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一收。


    程鈞落下,看著魂魄徹底消散,這才心中安定,卻也談不上喜悅——這樣一劍殺了,還是便宜了他,何況殺的也不是真的玄道。


    陸令萱也是吃了一驚,但沒看清怎麽回事,畢竟魂魄出竅到飛散隻是一瞬間的事,她的修為不足以看清這驚心動魄的一瞬間,緊接著看見了程鈞,驚喜道:“程師弟!”心中激動之下,撲上去抓住,其他的事情都拋在一旁。


    神津看了一眼魂飛魄散的神魂,到頭來也不知害死徒兒的仇人是誰,卻見大逸的屍首躺在地上,完全成了一具僵屍,不由得心中一慟,念道:“阿彌陀佛。”口中默念往生咒。空忍和那胖和尚也跟著一起念經超度。


    陸令萱這時才看見大逸的慘狀,隻以為是玄道,也不由得心中驚痛,道:“前輩?這是……怎麽了?”心中驚疑道:難道是程師弟將他怎麽樣了?那……那如何是好?


    神津看了她一眼,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這是我師侄大逸,隨我來到北國不過數日,修為還沒有道友高深,當不得道友的前輩”


    陸令萱心中已經猜到玄道必是奪舍,但卻不知道那人的神魂是怎樣的下場。就見神津對程鈞雙手合十道:“多謝道友援手。”


    程鈞還禮道:“有勞大師辛苦。”


    剛剛他趕到的時候,火龍罩已經降了下來,場麵正在僵持。他有心將玄道一劍兩斷。卻也無法穿透火龍罩。


    這時,正好那胖和尚按照玄道的要求前去拿飯菜,程鈞正好截住了他,讓他給空忍發一信,再請神津過來詳談。


    詳談之後,神津按照程鈞的計劃將火龍罩放開,由程鈞出手。在玄道準備逃走最鬆懈的一刻殺了他。


    有心算無心,輕而易舉的得手,也是程鈞意料之外的。玄道畢竟隻是一縷分神。無論氣魄修為,乃至於手段都不如本尊,重傷之下急著逃脫。才遭了程鈞的毒手。


    這一番殺人看似無驚無險,但能殺傷一個神遊境界的元神神君,哪怕是一縷分魂,也是令人震驚的,說出去隻怕都無人相信。


    雖然不過是玄道一縷分神,但若不是早受重創,又被和尚的皮囊束縛住了神識,即使碰到這樣的好機會,又哪能讓他這般輕易的趁虛而入?


    這回可說是天滅玄道,程鈞隻是順天而為。便水到渠成。


    陸令萱兀自心中煩亂,程鈞笑道:“師姐,大家都在等你。”


    陸令萱聽了,隻覺得心頭積下的寒冰如水一般衝開,仿佛狂風中的小船看到了燈塔。登時見了笑容,道:“大家還好嗎?老大怎麽樣了?管師兄呢?秦師弟呢?還有……”一個個問了一圈。


    程鈞心知在外麵不必說噩耗,驚動了陸令萱也是無益,隻笑道:“都在一起,你跟我回去就能看見他們了。”


    陸令萱笑道:“連管師兄都好?我最擔心他,他若沒事。那就最好不過。”停了一刻才問道:“可是剛才那位前輩……”


    程鈞猶豫了一下,傳音道:“師姐也看見了,這個是大逸和尚,那位前輩是奪舍的。”


    陸令萱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頭,傳音回道:“我知道。但他還是我救命恩人,我不希望他遭殃。”奪舍絕非善事,為保住自己的性命害了他人的性命也算殺生,但修士本來自利,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說不得了。就算那前輩果然奪舍而來,卻也不能改變他救了自己的事實。


    程鈞心中一動,暗道回去應該立刻告知真相,斷了玄道埋下的這段因果,沉吟道:“他和九雁山有很深的因果,一會兒我跟你從頭說。”


    陸令萱點點頭,心中疑慮叢生,倒不是對程鈞的疑慮,而是自從見到玄道以來萌生的本能的疑慮。玄道來得太突兀,雖然在陸令萱看來,應當是“好人”一邊,但行為舉止,並非沒有可疑之處。當然,這些可疑大多來自於她的直覺和潛意識,她自己也沒有想得清楚,倘若玄道多用幾句言語解釋,也能打消她的疑慮,隻是這一次玄道還沒來得及這麽做。因此她得了程鈞的暗示,不免多想,越想越是不對,千頭萬緒,自己也理不清楚。


    程鈞卻是轉過頭,對空忍道:“好久不見道友了。”


    空忍露出笑容,道:“果然是……程兄!”想要按照老的稱呼叫他師叔,但他這師叔是從大寶和尚那繼承來的,隻是這元空禪院的上院師叔在此,要把程鈞冒充大寶和尚的事情牽扯上了,對誰也不好,當下隻是含混過去,合十道:“一別數年,您可安好?”


    程鈞笑道:“很好。看來你也不錯,修為已經到了這樣的境界,差一步就能修煉六識,到了神通境界了。”


    空忍笑嘻嘻道:“那個當然,我們萬馬寺現在……”說到萬馬寺,突然想到了神津在側,並非毫無顧忌,隻得正色道:“程兄,這位是天府佛國,元空禪院的大師神津禪師。師叔,這位是盛天的程鈞真人。”他看不出程鈞的修為,就知道他必定化氣為精無疑。心中也有些吃驚,要知道他修為是大方和尚臨終灌頂,又有種種機緣頓悟,才有了今日逼近六識的境界,還不到道家的化氣為精,程鈞卻還更高一籌。隻是他向來敬服程鈞,小吃一驚,也就不奇怪了。


    神津再次和程鈞見禮,道:“阿彌陀佛。程道友既然是下院的故舊,又是北國修道界大有身份的人物,不妨留下觀禮。”


    程鈞道:“哦?什麽典禮?”


    空忍心中也是一陣緊張,因為他也不知道神津來的具體目的。


    他繼承了大方和尚的衣缽和遺誌,先修煉佛法,到了開悟境界,便初步整合了元空下院,收攏了附近的佛門勢力,擴建萬馬寺。再過幾年,他又報了早年大方留下的大半仇恨,聚攏人心,更是大展拳腳,十年時間,竟也給他發展出了一大片寺院。


    隻是北國到底是道門的地盤,一個佛寺沒有後台支持,終究是難以壯大。從無到有還罷了,從小到大卻是難上加難。再加上他自己的修為也到了瓶頸,大方和尚給他的傳承根本沒有修到六識境界的法門,因此十分苦惱,便做出了一個冒險的決定,與天府佛國的元空禪院本宗聯係。


    下院之中,有一傳承寶物,可以聯係上元空禪院,但這是很冒險的事情。因為自己隻有發訊息的權利,至於那邊怎麽處置,就全不由自己了。或許那邊根本不予理會,或者理會了,派了一班弟子過來,把下院收了,甚至整個搬到天府佛國去,都是說不定的事。至於最完美的,那邊派人來送錢送傳承,給一麵大旗還不幹涉這邊的管理,方丈照做,大權照握——這種事情光想也知道不可能。


    這也是為什麽元空下院大方和尚他們始終不跟佛國本宗聯係,逍遙日子過得久了,他們也不願意回去做人附庸。


    但空忍必須做出選擇,為了萬馬寺的前途,也為了自己的求佛之路,他是一定要爭上一爭的,也要退上一退的。


    現在神津帶來的,就是元空禪院的意思。是收,是占,還是別的什麽?


    他也想知道。


    神津道:“就是老衲來接任北國元空下院方丈之事。”


    那胖和尚失聲道:“什麽方丈?誰要當方丈……”空忍攔住他的話頭。


    神津繼續道:“得到萬馬寺的訊息之後,方丈師叔查閱典籍,發現果然在北國還有我院的遺珠。頒布法諭,說道開枝散葉,傳遞香火乃我門中大事。雖遠在北國不可輕忽,特命我為北國下院的方丈。又賜下‘元空下院’金匾一個,佛祖佛像一尊。佛經百卷,佛門真法三冊,紫金香爐法器一個,袈裟三件,香燭百束,頒賜萬馬寺。擇期舉行接引大典,接引下院入禪門。”


    程鈞也能推出一二前因後果,聽他言語中早以方丈自居,心中冷笑,但這是空忍自己的事情,倘若他認了,別人也不能說什麽。


    倒是那胖和尚心中不忿,到底衝口而出道:“那我空忍師兄怎樣安置?”


    神津看了一眼空忍,見他神色平和,微帶笑容,道:“空忍師侄修為尚淺,不足以擔任下院方丈。”這是元空禪院的意思,但無論是禪院還是他本人,對空忍沒有什麽偏見,相反,經過剛才一事,他還對空忍有些欣賞,道,“空忍師侄保存我下院香火有功。方丈師叔已經封他為‘護法使者’,賜下經典真法一卷,護身袈裟一件。老衲看他身有禪骨宿根,也有意收他為關門弟子。”


    空忍合十道:“多謝方丈,多謝長老。隻是弟子身有師承,恐怕難以消受長老美意。隻求跟在長老座下,聆聽佛法教誨便是。”又道,“弟子寺中有許多身有慧根的弟子,譬如——空性師弟。如蒙長老青眼,指點一二,是我等的榮幸。”說著示意胖和尚。那胖和尚忍住不滿,也是合十為禮。


    程鈞見他神色坦然沒什麽不滿,也不必多事,就聽神津道:“好,那就定下三日之內舉行交接大典,這位道友可願意觀禮麽?”


    程鈞略一沉吟,空忍畢竟是他早年認識的,有幾分香火情在,時間長了不說,兩三日時光不算什麽,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便道:“當日準到。”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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