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要忍到什麽時候?


    ******


    第十五章忍


    “集合!”


    我是被一陣叫喊聲給吵醒的,迷迷糊糊的醒來還以為是在學校的宿舍裏,等我睜開眼看到靠在床頭的步槍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北平,我們正在跟小日本打仗!於是一躍而起抓起步槍就往外跑……


    “排長!”


    “排長!”


    ……


    我還沒跑幾步就讓手下的幾個兵給攔下了,我不由疑惑的望著他們:“外麵不是在集合了嗎?你們攔著我幹嘛?”


    “排長……”陳大力解釋道:“那是三十八師的部隊集合哩,不是咱們


    !”


    “哦!”聞言我這才放鬆了下來,一屁股就坐在了旁邊的**。


    “排長,他們這是上哪啊?”身旁的猴子問了聲。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瞪了猴子一眼,他這還不是找罵嗎?我這才剛醒過來完不清楚狀況,甚至才剛知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他們也許是去打鬼子的吧!”有人這麽猜測。


    “不像!”老班長往窗外的黑暗中看了看,搖頭說道:“城牆離咱們這不過十幾分鍾的路,如果是去打鬼子的話……那也犯不著帶被子啊!”


    “那他們是……”


    “撤退?”這兩個字不由從我嘴裏脫口而出。


    我早就知道二十九要在今晚撤退,隻是我奇怪的是……他們怎麽不帶上的我們!


    “排長你是說……”戰士們聞言就更是奇怪:“你是說咱們要撤退?”


    “隻怕不隻是撤退吧!”陳大力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上峰這是要答應小日本的條件,要跟小日本談判……”


    “什麽?這怎麽行!”陳大力話音未落軍營裏就是一片哄亂。


    “上峰怎麽能這麽做?這種喪權辱國的條件也答應!”


    “不行!咱們堅決不跟小日本談判!”


    “走!咱們找上峰講理去!”


    ……


    “回來!”我叫住正要去找上峰評理的戰士們道:“什麽情況都沒搞清楚就去評理,評什麽理來著?”


    其實我很清楚他們沒有猜錯,隻是不希望他們再去添亂,另一方麵我也在想是不是等三十八師的撤完之後就輪到我們了……戰士們不希望撤走,我卻是希望越早撤越好!打打殺殺了一整天,我都跟做了場噩夢似的!


    “就是


    !”老班長也在一旁勸說道:“我說你哪!就是太衝動了,上峰自然有上峰的考慮,咱們這些當兵就服從命令顧著自己就行了,你看看你們……”


    戰士們被我和老班長這麽一說,似乎也覺得有理,於是也就全都不說話坐了回去。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靜不下心來,要麽就在軍營裏焦急地來回走動,要麽就在擺弄著自己的步槍!


    學生兵就是學生兵哪!他們雖然現在也是兵,雖然也打過仗,但接受的教育讓他們脫離不了“學生”的本質,那就是會獨立思考,會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心態麵對上級的命令。


    這可以說是好事,也可以說是壞事。


    說是好事嘛,在這種心態下他們會有更強責任感和責任心,在戰場上也會表現得更英勇,甚至還會不惜犧牲自己而保存別人。


    說是壞事……那就是他們會習慣於懷疑上峰的命令,有時還會與上峰據理力爭!這如果是在平時還好,在千均一發的戰場上無疑就是致命的!


    “立正!向左轉!起步走……”


    隨著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三十八師的戰士就一排接著一排的走出了軍營,不一會兒原本擠得跟火車車廂似的軍營就空蕩蕩的安靜了下來。


    “這下該輪到我們撤了吧!”當最後一批部隊走出軍營的時候,我是這樣想的,然而左等右等卻始終沒有等到上級的命令,一種不詳的預感不由爬上了我的眉頭……


    我記得,宋哲元把二十九軍撤出北平的時候,是有留四個團的部隊與張自忠一起與日本人談判的,我們軍訓團不會就是其中一個團吧!


    要留也不應該留我們才對啊!我們軍訓團是一支基本沒有受過訓練的部隊,把我們留在北平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不是?


    但是想了想又覺得很有可能,現在這種情況任誰都知道留在北平的部隊那是凶多吉少,小日本如果有談判的誠意還好,如果沒有談判的誠意……那這四個團包括張自忠在內都是羊入虎口。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宋哲元留在北平的四個團最後隻有一個團突圍而出,其餘的要麽在突圍的時候中了埋伏,要麽就投降了小日本,就連張自忠自己都是通過相識的美國傳教士逃出去的


    。(這時日本還未對美國宣戰,對美國人有所顧忌)


    宋哲元心裏其實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出於他“保存實力”的思想自然不會把自己的精銳部隊留在北平等死,於是很自然的就輪到我們軍訓團……


    想到這裏我就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問道:“許連長在哪?”


    “十五號營房!”老班長似乎也沉不住氣,站起身來說道:“離這不遠,我帶你去!”


    “嗯!”我點了點頭,交待了戰士們一聲就跟著老班長走了出去。


    在走出營房的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根本就用不著老班長帶路,因為許連長的營房前早就擠滿了人,照想全都是跟我一樣去問情況的……


    我從人群裏擠了進去,看到許連長也是滿臉的無奈,很明顯他也是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此行也並不是全無收獲,我戰士們的交談中知道:師座已經召集軍訓團各營營長以及教育長去開會了,至於開會的內容是什麽……沒有人能知道!


    “營長回來了!”


    “教育長也回來了!”


    ……


    隨著一陣轟動戰士們呼啦一聲就圍了上去,可笑的是到這時我甚至還不知道“教育長”是什麽官職。後來我才知道,那其實是軍訓團裏對總教官的稱呼!身為團長的佟麟閣已經犧牲了,那麽在這個團能做主的就是教育長了。


    “弟兄們!”教育長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人,歲數雖是不大,但臉上的一道傷疤卻顯示他並不像我們一樣是戰場上的菜鳥……


    “弟兄們!”教育長舉起手來等戰士們安靜下來後,就接著說道:“弟兄們不要亂,上峰自有安排,現在連級以上的幹部都到會議室開會!”


    “教育長!”一名營長接嘴道:“許多連長都在南苑犧牲了,還沒來得及任命……”


    “那……就把排長都叫來吧,反正會議室夠大!”教育長皺了皺眉頭。


    軍訓團的軍官會有這麽大的傷亡是有原因的,在軍訓團裏凡是有一個官的都是老兵,不隻是老兵還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們在開戰之前其實都是我們的教官,開戰後自然就會衝在我們的前麵……當然,這得除了我之外


    !


    會議室果然像教育長說的那樣足夠大,軍訓團大大小小的官員近百人容納在裏頭都不顯得擁擠,或許這會議室本身就是為一個連隊在裏頭開會準備的,所以桌椅擴音器等都一應俱全。


    “弟兄們!”等戰士們都坐定之後,教育長就對著我們說道:“我先簡單的說下當前的形勢,其實弟兄們已經看到了,二十九軍已經大部撤出北平,軍座、北平市長以及其它人等也都撤往保定……”


    教育長話音未落會議室就“轟”的一下亂了起來,接著就有人在下麵喊著:“那我們還留下來幹什麽?”


    “軍座是要跟日本人談判嗎?”


    ……


    教育長板著臉沒有說話,等下麵漸漸安靜了下來後,他才接著說道:“軍座走時決定讓張自忠師長留在北平代理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北平市長,令我軍訓團以及三十九旅共四個團留守北平協助師座維持北平治安!這次會議……除了傳達上峰的命令之外,還希望各位同仁團結一致,共同維護北平秩序以保師座與日本人正常交涉!”


    與上回的反應不同的是,這一次戰士們全都愣住了,整個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我整個人都往座位上一軟,暗罵了一聲他娘滴,還真像我想像的那樣宋哲元把我們軍訓團丟在北平等死了!


    教育長顯然對這個反應也感到十分意外,他神色一緩歎了一口氣說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不願意看到這個局麵,也不願意執行這個任務。我又何嚐願意?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真刀真槍的跟小鬼子拚了!咱們這樣死在小日本手裏也窩囊也許還會讓百姓罵作漢奸遺臭萬年,可是弟兄們……咱們肩膀上擔負著不僅僅隻是我們自己啊!我們還擔負著二十九軍的存亡,擔負著北平百姓的安危啊!所以萬事以忍為先,否則會影響大局壞了上峰的大事,諸位明白嗎?”


    聞言我不由暗自搖頭,這些都是好兵哪!可是他們卻毀在那些軍閥思想根深蒂固的高層軍官們經過粉飾的理由之下!


    東北三省的淪陷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要忍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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