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打開,孫二娘獨自走了進來,帶著她的武器“離別鉤”。路過我倆,孫二娘對著蕭寒衣笑道:“小兄弟,近來可好啊!”


    “還好,有勞掌櫃的惦記!”蕭寒衣作揖謝道。


    機關城的廣場上,早已經站滿了。钜子親自迎了出來,似乎很多年來,他都沒有這麽在大庭廣眾下露過臉了。


    “你來了。”钜子似乎有一聲歎息。


    “我來了。”孫二娘輕輕道。


    “這些年,你可過得好嗎?”


    “很好,我在墨家的必經之路上開了個酒家,可是你從未路過。”


    “二娘,你知道我沒臉再見你……”


    “是麽?可是我並不是要見你,而是要殺你。我已經等了三十年。”


    “哎,都三十年了,你還放不下嗎?”


    孫二娘不答,而是拿出了離別鉤,道:“你可還認識此鉤?”


    “嗯,昔年我便是仗它成名,沒想到你還保存著。”


    “哈哈哈,真是好笑。”孫二娘大笑道:“今天墨家眾人都在,我便講一個故事給大家聽,看看你們的钜子到底是誰!”


    眾人一片嘩然,都料定她所說之話將對钜子不利,但都是我看你你看我,钜子既然都沒有發話,誰又敢說個不字?


    隻聽得孫二娘道:“你們的钜子名叫楊錚,三十年前,他隻不過縣衙的一個小捕頭,鬱鬱不得誌,終日喝酒度日,命賤如土。我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遇到了,被他打動打算一輩子跟著他,當時我爹根本不同意這門親事,我便和他私奔。我爹武功高強,家裏又是家大業大,我們很快就被我爹抓了回來。這時我才知道,這個姓楊的和我在一起,竟然也隻是貪圖我家的一本秘籍。他早已經喪心病狂,殺了他殺朋友,殺了師父,因為他隻愛他自己。”


    “哪來的瘋婆子在這胡說八道!”鐵錘傷勢複原,站在人群當中怒吼了出來,他這一聲吼,震得我雙耳嗡嗡作響,看來是真的動了怒。墨家弟子中十分尊敬钜子,倒是有不少人也罵了出來。


    這時,隻見钜子輕輕抬起右手往下按了按,道:“都住口,聽二娘說!”


    “哼,最後這個姓楊的見我們摸清了他的底,竟然趁著夜色,殺了我全家。殺人的凶器,便是這把離別鉤。姓楊的,你說是也不是?”


    “不錯。”钜子緩緩道,“二娘,以前確實是我的錯。我已經苟活了這麽多年,你如果早要殺我,我也不會還手的。今日,你既然來了,要想殺了我,我也絕不會還手。”


    “好,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眾人聽钜子這麽說,都愕然不信,但事實擺在眼前,钜子自己也都承認了,還有何話可說。孫二娘踏前一步,沿路凶相,我一看情況不妙,也顧不了許多,拔出屠龍刀來守在钜子麵前,道:“想殺钜子前輩,先過了我這一關!”


    卻見一隻手輕輕按住了我的刀背,我回頭一看,卻是钜子。钜子道:“多謝段少俠維護之意。但楊某年輕時犯了大錯,自當償還,與他人無關。今日,不論是否墨家門人,誰要敢插手我與孫二娘之間的私事,就是與我為敵!”他說的堅決,後來聲音逐漸轉大,就像是下命令一般,一眾門人倒也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孫二娘冷笑,手持離別鉤再踏近一步。


    钜子卻溫柔說道:“二娘,你還記得你曾經問我,為什麽要用如此殘酷的武器?我說,因為我不願被人強迫與我所愛的人離別。你懂了我的意思,說道‘你用離別鉤,隻不過為了要相聚。’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和你相聚。”


    “和我相聚?”孫二娘冷笑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你可知道,我無時無刻不想著生吃了你的肉,將你戳骨揚灰,為我全家報仇!”


    “二娘,你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你在街上買醉,受到強人欺辱,是我趕走了他們。那次,是我騙了你,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你,那天其實是一直跟著你的。你頭上這朵花,便是當年我親手插上的。那時,你真的很美很美……”


    “你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麽?”孫二娘眼中已有淚花,她竭嘶底裏的大喊道。


    卻隻見她狀如瘋狂,揮起離別鉤,朝著钜子的脖子勾去。這柄鉤,無論鉤住什麽都會造成離別,如果被它鉤住咽喉,那就是和這個世界離別了。


    钜子麵帶微笑,閉上了眼睛。眼看離別鉤就要勾住了钜子的咽喉,我已經不忍心看了,卻聽得一聲長嘯,隨著一聲刀劍相撞之聲,離別鉤已經掉在了地下。


    “蕭大師,你這是幹什麽?”钜子臉上變色。


    “你想死了一了百了?”蕭淚血怪眼一翻,道,“三十年了,有些事也該說個明白了。”


    他轉向孫二娘道:“三十年前的血案,你難道竟沒有發現疑點:楊崢既然是江湖大盜,又怎會鬱鬱不得誌?既然他能殺你全家,那你孫家又有什麽武功秘笈值得他用這種手段?既然殺了你全家,卻又為何不殺你?”


    蕭淚血一連幾個問題,問得孫二娘無言以對,她恨道:“這惡賊心思深沉,我怎知他心中所想?”


    “你確實不知,因為你糊塗。這些年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知道嗎?”


    “一派胡言!”孫二娘咬牙道,“今日,要麽就是讓我殺了他,要麽就是你們殺了我!”


    蕭淚血道:“我這裏也有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哼!”


    “三十年前,現在的钜子也就是那時的楊崢,的確本來是一個縣衙的小捕頭,可他的父親卻是江洋大盜。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的父親得了一本秘籍叫做《長生訣》,據說練成之人可天下無敵。但這門功夫很是霸道,需要參詳周全方可習練,所以楊崢自己也並未修煉。可是,楊崢看上了一位女子,便將這一切都告訴了她,她又告訴了她的父親。那時,她的父親孫青鱗是世襲的將軍,人人敬仰。可怎知,這位孫將軍其實陰險小人,不惜以女兒性命做威脅,要楊崢交出秘笈,萬般無奈,楊崢隻好和他女兒私奔,卻沒想到又被抓了回來。為逼迫楊崢就範,孫青鱗不惜親手殺了全家,好讓楊崢身敗名裂,讓官府和江湖都追殺於他,這樣一來,他為保性命,隻得交出秘笈。孫青鱗作為受害方,再隨便找個理由為他作證,便可洗清他的冤屈。可待得孫青鱗殺了所有人,卻發現楊崢還不肯就範,他便威脅要殺了自己女兒。楊崢萬般無奈,才和那孫青鱗打了起來,又失手殺了這位孫將軍。”


    蕭淚血抓起那把離別鉤,道:“楊崢看到大錯已經釀成,和心愛的女子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況且,孫家幾十口人都因他而死,所以就是要用這把武器,了解了自己姓名。偏偏那時,遇上了我,我救了他,將他帶回了墨家。”


    “不,不可能,你……你騙人!”孫二娘狀似癲狂。


    “哎,二娘,這裏麵情節離奇,我也知你必不可信,所以這些年來,我也無法向你解釋。”钜子痛苦道。


    “你……你……”孫二娘發瘋似地向外跑去,看來她雖然不信,但細想之下卻也不得不信,竟然有些失心瘋了。钜子輕輕躍起,將她抱在了懷裏,那孫二娘雙目圓睜,猶自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三十年的仇和恨,卻忽然發現竟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這種打擊也是常人不能接受的。


    我聽完了這個故事,愈發覺得江湖險惡,這個三國時代,不僅是天下大亂,原來人心也是並不太平。我正思付間,卻忽然聽到一個墨家弟子大喊道:“救命!”


    緊接著一聲淒厲的慘呼,顯然是已經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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