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眾耀武揚威,出了林家胡同,徑向汝南城中最繁華的所在走去。曹操攜我之手,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惹得一眾少女尖叫聲連連。隻覺數道火熱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臉上,卻弄的我好生尷尬。


    路人莫不以為,我與曹操有龍陽之癖?


    好在道路並不甚長,拐過幾道彎,便到了一個甚是氣派的酒樓前。當時華燈初上,我借著燈籠上的光看去,幾個鎏金大字寫的龍飛鳳舞:三國第一樓,旁邊小字歪歪扭扭地寫著:平凸題。


    我不禁心生羨慕,當世大儒風流,竟是隨處可見。


    曹操給城管們發了賞錢,也都作鳥獸散了。曹操與我登上酒樓,隻見客人雖多,但都極盡風雅,像我這般背著大刀的是一個也沒有。我們挑了一個挨著窗戶的雅座坐下了,隻見外麵街道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天空中明月如盆,隻照耀著遠處山脈。


    我不禁暗自一聲歎息,今晚剛好是正月十五,竟是有些想念師傅了。


    曹操見我忽然傷感,想是無以為樂所致。一揮手叫來堂倌,附耳低聲說了幾句。不一會兒,隻聽得一陣琵琶聲響起,果然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我朝那聲音方向望去,隻見一位女子身著素衣,麵帶輕紗,正在彈奏著琵琶。女子朱唇輕啟,低聲唱道: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我在一旁聽的不求甚解,曹操卻閉上眼睛,用竹節敲打著桌子,音律相和,顯是聽得十分陶醉。一曲既終,眾人也都鼓起掌來。我怕人笑話,說我不懂音樂,自也是跟著別人拍起掌來。


    曹操對我道:“什麽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都是狗屁!看上了哪家女子,隻要把她搶在手中也就是了,哪有那麽多事?”


    “可女子要是不從又當如何?”


    琵琶女彈唱間,桌上已經端來了一碟花生米和一壺小酒,我抓起一把花生米放進嘴裏,邊嚼邊皺著眉頭問道,他說的這些都好生難懂。他見我問道,不禁笑了,麵色開始發紅,明顯是幾杯下肚,酒意上了頭去。


    “當然了,強扭的瓜不甜,但是似我這等風流人才,女子又為何不從?不過是欲拒還迎罷了。”


    我對男女之事不甚了了,見他說的在理,也就點點頭。


    “對了,段兄尚未成家吧?”


    “還沒。”我抓起剛上的一盤東坡肘子,吃的正是油膩,見他問話,喃喃說道。


    曹操一聽來了興致,道:“段兄,你快吃,吃完後我們來個下半場,包你滿意。”


    我看他擠眉弄眼,甚是不懂,就問道:“還要吃二頓?”


    “逛青樓啊!”曹操說道,“不遠處柳家胡同,就有一家瀟湘館,甚是別致。裏麵美女如雲,伺候你這種雛……少年豪俠再好不過了,光聽那叫聲,就美妙異常啊……”


    我不禁滿臉通紅,道:“多謝曹兄,心意我領了,可……可我是個道士。”


    “老子說,道法自然。道士又怎麽了?隻要不是太監,幹個這事還是可以的。”


    我一想也在理:既來之,則安之。


    匆匆吃完了飯,曹操結了賬,便向瀟湘館走去。我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不禁多吃了幾口,肚兒滾圓邊走邊打著嗝,曹操卻很性急,恨不得拉著我飛跑起來。


    到了瀟湘館,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隻見得樓上樓下,鶯鶯燕燕,紅袖招展,一派歡聲軟語。曹操輕車熟路,拉著我進了大堂中,少不得一群紅顏前來摟摟抱抱,曹操左右逢源,我卻緊張地出了汗,不自覺摸緊了刀——當然是後背的那把。


    大堂裏人聲鼎沸,曹操招來鬼奴一問,得知原來今天有花酒,竟是那江南第一名妓蘇楚楚到了。


    曹操拉我站定,隻聽得台上一文士模樣的人介紹道:楚楚小姐乃是江南名伶,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被人譽為風塵趙飛燕、煙花王昭君,名動蘇杭,今日特來瀟湘館,讓大夥賞心悅目一番。”


    花鼓響起,眾人齊聲聒噪。我踮起腳尖,隻見一位白衣披紗女子站在台上,安靜而優雅。她身材挺拔,朦朧細紗中卻極盡妙處,再看彎彎細眉,雙眸明亮如星。女子二十五六歲模樣,走起路來風情萬種,宛如暹羅睡貓一般;其衣著十分華麗,隻是有些暴露,圓潤肩頭與頸下三寸俱看的透徹。她媚眼輕輕依次劃過,大家都不自覺地屏息寧氣,目不瞬移。當然嘍,那媚眼隻劃了八個人便飛去別處了,我她是沒正眼端詳的。


    蘇夜夜走到眾人跟前,先衝台下嫵媚一笑,惹起不少感歎。我正恍惚中,隻聽得蘇楚楚姐姐輕啟櫻桃小口道:“沒想到汝南城的名士們竟如此熱情呢。”聲音酥軟,直沁人心脾。她每說一個字,眾人心中便酥軟了一回。


    一眾老文士早已中看不中用,這時卻已經老淚縱橫,想是見了蘇夜夜,這下半身的毛病竟都全好了。


    “我活了這麽一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麽美的姑娘啊!”一位老漢被兩名家奴攙扶著,淚眼婆娑,竟把拐杖都扔了,站得筆直。


    “哎,你們都想要我,可奴家就隻有一個,怎知你們誰是虛情假意還是一片真心?”


    眾文士立馬會意,這是在問身價啊。


    “我出白銀百兩!”我倏然一驚,卻發現高聲者,竟是身邊的曹操。


    “一百一十兩!”


    “一百五十兩!”


    “二百兩!”


    ……


    這一來,鴇母自是眉開眼笑,看來花酒行情大好,這門生意能攬四麵八方財,卻是剛需。直出到八百兩白銀,眾人才鴉雀無聲。


    “一千兩!外加夜明珠一顆。”人群中,一位男子突然低聲喊道。這一來,人群中竟是又炸開了鍋。眾人扭頭看去,卻見一位身著竹綠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鬢角已經有些斑白,但刀眉如刻,眼若寒星,顯然是一位儒家的飽學之士。


    “許劭?!”曹操驚呼道,“原來這老小子竟然也好這一口。”曹操低聲向我說起,原來這許劭是著名人物評論家,現任汝南郡功曹,據說他每月都要對當時人物進行一次品評,人稱為“月旦評”。


    “那他是怎麽評價你的?”


    “哼!這老小子不願意品評我,我去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


    我二人竊竊私語之時,蘇楚楚又輕聲說道:“小女子拜謝許大官人抬愛!但是,我突然又改主意了,蘇楚楚原本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奈何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紅塵,這些年風塵漂泊,卻怨不得別人,隻能怪奴家命苦。”


    這幾句話說的千回百轉,柔腸百結,一眾嫖客竟然也有數人落下淚來。


    卻聽她又說道:“因此,奴家也想實現一個夢想,可以任性一次,去尋找一位有緣人。”


    “我有緣!”


    “我是有緣人!”


    “快選我啊!”


    ……


    眾人好像都練過獅吼功,直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煞是難受。


    蘇楚楚笑道:“是不是有緣人,我可不認識。可我手中這個繡球,想必是認得的。”


    我望向她的懷裏,在高高聳起的乳峰之下,果然抱著一個金黃色的繡球。難不成,竟要玩拋繡球選漢子那一套?


    果然,蘇楚楚把玉臂一抬,繡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璨若流星,向人群中奔去。眾人此時也顧不得風雅和顏麵,向繡球狂奔而去。一時間,妓院的大堂中你推我,我擠你,你的手抓住了我的耳朵,那是一招“雙雷灌耳”,我卻一招“黑虎掏心”,打得你鼻血長流。


    曹操沒有加入搶奪,卻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吃著葡萄,酸得是齜牙咧嘴。


    這樣一來二去,繡球你爭我奪。我看得無趣,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去歇息,忽然,眼前似有一個金燦燦的東西飄過,我本能的伸手一抓,竟然……是那個繡球。原來眾人都在搶奪,卻是誰一不小心將它拋到了天上,剛好落在了我眼前。


    現場的氣氛好像凝固了一般,眾人都盯緊了我,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年是何等人物。但看我身背虎頭大刀,倒是誰也不敢上來爭搶了。


    我卻呆住了。思如電轉,暗付道:我潛心修道十五年,難道……今晚這處子之身就要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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