是嬋兒不甘,心有不甘,翼軫,你可知在那海角天涯,在那北海的月明之下,有一個女子念你至深,為你日夜流淚至今!翼軫,嬋兒竟是這般痛心地想你……”


    最後一句隻說得肝腸寸斷,隻聽得張翼軫淚流滿麵,心痛如同刀割,泣不成聲!


    不成想,戴嬋兒這個喜怒無常地無喜公主,情到深處竟是如此柔情似水,竟是如此癡迷醉人,竟是如此令張翼軫痛心疾首,直想飛到嬋兒身邊,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勸慰,讓嬋兒一顆傷痕累累地芳心不再受一絲思念的折磨。


    更有畫兒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淚雨滂沱,卻是傷心至極,連話也說不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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