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的朝陽,即不燥也不烈,佛如一位熱情卻又不失矜持的溫婉女子,紀雲軒躲在紅磚綠瓦的屋簷下,姿態懶散的曬著初生的太陽。


    院子外,遠遠的有人自遠處來,待人走得近了,紀雲軒才看清那人的相貌,正是昨日端著湯藥到過房中的勞德諾。


    “紀公子,時辰還早,你身上有傷,怎麽不多睡會。”勞德諾笑著道。


    “多謝這位大哥的關心,隻是我已經昏睡了這麽多天,再睡下去,身體都要生鏽了,幸虧有這位大哥的昨天送來的湯藥,不然我的傷肯定不能好的這麽快。”紀雲軒收起懶洋洋的姿態,站直了身體,拱手答謝道。


    雖然知道眼前這位是嵩山左冷禪派來的奸細,但紀雲軒現在可沒什麽心情去玩揭穿的戲碼,憑著自己現在三腳貓的功夫都不會,說什麽都是白說,紀雲軒當然做那種自討苦吃的事,就更不會去揭穿這人,當前重要的是拜師學藝,而在紀雲軒看來學藝才是最重要的,拜師才是次要。


    勞德諾麵對紀雲軒的感謝,連忙道:“無功不受祿,我隻是有點手腳勤快之利,家師才派遣我來照顧公子,紀公子你真正要感謝的人是家師,是他從山下救你回來的,又請來郎中為你治傷。”


    “原來如此,真是要感謝你家師傅救回我一條小命,不然這世上也就沒有一個叫紀雲軒的人了,不過雲軒在這裏還是要感謝這位大哥不勞幸苦的照顧於我。”紀雲軒感謝道。


    又道:“我想當麵親自感謝你家師傅,這位大哥不知道能不能幫我引薦,畢竟救命之恩重於山,不敢輕忘。”


    聞言,勞德諾喜道:“那正好,家師就是派我來請紀公子去正殿大廳見他,紀公子請隨我來。“


    “好,那就勞煩這位大哥在前麵帶路。”紀雲軒擺手道。


    兩人出得院子,走在華山的屋簷走廊間,看著初曉的朝陽日吐萬絲,霞光普照,那山嶺、那鬆林無不染上金黃的色彩。


    這美麗無暇的景色,卻是很讓人震撼,勞德諾拜入華山很久了,對這些景色見得慣了,自是不覺得新鮮。


    而紀雲軒雖陶醉其中,也不忘自己的目的,便對著前頭引路的勞德諾旁敲側擊,一番寒暄打聽之下,紀雲軒從勞德諾口中得知現在的嶽不群正值而立之年,是個超凡脫俗的人物,頗有古道君子風度,不然江湖人也不會稱他為君子劍。


    得知這樣的情況,紀雲軒多少有點心安。


    跟著勞德諾沒走多長時間,來到一座似是主殿的高大雄偉的建築,大門高大的牌匾上,上書“正氣堂”三個鐵劃銀鉤的大字,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筆。


    進得正氣堂的主殿大廳,大廳裏主位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那男子頜下有五柳俘須,麵如冠玉,一臉正氣,一股君子之風撲麵而來,紀雲軒知道這人就是嶽不群無疑。


    至於另一位挽著發髻、作婦人打扮的女子,想來就是江湖中膽識過人的女中豪傑,有著“寧女俠”之稱,也就是嶽不群的妻子寧中則了。


    在寧中則左手邊還站這個十二三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睜著一雙靈動烏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紀雲軒,而在大堂兩邊分別站著嶽不群的幾名弟子,其中一人紀雲軒記得昨日還到過房中來看望過自己。


    見得嶽不群和寧中則當麵,紀雲軒立即上前對著兩人拱手而立,並說道:“見過嶽先生,感謝嶽先生的救命之恩,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報答先生,隻是家裏遭難,如今我更是孑然一身,如果先生有何差遣,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願前往。”說完便對著嶽不群彎腰行了大禮,神態甚是恭敬。


    嶽不群見紀雲軒小小年紀,麵貌還是稚氣未脫的孩童,言行舉止卻頗有章度,神態也很恭敬,不由暗道一聲:“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很有他父親的儒雅之風。”


    便起身上前扶著紀雲軒的手,嶽不群道:“雲軒啊,你身上還有傷不用行此大禮,我和你父親乃是君子之交,雖隻有過幾麵之緣,卻很是傾佩你父親的為人,隻是天妒英才,要是當時我去得早些,路上趕得快些,便可……唉!”


    說到這,嶽不群不由歎息一聲,話裏透出自責,滿臉惋惜之色。


    身為枕邊人的寧中則知道這些日子,丈夫對紀家的滅門之事時常感到愧疚,她不忍見到自己丈夫如此自責,也起身安慰道:“師兄你也不用如此自責,那群行凶之人都是江湖中窮凶極惡之輩,行事雖然無所顧忌,但是在華山地界之人,應該都知道,咱們和紀家平日裏多有往來,你在山上時他們自是有顧忌,這次應是趁你下山遊曆才出的手,就算師兄得到消息,也是鞭長莫及,而今所幸的事救下了紀兄唯一的孩子,而行凶之人已伏誅,也算是為紀兄報了仇,他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


    聽見夫人這番安慰之言,嶽不群不由得點頭稱是。


    隨後寧中則又對紀雲軒道“雲軒,逝者不可追,生者猶可為,你要好好活下去,這樣才能以慰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以後就在華山住下,雲軒你就當這裏是自己家。”


    聽得這些關切之語,紀雲軒雖是穿越而來之人,心裏也感到很溫暖,就連忙點頭拱手應道:“是,多謝夫人關心,雲軒會好好活著,以告慰父親和母親。”


    見得紀雲軒年雖是年幼失去雙親,在悲痛之餘,說話行事也進退有度,嶽不群眼裏滿是讚歎之色,他自己有個君子劍的雅號,可見他嶽不群是個謹遵君子之道的人,因此對紀雲軒很是欣賞。


    於是嶽不群和寧中則對視一眼,兩人一直相濡以沫,身為妻子的寧中則自然懂得丈夫的眼裏的意思,便看了一旁神態恭敬,容貌俊俏的紀雲軒,心裏也很是滿意,不由得對嶽不群點頭。


    得到妻子的讚同,嶽不群神色肅穆的對紀雲軒道:“雲軒,我和你父親往來也有些時候了,如今他已去世,我想代替他照顧於你,欲收你為弟子,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紀雲軒留在華山自然是想拜嶽不群為師的,正著急不知道怎麽提,現在既然嶽不群自己先說出來,紀雲軒當然是喜不勝收,無不允許。


    就連忙道:“雲軒自是答應的,多謝嶽先生收留之恩。”


    紀雲軒腦海裏有著笑傲這個世界到十五歲的記憶,知道古人的一些禮節,而古人都把禮看得很嚴重。


    拜師是要跪拜行禮的,隻是紀雲軒是從現代而來,對別人下跪是千萬個不願的,隻是拜師學藝需得行禮,這是規矩,就算嶽不群和紀雲軒在這個世界那從沒見過麵的便宜父親有交情,想來禮也不能廢。


    想起自己收的八個弟子,都頑劣得很,隻有二弟子勞德諾穩重些,卻不能當大用,而大弟子來曆清白,天資聰穎,生性卻灑脫不羈、喜歡率性而為,也不能委以重任,這點嶽不群一直引以為憾,如今能收個舉止有古風,穩重的弟子,也是一件幸事。


    嶽不群手撫五柳須對紀雲軒笑道:“雲軒,待到磕頭敬了茶,你便是我華山弟子了,雖說我華山派如今式微,人丁不旺,但我華山派曆史由來悠久,也算是底蘊深厚,在江湖武林中也還是有威望的,今後你需得勤練武功,不可懈怠才是。”


    不待紀雲軒答道,寧中則率先對嶽不群道:“師兄,雲軒身上還有傷,讓他敬茶就可,至於磕頭還是等雲軒身上的傷好了再說也不遲。”


    紀雲軒聞言,心裏大喜,這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啊。紀雲軒麵色不改,為難推辭道:“這樣似乎不合乎禮法。”


    這句話說得甚合嶽不群口味,他滿心開懷,見到紀雲軒知禮而行禮,心裏直道:“這回可總算是收了個好弟子。”


    口上卻道:“雲軒,你師娘說的沒錯,等你身上的傷好了再行跪拜大禮也不遲,現在你先好好養傷。”便攜著寧中則到主位上坐下。


    聽得嶽不群這樣說,紀雲軒自是樂得答應,口裏直稱:“是!”


    這時旁邊有人捧得茶來,紀雲軒沒細看是誰,接過熱茶,躬身上前,雙手奉茶,等到嶽不群喝了,又依次給寧中則奉了茶,算是敬茶完畢。


    然後,紀雲軒對著嶽不群和寧中則拱手叫道:“師傅,師娘。”


    嶽不群微笑點頭,不說話,臉上一副滿意之色,而寧中則看著紀雲軒蒼白的麵貌,想起紀雲軒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甚是可憐,便想著以後的日子更要多關心關心這個弟子。


    寧中則笑容和藹的說道:“真是個好孩子,以後華山就是你的家,我和你師傅都會好好的照顧你。”


    嶽不群在旁邊也語重心長的說道:“以後就放心在華山好好的住下去,雲軒,殺你父母的仇人已經伏誅,因此,師傅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心。”


    又道:“雲軒,你是我我收的第九個弟子,在你前麵還有八個比你年長的師兄,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


    說完,嶽不群便看向自己的八個弟子,在廳中站著的眾人自然明白自己師傅的意思,於是眾人都附和著答道:“是啊,小師弟,你就放心在華山住下,以後有我罩著沒人敢欺負你。”


    “小師弟,我們都會照顧你的,放心。”


    “要是口饞了,小師弟,就和你師兄我說,想吃什麽我保證給你弄來。”說完這人還拍拍胸口。


    ……


    眾人把紀雲軒圍在中間,噓寒問暖,一人說兩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紀雲軒隻得口裏連連答謝。


    一時間場麵甚是熱鬧,就連剛剛那個站在寧中則手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圍了上來,盯著紀雲軒看個不停,心裏傻傻想道:“這世上怎麽有那麽好看的人呢,和爹爹有些像呢!”


    於是小女孩兩邊雪白的香腮一鼓,眼簾一垂,好似在下什麽重要的決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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