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軫經過紫金鈸之中的心劫磨難之後,早已心如磐石,不為所動,見潘恒此等情景,情知他全未料到天劫不但有驚天天雷轟頂,隻怕還被人意外增加了心劫伴隨。如今張翼軫與潘恒同處天雷的威壓之下,一損俱損,倘若潘恒被心劫所困,輕易被天雷滅身,以他一人之力想要抵擋餘下天雷,簡直是全無一絲可能。


    是以張翼軫右手緊握聲風劍不放,左手輕彈,一個清心咒打出,一道亮光一閃,便沒入心神幾近失守的潘恒額頭之中。


    倒未想到清心咒對魔門中人也有效用,一經入體,潘恒頓時打了個激靈,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急忙抓緊手中量天尺,隻一靜神便立時想通剛才發生何事,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回身再向商鶴羽大罵幾聲,卻聽張翼軫冷喝一聲:“凝神,收心,渡劫要緊!”


    潘恒一時驚醒,當下衝張翼軫微一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感激之意,正要說話,卻又猛然臉色大變,雙手舉起量天尺高過頭頂,一道耀眼的青光亮起,隨後一陣令人心悚令人聽聞之下渾身顫抖遍體生寒的巨響響起,仿佛整個鐵圍山都無法抗衡的驚天動地之威,眾人隻覺腳下大動晃動不止,一連震動了不下數十下,才堪堪穩定身形。


    再看眼前亮光一收,場中卻是一副無比怪異的情景。隻見潘恒定在當場,雙腳入土兩尺有餘,周身上下完好無損,手中量天尺光芒全無,黯淡如同尋常玉石。而他本人臉色慘白,幾乎站立不穩,好在還可支撐。


    張翼軫雙手捧劍,抬頭望天。劍尖之上火光閃動,方才的天命之火的火罩消失不見,不過仍有一縷火苗跳躍不定。猶如高舉一把火把。不過張翼軫臉色比起潘恒卻是好了許多,雙腳平穩站立地麵之上,隻是身形略微有些晃動。


    天雷一擊之下,二人依然安在,直讓眾人長舒一口氣,竟是不分敵我互相對視一眼。全是一臉喜色。


    自家事自家知,潘恒借助量天尺之威抵擋第三道天雷的第一擊,全力相拚之下,也是體內魔力消耗過半,不過幸好有量天尺在手,否則隻此一擊,潘恒自知便會灰飛煙滅,絕無存活的可能。


    張翼軫隻當天命之火也無法抵擋如此天雷,隻是別無他法。隻好冒險一試。不料在天雷尚未及頂之前,張翼軫猛然心神大震,感應到天雷其內蘊含的至強力量是一種他從未見過不過卻能感知出來的風之力。此等風力不同於任何的世間八風。又與天地元力截然不同,至於究竟是何等力道,張翼軫自是說不分明,但這股至強之力有暴虐之勢,有柔順之意,又有飄逸之感,定是風之力不假。


    來不及多想,在天雷堪堪及頂之前,張翼軫將天地元風又注入聲風劍之中。風助火劍,風火相應,且以元風之力與天雷其內的風之力呼應,也是抱了以風禦風的念頭姑且一試。


    幸好張翼軫所料不假,天雷轟然擊在天命之火之上,其內地風之力與天命之火一隻接觸,便以消融吞沒之勢,要將天命之火湮滅。此時隱含在天命之火之內的天地元風借機逸出,與天雷的風之力糾纏在一起。風風相應,風風相容,兩相融合一番,竟然將天雷之力化解大半。


    餘下之威又全數被天命之火消融。是以一擊過後。張翼軫並未耗費太多仙力。便連心神也沒有絲毫受損。相比潘恒來說自然是無比輕鬆。其實張翼軫還是得了天命之火地便利。雖然此次天雷見到天命之火並不退讓。但天命之火畢竟內含天命。 且與天雷係出同源。所以天雷一擊而中。得遇同源之力。也是不再全力迸發。而同時張翼軫又身負控風之術。又讓天雷誤認同類。再加上他又是一身仙氣。天雷也有意避之一二。種種原因累加之下。張翼軫與潘恒同處天雷之威之下。所受之力卻是小了無數倍。


    天雷一擊之後。立即升高數十丈。重新積蓄新力。蓄勢待發。


    潘恒見狀。一臉慘笑。對張翼軫說道:“張翼軫。不想老天也弄虛作假。也會做出此等不齒之事。不但將天雷威力提高百倍不至。還在天劫之中夾雜心劫……方才要不是你開口提醒。我心神恍惚之下。現今早已魂飛魄散。嘿嘿。隻是可惜了。第三道天雷共有兩波攻擊。第二波。我是萬萬躲不過去了。既如此。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這量天尺。還是送與你罷!”


    潘恒自知即便憑借量天尺。以他現今一半功力。絕無可能抵擋最後一波天雷地攻擊。而且方才要不是張翼軫在一旁替他分擔部分天雷。恐怕第一波天雷便將他打個半死。原本以為量天尺在手。渡過天劫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想老天也會捉弄於人。竟在天劫之中暗做手段。這般行徑也太下作了一些。


    索性死也死得光明正大一些。有無量天尺總歸一死。送給張翼軫也算還他方才相助之情。潘恒手一揚。量天尺倏忽飛起。落到張翼軫手中。


    張翼軫持尺在手。一時心生感慨。見潘恒一臉落寞無奈。不知為何突然心生無邊忿恨之意。天之道。以公正而化萬物。即便魔門中人行事乖張。殺人如麻。既然立下天地之規。以天劫滅之。便要任由天劫自行伺機發作。依當初所定地威力毀滅該滅之人。而不是明明定下天規。卻又暗中更改。如此朝令夕改。或是有令不行。又如何以示現天道之公?


    倘若天道不公,魔門到時不服,最後天魔再與天庭反目,豈非又是仙魔大戰,最終落個兩敗俱傷地下場,又是何人之錯?


    且聽應龍所說,連木石化形也有天劫及身,生性純正天性善良的木石化形又何過之有,不過求得生存於天地之間,卻還要被天雷所滅,又有何公正可言?


    張翼軫一時心緒難安,再看潘恒竟是一臉坦然之色,負手而立,全身放鬆,再無一絲抵抗之意,仰首望天,歎息說道:“想我潘某先是慕道修仙,待修至飛仙大成之時,卻遭受無妄之災,被人吸入紫金鈸中,險些煉化成一灘血水,拚了九生一生逃生而出,轉而修魔,又被壓在一天柱之下,千年以來日夜受九幽離火的燒煉,不想重見天日不久,即將天魔大成之時,卻又被上天以天劫捉弄。哈哈,潘某死不足惜,隻是不知上天行此等不齒之事,傳將出來,怎令天上群仙心服,怎讓天上天魔臣服?”


    潘恒慷慨激昂,直指上天,直說得無比悲壯又無比淒涼,張翼軫聽在耳中,一時想到靈動被地仙接引使崔向脅製,想到戴嬋兒被白鳳公子強搶,想到傾穎被常子謹劫持,所遇仙家個個麵目可憎,行徑不堪,直讓張翼軫心生恍惚,不知仙魔是否真有界限可尋,修仙修魔,所求又究竟為了什麽?


    若是隻為長生,何必殺人奪命?若為追求無上神通,又何必非要爭個你死我活,不如各自躲到一處,一直潛心修行,等到神通大成之時,看天上地下天仙也好天魔也罷,皆是如同螻蟻,到時天下在手,又何必與螻蟻爭雄?


    潘恒之話聲音洪亮,在場之人無不聽得曆曆分明,商鶴羽也是一改漠然之色,微微動容。紅枕和羅遠公均是臉露淒容,互望一眼,更有憤憤不平之意。隻有應龍連連點頭,讚歎說道:“好一個天道不公,好一個無妄之災,潘恒,若你僥幸不死,我千應倒願意交你這個朋友,到時聯手飛升天庭,當麵質問天帝老兒,為何做出此等不堪之事!”


    不過眾人再是心生不平,再是為潘恒感到不公,在如此驚人的天雷麵前,人力渺小如同砂礫,羅遠公和紅枕皆不敢向前跨入一步,應龍更是不敢,唯恐再引發更大天劫。商鶴羽雖然身為飛仙,見張翼軫也被天雷及頂,情知也是無計可施,況且他也並沒有得到助潘恒渡劫的指令,是以也是遠遠觀望,並不上前一步。


    張翼軫微一思忖,卻是下定了決心,既然他如今也是身陷天劫大陣之中不得出離,若是潘恒坐以待斃,不再盡心抵抗天雷,到時天雷怒威之下,將潘恒擊得灰飛煙滅之際,恐怕餘威之力也可將他重傷。心中主意既定,高高舉起量天尺,說道:“與其等死,不如殊死一搏,即便不勝,也要痛打這混帳天雷,能打退幾分算幾分!潘恒,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可有信心?”


    被張翼軫一激,潘恒朗朗一笑,說道:“也好,左右也是一死,站著死總比坐著死更高大一些!張翼軫,量天尺還我,我二人這便攜手並抗天雷,看能有幾分勝算!”


    張翼軫微一點頭,一揚手便將量天尺遠遠拋出。張翼軫和潘恒二人相距數丈之遠,如此近的距離,量天尺應該瞬息便至,不料張翼軫量天尺隻一出手,飛到中途卻猛然停住,隨後猶如被一隻無形之手牽引一般,直直朝一側飛去。


    飛去的一側,不是商鶴羽方位,不是羅遠公和紅枕所在之處,也不是應龍站立之地,更不是另一個身外化身的張翼軫之處,而是一處看似無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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