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的信息傳遞而來的時候,蘇忘塵忽然就明白了。


    如今他並不處於‘萬道至尊’的狀態,而且又身入局中,有些事情看的就很是片麵了。


    這一點,此時他也已經意識到了。


    更重要的是,他奪舍了蘇葉之後,他目前是蘇葉而並不是蘇忘塵,因而對於‘蘇離’曾經的某些記憶,也不可能存在。


    這就意味著,他在麵對這神秘的黑影的時候,沒有了應對之法。


    而若他是以‘蘇忘塵’的身份而存在,對付黑影反而不會有多麽艱難。


    也就是說,他奪舍蘇葉之後,臨時成為蘇葉、能力方麵,各方麵都受到了鉗製,有了一定的束縛!


    而蘇葉此時傳遞來的信息,則是以一種‘局外者’的身份傳遞,同時其處於‘萬道至尊’狀態,看的比較清晰。


    因而,蘇忘塵盲猜,蘇葉多半能確定這個黑影的具體身份。


    蘇忘塵的心中,蘇葉的聲音依然還在回蕩。


    而這時候,他卻因此而徹悟了。


    這種徹悟,是對於這一次的因果的徹悟。


    蘇葉的提醒,讓蘇忘塵知道,此時他哪怕是奪舍了蘇葉,卻——並不是蘇葉!


    是的,並不是蘇葉!


    為何?


    隻因,這一次攜帶諸葛淺韻一行人穿行天池血河的因果,實際上是曾經蘇離通過天機逆命術逆命了蘇葉之後,完成的這份因果。


    其主宰者是——蘇離!


    所以此時,他蘇忘塵要扮演抑或者說頂因果的存在,是——蘇離!


    再結合幽冥船、幽冥海以及闕辛延等因果以及冥想之類的說法,毫無疑問,這份因果直指最初的幽冥海闕辛延拯救蘇離、遭遇幽冥船上的鬼臉麵具男子的那一幕因果!


    那一幕是結果!


    而眼下,才是原因!


    眼下,才是過程啊!


    蘇忘塵一下子就明白了!


    也是因為忽然明白,他的記憶之中,忽然複蘇了一係列相關的記憶。


    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裏,蘇離在鎮魂碑的因果之中近乎於被斬殺,然後破開虛空之後陷入昏迷,掉落入了幽冥海。


    接著被闕辛延拯救。


    那之後,蘇離遇到了幽冥船,以及幽冥船上的黑袍鬼臉麵具男子。


    那男子最終還跪地磕頭,眼中流血並說了一些懺悔的話!


    此時,這樣的一幕因果,就這樣的呈現在了蘇忘塵的記憶之中。


    從他明悟到他自身如今的‘身份’或者說他所‘代表’的身份開始,他就明白,他該去怎麽解決。


    也因為明悟、明白,原本的絕路,也就忽然變成了通天大道。


    “嗤嗤——”


    在蘇忘塵沉思的瞬間,可怕的禦劍道再次的襲殺而來。


    隻是這一次,蘇忘塵卻忽然變得異常的平靜。


    甚至,他沒有絲毫的閃避——就彷佛,那禦劍道衍化的邪龍巨劍殺機,已經不再是殺機一樣。


    “嗡——”


    在那一劍刺殺而來的時候,蘇忘塵忽然抬手,一指頭點在了那一柄巨劍上。


    刹那之間,蘇忘塵的手指前方,出現了一片扭曲的虛空。


    下一刻,天池血河中的血水全部匯聚而出,化作水龍卷,擋在了他的手指之前。


    “轟隆隆——”


    巨劍狠狠絞殺在了水龍卷上,水龍卷破碎,虛空彷佛被直接打碎了,出現了一刹那的鏤空。


    隻是,這一幕蘇忘塵也沒有任何神情變化,反而,隻是神色平靜的看向了那神秘的黑影。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這些所謂的存在,卻不過終究是一縷執念。”


    “你的執念,一為禦劍道,一為……她們母女三人。”


    這時候,蘇忘塵的腦海之中,最古老時代的那些部分記憶、也就是蘇離‘不作為’的記憶呈現了部分。


    是以,他已經明白,這到底是一份什麽因果。


    這個黑影,實際上才是最初的蘇離斬出的那一道真正的惡念!


    抑或者說,是被斬掉的那段逼死妻子、害死兒子和女兒的那個惡劣的人格存在,是真正的心魔!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抑或者說,這個存在本身的存在,就很特殊。


    他活在無盡的歲月裏,穿行在無盡的時空和記憶禁區之中,但卻是在尋找一個特殊的因果。


    抑或者說,此時的‘它’,剩下的恐怕也唯有一種本能,一種獵殺的本能。


    蘇忘塵此時開口,輕聲說出了一些因果。


    這些話,他以一種心有靈犀之法來說。


    他此時代表了蘇離。


    既然代表了蘇離,自然,就是以心有靈犀的類似於共鳴之法來與對方交流。


    畢竟,這世間如今真正會禦劍道的,有且僅有——蘇離一人。


    對方會這種功法。


    那麽,其必定來曆特殊,至少是和蘇離有關係的。


    蘇忘塵說話之時,天池血河已經席卷向了諸葛淺韻等人。


    巨浪翻滾之下,一行人全部被推向了血河的另外一方,如同被世界隔離了開來。


    蘇忘塵沒有對她們動手,哪怕她們是影子,但是隻是因果投影。


    那神秘的黑影身影定格了下來,匯聚出的有些扭曲的禦劍道也停了下來。


    他原本模湖的雙眸此時立刻變得一片血色,其死死盯著蘇忘塵的時候,眼童之中顯出了極為可怕的神采。


    “一個那麽愛你的妻子,為了你付出了那麽多,最終走到了絕路,不得不帶著兒子和女兒走向死亡,走向徹底的寂滅。


    而你,卻依然不知悔改。”


    “這世間,連盛放他們屍體的因果都不存在。”


    “如今,你在這裏反而被影子同化,前來此地獵殺因果,狙擊你那悔改之心衍化出的真我,你——真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對得起那沉睡在幽冥船上的那幾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嗎?”


    蘇忘塵一字一句說道。


    每一句話,他同樣無比的沉重。


    他在窺視到這些記憶片段之後,就差點兒直接和蘇離翻臉。


    可見這些記憶是絕不那麽友好的。


    就如同一個賭徒輸光了一切不說,還將家裏給兒女治病的錢、孩子的奶粉錢都搶了去賭一樣。


    且不說這樣,對比來說,最早的時代那個‘蘇離’不僅是如此,還在繼續‘賭’並且將妻子都‘輸’到了‘風月樓’,甚至將兒女都‘輸’了。


    當然,這隻是類比。


    實際上,真實的情況還要比這個更加的可怕。


    要知道,這般世界,但凡能有活路,就沒有人願意去死。


    蘇忘塵一字一句的說出這些話,伴隨著的是一些簡單的文字,卻直接刺向了那黑影的身心乃至於靈魂。


    黑影的存在,說到底就是心魔。


    說到底就是一縷惡念,抑或者說是被斬出去的一道惡魂。


    這一幕因果,實際上一直在演繹。


    在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曾經的蘇忘塵就提及他是蘇離斬出的一道惡魂。


    如今的世界,如今的蘇忘塵同樣是蘇離斬出的一道惡魂。


    但這些,卻都隻是被牽引的局。


    真正的天魂,乃是歸墟黑影,占據了惡魂的因果然後永鎮天池血河。


    但這一次,歸墟黑影不出麵,因為敵人並不知道歸墟黑影的真實因果來曆。


    所以這一次,在這樣關鍵的時候,真正的惡魂出現了。


    要戰鬥的話,蘇忘塵包括蘇葉聯手,都絕不可能是這惡魂的對手。


    因為這的的確確就是蘇離的一部分。


    因為蘇離的禦劍道,那是絕對的無敵。


    而且,蘇忘塵哪怕是代表了蘇離,他也隻是蘇離斬出的一道惡魂。


    對比之下,黑影是初代,而如今的蘇忘塵是第三代,這之間的差距已經難以形容。


    打不過才是正常。


    但這一次的因果,卻並不是需要戰鬥來破解的。


    就像是在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裏,在幽冥海遇到那黑袍鬼臉麵具神秘男子的時候,蘇離和闕辛延都打不過一樣。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


    當時,黑影和蘇離有所交流之後,闕辛延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就彷佛時間被縮短了抑或者是被覆蓋了。


    那顯然並不是錯覺!


    那種時間上的縮短抑或者是覆蓋,因果就在眼前這裏。


    蘇忘塵如今要做的就是,代表蘇離,讓惡魂徹底的放手!


    蘇忘塵說完這些話之後,目光無比平靜的看著那黑影。


    黑影先是沉默,隨後身體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接著,他彷佛要陷入某種狂暴的狀態,要將一切盡數屠殺一空。


    可這時候,蘇忘塵卻是直接冥想了幽冥船。


    幽冥船是一艘很是慘烈的枯骨戰船!


    戰船上的枯骨,很是單薄,很是普通。


    但是這單薄而普通的骨頭,卻來自於一個女人的骨頭。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妻子的骨頭。


    她的妻子死了,卻以自己的骨,自己的執念,以幽冥船承載著兒子和女兒的屍骨,朝著幽冥海深處穿行。


    為的,僅僅是讓兒子和女兒可以穿越苦海,到達彼岸。


    蘇忘塵此時將這一幕冥想了出來。


    這是真相嗎?


    蘇忘塵不知道。


    但是他依然這麽冥想。


    因為當冥想出這樣一幕的時候,他已經明確——或許不是真相,但卻也絕不會是虛假的。


    因為,真相往往比這更加的殘酷,更加的偉大,更加的能表現出‘他’的妻子的偉大、美好,更加能表現出母子、母女之間的那份親情。


    相對而言,妻子越是偉大越是崇高,就越是凸顯得‘他’的狼心狗肺。


    蘇忘塵將冥想的場景打入了黑影的心中。


    黑影站在原地。


    下一刻,他再次的顫抖了起來。


    好一會兒之後,他的眼中,流淌下了血淚。


    “我這一生,不跪天地,不羈放縱……”


    “但如今,卻活成了他們的一條狗。”


    “我能為她、為那一份真我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就是,為她贖罪。”


    “他們以為完全掌控了我,卻不知,我的執念存在,便是為了贖罪。我既然如今代表了墟以及其掌控的扈、佞、輒。


    那,便送你們一份——真正的脊梁!”


    黑影喃喃自語。


    眼中血淚一直流淌著。


    下一刻,蘇忘塵冥想出來的幽冥船忽然直接顯化了出來,猛然之間降臨在了天池血河上。


    與此同時,黑影的身影也站在了幽冥船的船頭。


    隨後,他身上不斷呈現出無比可怕的道韻與法則氣息。


    這其中,更代表了極為恐怖的‘墟’、以及‘墟’麾下的扈、佞、輒!


    隨後,黑影忽然猛的跪在了地上,朝著代表蘇離的蘇忘塵磕頭跪拜!


    “轟——”


    下一刻,黑影身上代表‘墟’、以及‘墟’麾下的扈、佞、輒的對應道法、因果,全部直接炸開、粉碎!


    黑影跪了!


    而此時他代表的是‘墟’、以及‘墟’麾下的扈、佞、輒!


    這就代表了,對方全部跪在了蘇離的麵前。


    此時,承受因果的蘇忘塵,代表的則是蘇離!


    也是如此,四方的虛空開始劇烈的扭曲,彷佛有恐怖的風暴即將爆發。


    更可怕的是,這些扭曲的虛空之中,出現了大量的燈籠。


    這些燈籠,如同一個個的世界,全部的開始焚燒了起來。


    火焰很快蔓延四方。


    接著,那些火焰熊熊燃燒著的時候,大量的黑氣開始潰散,就彷佛‘墟’、以及‘墟’麾下的扈、佞、輒所牽引的道法、道統與因果,全部在這其中徹底的破碎一樣。


    這是一招絕地反殺!


    甚至是——絕殺!


    此時,造成了這一切因果的黑影,則如同放下了所有的因果,所有的執念。


    “諸般造化,何時方休?”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哈哈哈哈哈。”


    黑影喃喃,說著,笑著,同時拿出了一塊凋像,深情的凝視著。


    接著,他忽然再次的跪在了幽冥船頭,以頭搶地,狠狠的磕著。


    片刻之後,血染幽冥船,他卻依然還在磕頭。


    曾經,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也沒有知道,他到底是誰。


    而如今。


    站在他麵前的蘇忘塵,代表蘇離的存在,卻知道,他這一跪,便是徹底走向了‘墟’、以及‘墟’麾下的扈、佞、輒的對立麵。


    這個被墟等存在安置的最大因果、牽引蘇離的最大因果,在這一刻,即將走向……寂滅。


    “嗤嗤——”


    幽冥船上,火焰熊熊燃燒。


    鮮血沾染上去之後,跪著的黑影抬起頭,忽然凝聚同樣的禦劍道。


    隻是這一次的禦劍道,卻已經並不是之前的邪龍巨劍,而是一柄無比純粹的光明巨劍。


    巨劍透明,甚至呈現出了完美的七彩玄光之色。


    巨劍攜帶雷霆與光明,照亮了整個天池血河。


    隨後,其自虛空穿行而下,直接自黑影的頭頂沒入。


    “噗——”


    黑影在這樣的禦劍道下,徹底的化作虛無。


    幽冥船,也在這一刻,徹底的破碎,化作了一層層的血水,鋪滿了整個天池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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