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眉清目秀,如秋水伊人,妍姿俏麗,又如出水芙蓉,紀雲軒凝視著嶽靈珊麵無表情的俏臉,他如何聽不出她話語裏深藏的酸澀。


    又怎會不知道嶽靈珊是為何如此,隻是對於這個師姐明明心中苦澀異常,卻非要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樣子,紀雲軒感到好笑,但他笑不出來,反而被感動,因為他覺得嶽靈珊這個師姐,是真的長大了,懂事了,成熟了。


    以前她性子之中的那些任性,無理取鬧不知從何時起,紀雲軒竟是再也沒有見過。


    一次也沒有!


    因為嶽靈珊關心他,包容他,於是就總是在遷就著他。


    紀雲軒能真真切切的明白心中傳來的那種感覺,這種名為感動的情緒。


    感受著紀雲軒直直的毫不掩飾的目光,嶽靈珊眼裏閃過慌亂之色,卻是在人前不敢與之對視,瞪了紀雲軒一眼,忙低下頭去,雪白的香腮升起兩朵紅雲。


    她芳心之中的酸澀與苦楚,早就已經不翼而飛,飄到了九霄雲外,登時竊喜暗生。


    有人歡喜,那麽當然就有人愁,東方白不愁,但是見得兩人這番默契相合的動作,她不知為何心中會有一股難受低落的情緒冒出來。


    紀雲軒收回直視的目光,便行若無事的說道:“師姐,你可是錯怪我了,東方姑娘遠道而來,而且師傅也吩咐過我,讓我要好生招待於她,因此這才忘記了喝藥的時間。”


    “原來如此,我還奇怪呢,你一向很守時,今天又怎麽會偏偏錯過喝藥的時間,”嶽靈珊點點頭釋然,忽又道:“小師弟,藥已經送到你的房中,你現在快回去把藥喝了,可別讓藥放涼了。”說著她還揮揮手。


    為難的看了東方白一眼,紀雲軒道:“隻是東方姑娘……”


    知道紀雲軒接下去想說什麽,嶽靈珊笑顏舒展開來,上前拉起東方白的手,便打斷他的話,嬌嗔道:“小師弟你就放心吧,我會招待好東方姑娘的,而且你身為一個男子,有些女兒家的事情,有你在旁也不方便啊!”


    男女畢竟授受不親,紀雲軒點點頭,便又麵向東方白,道:“東方姑娘,還請你諒解,恕我不能就陪,且我口齒笨拙,不會說些趣事解悶,你和我師姐見過麵,也算是彼此相識,就由她招待你,想來你們兩個都身為女子,會有許多話聊得來。”


    任由嶽靈珊拉著她的手,隻是東方白一雙柳眉顰蹙,微微有些感到不自在,不過,她卻表現得坦然自若,回道:“傷勢為重,少俠還得要保重身體才行,我有嶽姑娘相陪自然是極好的,這也是我的榮幸,少俠可自行前去。”說著東方白還側頭對嶽靈珊輕輕一笑。


    “多謝東方姑娘的關心,我的身體已無大礙!”


    當下紀雲軒便對嶽靈珊囑咐一番,又向東方白告罪一聲,他方才轉身向著正氣堂之外行去。


    出了門之後,紀雲軒便放下身後的兩人,也不再費神去想嶽靈珊會與東方白說些什麽女兒家的閨房密語,她又會帶東方白到山上何處去遊玩賞景。


    乘著和煦明朗的陽光,紀雲軒回到房中,果真是見得桌子上有一個瓷碗,碗中盛藥。


    嘴角微微一笑,紀雲軒便上前去端起藥碗,觸手的溫度剛剛好,皺著眉頭,他便一口氣喝掉。


    東方白有嶽靈珊在一旁接待,當下閑來無事,紀雲軒就打算要重拾劍柄,自受傷之後,劍已被荒廢許久了,他生恐會感到生疏。


    趁天氣正好,所幸便取了長劍,出了房門,下了青石階,來到庭院裏。


    山澗有清風徐來,吹起他的長發,紀雲軒卓然獨立,“滄”地一聲,拔劍出鞘。


    這是一柄百煉精筋的長劍,其上泛著青光,紀雲軒默默打量,劍身寬有三指,劍長大約有三尺七寸,同他上一柄所用之劍相同。


    但樣式有所差別,因為這柄劍是嶽靈珊親自為他囑咐匠人,按著她事先所設計好的圖紙定製的,那麽自然,劍的樣式也有些花哨。


    還好嶽靈珊省得,知道這柄劍是他用,雖樣式花哨了些,但也在紀雲軒接受的範圍之內。


    手指輕撫劍身,從劍格至劍尖,他能感到劍上所蘊含的凜冽寒意。


    “好劍!”


    目光如炬,紀雲軒眼裏透出滿意之色,不由暗暗稱讚一聲。


    較他之前所用的那柄華山弟子統一所佩的長劍要好過十倍不止,紀雲軒心中泛暖,依嶽靈珊對他的心意,為他親自所定製的劍,自然是極好的。


    收回心思,待得眼裏再無波亂,隻見青光一閃,紀雲軒便仗劍直刺而出,依著華山劍法的招式,按部就班的演練。


    霎時間,雖是青天白日,太陽正當頭,但是這院子裏,也能見到青色的劍光連連閃爍。


    紀雲軒沒有運及內力,但是一柄長劍在他手裏,還是被他舞得赫赫生威,那劍光讓人望而生畏。


    院子裏,有劍光在閃爍,有劍風在呼嘯。


    待得華山劍法的最後一式“無雙無對”被紀雲軒使完,他又毫不停留的往前刺出一劍。


    這雖是一劍,但是卻有四道劍影不分先後,同時出現。


    這一招赫然便是紀雲軒用來對付過青城派二人所使用的招式,是謂太嶽三青峰!


    這已經不是太嶽三青峰,待他武功練到深處,或許紀雲軒能做到一劍化五劍,六劍,七八九劍也不止。


    那時,他隻用出一劍,便有幾劍齊攻敵人要害,讓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也就更不用說想著如何抵擋了!


    之後,紀雲軒又是演練了幾路劍法,均是嶽不群見他天賦極高,又能勤學苦練,也不用擔心他貪多嚼不爛,於是便傳了他這幾路華山派較之高深的劍法。


    其中就有希夷劍法,這路劍法講究的是“若夫神無所掩,心無所載,通洞條達,恬漠無事,無所凝滯,虛寂以待,外物不能誘也。”


    世間萬物都不能凝滯於心,要做到克敵製勝又有何難,這路劍法威力不甚奇大,但是其中所蘊含的玄妙至理,卻是紀雲軒所推崇的。


    而另一路劍法,卻是養吾劍法,這路劍法講究的是修繕其身,養一口正氣。


    擅長修身其道之人,所養之氣越深,自然這路劍法也是越加厲害。


    可是這路劍法卻並不怎麽適合紀雲軒,他知曉君子之道,譬如行遠必自邇,譬如登高必自卑。


    而紀雲軒所奉行的“君子之道”,隻是他個人之道,與書中所說的君子之道,已是相去甚遠,不過是有其行而無所意罷了。


    因為在他看來,既然要行遠路又何必要使人自知“自邇”,既然要登極高處,也不必仰高而“自卑”。


    這正是由於紀雲軒的年紀尚淺,處在,熱血蓬勃,朝氣茂盛之時,他誓要行千裏,登上極高之處,自是逢路就行,逢山便越,


    因此,以他此時的閱曆與心境,自是不適合練這路劍法,但是卻尤其適合嶽不群。


    雖說嶽不群不是個真君子,但他的養氣功夫卻是堪稱一絕,在江湖之中,他有著君子劍的威名,卻要支撐著華山派,還得常常示敵以弱。


    即使有人上前挑釁,他也要好言好語的規勸,做出溫和有禮的樣子,顯露他一派掌門的氣度與風範。


    所以,這路劍法由嶽不群使出來,威力奇大。


    劍法已是演練完畢,紀雲軒便收劍而立,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山風吹來,他感到額角微冷,伸手用衣袖拭去冷汗。


    畢竟沒有運起內力,演練一遍劍法,紀雲軒也是稍有些氣喘,不過,養傷多日,許久不練劍,讓他感到欣喜的是,手腳沒怎麽生疏,劍法也沒被荒廢!


    如此過了三日,紀雲軒也日日不輟,練劍三日。


    而這天他卻是被嶽靈珊告知,說東方白做客多日,今日便要下山離去了,讓他去為之送行。


    於是,紀雲軒便早早的起了床,與嶽靈珊一齊送著東方白出了山門。


    山風吹來,急急掠過三人的身影,轉瞬之間又呼嘯著遠去。


    山道上有三個人,嶽靈珊與東方白行在前頭,兩人不知在竊竊聊著些什麽,紀雲軒在兩人的身後還能不時聽得有清脆的嬌笑聲傳來。


    見著兩人這幅親密無間的模樣,紀雲軒不免有些好奇,要知道嶽靈珊與東方白也才不過相識幾天,到底是什麽事,竟然能讓兩個從前互不相識的人,隻在幾夕之間就變得好似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朋友。


    這是一個難解之題,搖搖頭,紀雲軒不想自增煩惱,便笑了笑,也不去追根問底。


    看著東方白窈窕的背影,紀雲軒眼神有些恍惚,因為對於這個女子,他總是有些不敢與之正視,東方白不醜,相反她是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無疑,比之嶽靈珊還要美豔三分。


    但是每當見到這個女子,對視著她的眼睛,紀雲軒心中的平靜就會被打破,會隱隱的生出一種感覺,這樣的感覺讓他心驚,讓他發慌,讓他想遠離於她。


    他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有何依據,又是從何而來,因此,在過去的三日間,紀雲軒與其說是在練劍,不如說是在躲避她。


    也幸得有嶽靈珊自薦而來,為他解了圍,不然紀雲軒不知道要用何種心態來麵對這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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