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大作,如一個響雷在頭頂爆炸,眾人一起抬頭。


    無論在什麽時候,如此刺耳的鈴聲都不會代表喜訊,臉色驟變的魔相宗魔修就證明了這一點。


    那帶路的魔修叫道:“不好——”噔噔噔幾步跑了出去,把程鈞等人留在原地。


    身後原本陰森森的老者臉色也是一邊,腳下一跺,店中再次升起了一倍的燈火,也不再隻有綠色一種光彩,反而真正的亮了起來。


    魔修雖然喜歡陰慘慘的色調,但真正需要的時候,他們分得清什麽顏色才是真正的明亮。


    隻聽樓上一陣腳步聲,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瘦弱少年走下樓來,雙眼無神,顫聲道:“陳老,外麵怎麽了?”


    那叫做陳老的老者回過頭,見那少年搖搖欲墜的樣子,忙趕著上來道:“少主稍安勿躁,這地方安全得很,您隻管放寬心……”


    話音未落,就聽遠處一聲慘叫,叫聲淒厲無比,震得燈火微微一晃。


    緊接著,湖麵上曈曈燈火開始忽明忽滅,燈火盡頭響起了腳步聲和驚呼聲,顯然慌亂彌漫了整個坊市,靜謐幽深的氣氛被破壞無餘。


    那少年聽了外麵的動靜,不由得神色慌亂起來,道:“陳老,咱們快跑……一定是……是那東西追來了……”說著腳步一滑,險些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那陳老忙走上幾步,將少年扶住,叫道:“少主萬安。未必就是那東西來了。就是來了咱們也不怕,這裏這麽多人呢,坊市裏一千多人,個個都擋在您前麵。就是這些人死光了也傷不到您一根汗毛。”一麵說,一麵四周環視,突然一怔,發現地下還有三個人。


    想到少年的身份,和自己剛才的言語,那陳老立時知道不妥,目光中凶光畢露,喝道:“你們給我出去——”一麵身後的手指已經顯出絲絲黑氣,蓄勢待發。


    程鈞看了看這位陳老,發現他不過築基後期的修為,他身邊的少年倒是築基巔峰,周圍店鋪中有兩道化氣為精的氣息,心中已經有盤算,笑道:“掌櫃的,咱們的生意還談不談了?”


    那陳老凶光更勝,冷冷道:“我數三個數,你們不離開,需不要後悔——一——二——”


    剛數到二字,就見剛剛那魔相宗弟子轉回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打扮的弟子,先頭那魔修道:“草狐妖王來了。”


    那少年聽到“草狐妖王”四個字,大叫一聲,轉身就往樓上跑,陳老一拉沒拉住,隻得叫道:“莫二、莫三,保護少主!”


    轉過頭來,那魔修急急道:“外麵咱們的弟子已經在阻擋,我怕抵敵不過,把自己撤回來,先讓那些散修抵擋一陣,咱們趁此機會撤了便是。最重要的是,先護住少主回宗門。關門,關門。”


    他一揮手,背後的大門忽的一聲,徹底關上,卡答一聲,顯然是落了鎖。整個店鋪和外麵一切斷絕。幾個魔修分別奔向後院。陳老忙匆匆奔上樓去,大廳中一時寂然無聲。


    程鈞在旁邊看著,隻覺十分有趣——他們還在門裏麵呢。


    南通一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奇道:“這魔修倒也好客,關門上鎖是什麽意思?”


    程鈞笑道:“意思是形勢大好,咱們成了他們自己人,可以搭著順風車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南通一笑道:“你打的算盤倒好,就怕他們不認。”


    過了片刻,突然上方一陣響動,陳老忽的一聲跳下樓來,身後跟著七八人,領頭的是兩個高大的魔修,將三人圍在中央。


    南通一見了這陣勢,卻也不吃驚,與程鈞一樣,他也判斷的出這幾人的修為不過如此,笑道:“你看,我就說他們不認。”


    陳老森然笑道:“三位,咱們本來遠日無怨,近日無仇,還想好好做一單生意,奈何你們時氣不對,來的不是時候,我們不得不要你們的命。看來你們去閻羅王那邊,隻好怨命不好了。”說著手一揮,幾個魔修一起上來,黑煙聳動,放出細細的魔線,向他們纏來。


    程鈞好笑道:“說什麽閻羅王,你們信這個?要打就打,如此聒噪,你們還是不是聖道眾人?”伸手一指,白骨陣從地而起,立刻刺穿了幾個修為若上一籌的魔修,鮮血噴 bo而出。這時三人中,能夠冒充魔道的隻有老魔,雖然他的修為最低,但南通一失了靈獸不便出手,雲淵的手段又太過粗野,還是他一人出手為好。


    這一手登時將眾人鎮住,除了兩個高大的魔修,眾人都後退一步,叫道:“好凶人!”


    正在這時,隻聽外麵鈴聲再次響起,高一聲,低一聲,連續不斷,嘈雜無比。一道黑煙從門縫中溜了進來,一個若斷若續的聲音飄了進來,道:“忘情道有情魔相宗道友來分壇,有要事相商。”聲音清寒,如臘月冰霜。


    陳老見此情形,喝道:“忘情道的娘們兒來了,莫二,莫三留在此地,牽製住這三個人。事不宜遲,咱們走。”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影子微微一晃,就再無蹤跡。他隻道剛才看花了眼,轉過頭時,卻發現場中的敵人隻剩下兩個。


    陳老喝道:“逃了一個?”


    程鈞接口道:“何必逃,咱們先打著,一會兒他就回來。”噗噗幾聲,白骨穿梭,又穿過一個魔修的胸口。骨刺再出現時,旁邊那高大魔修卻有了警惕,伸手一抓,呲的一聲,將那白骨生生抓斷。


    另一個高大魔修伸手一抖,手中墨線已經纏了過來。程鈞身子不同,地下同時伸出橫豎交叉數十隻白骨棍,如天羅地網,擋在身前。那墨線纏在白骨上,刺拉一聲,黑煙四起,焦臭撲鼻。


    過了一會兒,黑煙散去,隻見墨線深深的嵌入白骨中,繃得筆直,一頭拽在那魔修手中,往後拉去,白骨卻插在地下,巍然不動。雙方僵持在半空。


    陳老見兩人形成僵持,正和自己心意,也不理會輸贏,轉身往後邊走。剛一走時,就見麵前一個人影直立,因在陰影中一時看不真,喝道:“誰?”


    就見那人扭動幾下,嗚嗚有聲,再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少主。


    陳老隻駭的失聲道:“少主。”


    就見少主的身影緩緩移動過來,身子卻僵直不動,這才看見,他身後有人控製,因為把他舉得甚高,遮住了那人頭臉,因此一時不曾發覺。這時仔細看時,就見少主背後散落層層銀絲,正是那高大的白發骷髏頭。


    程鈞見了此情景,隻覺得一陣無語,傳音道:“你把他放下,用手掐著……這樣。”伸手比劃了一下。


    之所以讓雲淵去抓那少主,不過是因為他速度最快,做事也利落,卻沒想到他用咬的把那小子叼過來。程鈞也隻覺無奈——雲淵雖然心慕人類,但也隻能停留在外貌上。他在雪狼群中打混,習性全是野獸那一道,想要變成人,還需要多加操練。


    雲淵依照程鈞的話,用手掐住那少年的脖子,一步步走了過來。那陳老不敢正麵對抗,一步步往後退去,喝道:“放下少主,我饒你們性命。”


    程鈞微笑不答,突然嗤的一聲,一條白骨尾巴從地上升起,將那高大的魔修抽了出去,另一個魔修連忙抖手中墨線,卻見白骨從腳下叢生,連忙拔地而起,卻聽撲的一聲,胸口被牆壁上蔓延而來的白骨刺穿。


    一瞬間,兩個硬手竟被同時解決。


    程鈞依舊看著他,笑而不語。


    那陳老臉色一沉,終於道:“我知道了。很好,我會帶你們離開。你最好不要傷害少主,不然咱們隻有魚死網破。你跟我們來吧。”說著轉過身,看四周已經沒有自己宗門的魔修,心中更是惱怒,陰沉著一張老臉,暗道:敢到我魔相宗妄為的蠢貨,我若叫你們好過,也枉費了這些年的修為。且叫你們得意片刻,將來自然知道我的手段。


    程鈞笑道:“很好。您真是個明白人,有道是禮尚往來。我們也是明白人,不會做讓大家不愉快的事。”施施然跟在後麵。南通一看了雲淵一眼,跟在後麵。


    那陳老帶著幾人來到樓上,穿過狹窄的樓道,推開一道門。隻見矮小的門後竟有一大片空間,地板上光芒閃爍,顯然是布置了傳送陣。


    傳送陣旁早有四五個魔修等在那裏,給程鈞帶路的那個魔修也在其中,見了陳老,埋怨道:“你老怎麽來的這麽晚?外麵那妖王凶悍非常,忘情道又一再催促,你還拖……”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卻是看見了身後的程鈞幾人。


    那陳老笑道:“莫達,這幾位道友是咱們盟友門派的弟子,已經和我談妥,一起搭伴兒趕回宗門。這是一件好事,你還不啟動傳送陣?”一麵說,一麵暗暗傳音給他,隻說這幾人是敵非友,叫他做好準備,先過宗門準備伏擊,一出來就取他們性命。


    吩咐完畢,陳老帶了一絲笑容,道:“既然知道了,就走吧,你先給咱們打個前站,說少主回來了。”暗自瞥了一眼程鈞,心中暗道:在這裏奈何不得你們,等回去到了宗門,叫你們知道什麽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莫達也是冷笑不止,道:“我打頭陣,陳老保護少主跟上。幾位道友接後,剩下幾位師弟斷後便是。”拿出靈石換上,腳下一跺,光芒亮起。


    程鈞看到此處,突然笑道:“動手。”腳下一劃,將傳送陣的符文生生踏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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